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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玩家 一千一百五十二章·“431年·魔女時代消亡”
第1154章
舊日300年。
百年滄桑在蘇明安眼中如白駒過隙。
這些年來,他一直被人們稱為神明,各類典籍與壁畫都留下了他的形象,關于他的贊美詩多不勝數。
由于世界愈發廣闊,他越來越難以找到玥玥,也不再執著于尋找她。若是偶然遇見,那便遠遠看著她幸福的一生,若是百年都遇不見,相信她也會有自主獨立的生活。
舊日213年舊日287年,騎士時代。人們崇尚騎士角斗,以此判定封地與奴隸的所屬。
舊日287年舊日328年,海底時代。亞特蘭蒂斯的人魚遇到了陸地上的探險者,海陸戰爭打響。
隨著蘇明安走遍大陸,教導各國技術,他逐漸感受到了人們對他的狂熱。各地開始建造哥特式的教會建筑、直通天頂的巴別塔、刻著彩繪的祭壇……
與他曾經說過話的人類,會被人們推選為“主教”、“祭祀”、“教皇”,又由他們自己選拔出“神官”、“騎士”、“牧師”……規模越擴越大,有了王室的插手,竟凸顯出君權神授的意味,甚至組建了名為“教會軍”、“圣盟軍”的軍團。
人類對權力的欲望,總能令他嘆為觀止。
舊日310年,蘇明安在城鎮歇腳,這里曾是蕭月與小思所在的部族。昔日的部族已經演變為高墻聳立的城池,黃泥土鋪滿了青石磚,部族勇士也演變為了身披盔甲的士兵。這種滄海桑田之感,令人震撼。
“……神明大人,我會將您賦予的知識牢記心中。”蘇明安隨手給了一個孩子有關航海術的書籍,孩子立刻嚴肅了神情。
蘇明安好奇起來:“你知道我是誰?”
“您雖然不露面容,但這世上敢穿一身黑袍的,唯有神明大人。若是有別人敢效仿您的穿著,一定會被教會抓走燒死。所以只能是您。”小孩回答。
蘇明安恍然。他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原來這身黑袍早就成為了神明的標識。
“你叫什么名字?”蘇明安隨口一問。
“我叫瓦格,是花匠的孩子。”小孩的眼神明亮:“我的愿望就是讓城鎮的大家生活得更好,讓大家過上富裕的生活……”
“嗯。”蘇明安沒太用心。這樣的孩子他不知道見過多少,很快就會消亡于他的記憶中。
他再度踏上了旅程。
……時間再慢下來的時候,會是多少年后?
十年,幾十年,亦或一百年?玥玥不在身邊,他的時間感知成了一灘漿糊,一睜眼,就是滄海桑田,一轉身,就見證了一個國度的朝夕興亡。
舊日328年,他再度回到這座城鎮,忽然發現當年與他說過話的那個小孩,已經長大成為了主教。約莫三十歲的主教站在教堂前,耷拉著眉眼,指揮著士兵。
“……沒能把福克努斯子爵家的孩子抓過來嗎?只殺了父母,可惜了,那孩子身上有魔女的氣息,如果抓到他,也許我們能換不少財寶。”主教盯著士兵呈上來的幾顆人頭,遺憾地嘆了口氣:“繼續抓,直到抓到魔女為止。”
“主教大人,我們并不知道誰是魔女啊。”神官小聲地說。
“按照名單抓,總會抓到的。就算抓不到,幫王室除去這些貴族,也不虧……”主教的臉上早已沒了小時候的鮮活,只有成年人的麻木。
蘇明安沉默地佇立了一會,隱沒于陰影中。
人們對神明的信仰已經極為狂熱,哪怕只是一個花匠的孩子,只要與神明說過話,就能當上萬人之上的主教。
——他也終于意識到了自己踏入了哪個時代。
舊日328年舊日398年,魔女時代。人們對于神明的信仰極度狂熱,宗教戰爭開啟,教會以魔女之名抓捕異教徒。至高魔法使收養的孩子黑莓·凱尼特稱帝,意圖一統世界。
而黑莓沒有被滅門前的姓名就是……
福克努斯·希里。
原來是蘇明安與花匠兒子說話的行為,間接導致了黑莓家族的滅亡。
(她的長袍飄飄,如蒼穹上的烏云)
(她的步伐輕盈,如荷葉上的露珠)
(女巫啊——女巫)
(夜鶯的歌聲之下——希里看到了一束最美麗的光)
(她是……天使嗎?)
輪回的次數太多,每一世都用決絕的手段自殺,蕭影有時會記憶模糊,忘了自己是誰。
這一世,他作為子爵福克努斯家的獨子希里降生于世。主教派來士兵,殺死了他的父母。當他滿身是血朝門口爬去——
一位罩著黑袍的女巫立在光下,幫他殺死了追兵。
“謝謝您救了我……”他感激地說。
“不用謝,你可以叫我至高魔法使。”女巫肩頭的夜鶯開口。
蕭影愣了片刻,看了看女巫,又看了看夜鶯……什么情況?這夜鶯才是至高魔法使?那這位女巫是……
夜鶯嘎嘎出聲:“我是至高魔法使。我身邊的這具女性身軀是我的魔法造物,她由一位無上大能操控著命運之線,以連接過去與未來的因果。”
蕭影說:“那我稱呼您為至高魔法使,再稱呼這位女巫為天使大人。這樣可以嗎?”
夜鶯說:“當然可以啦,本來就是她的操控者想救伱,不是我。”
蕭影問:“那位無上大能為何不親自出現,而是要借這一具女巫的軀體行動?我又該如何親眼見到那位無上大能?”
“嘛。這就是夢巡與現實之間的區別了,因為游戲的劇情需要啊!總不能憑空變出一個游戲角色吧。”夜鶯說:“明明我才是至高魔法使,卻要弄出一個魔法造物的軀體讓他代入……哼。”
蘇明安的視角拉高,他發現這款游戲并非第一人稱視角,而是略帶俯瞰的視角。他能操控這位魔法使。
一只夜鶯停留在魔法使的肩頭。它擁有一身漂亮的黑色羽毛,眼睛是紅寶石的顏色。
新手指引的文字出現在蘇明安視野:請操控魔法使,一路向前。
香蕉:你是誰?
夜鶯:你不記得我了?我是你的魔法造物啊,是你的好伙伴!以后,就由我來指引你的冒險吧!
原來如此。
夜鶯才是真正的至高魔法使,香蕉女巫反而是它的魔法造物。只不過在夢巡游戲中,為了讓玩家代入,屏蔽機制發揮了作用,讓玩家以為香蕉女巫才是至高魔法使,方便他們操作。
“那位無上大能是男性還是女性?”蕭影看了一眼端莊美麗的女巫,不禁問道。
“……咳咳,當然是女性啦!”夜鶯才不會承認自己的惡趣味,其實它完全可以弄出一個男性魔法使軀體。
這時,女巫的嘴唇傳出悅耳的聲音:“你叫什么名字?”
蕭影愣了一會。夜鶯連忙說:“回答啊!這是無上大能在問你呢!”
蕭影說:“那我和你之間的交流……”
夜鶯說:“無上大能聽不見我和你之間的交流!夢巡有屏蔽機制,只會留下最符合游戲設定的劇情,你只管好好回答他的話就行!”
蕭影點了點頭,望著女巫。雖然她動作僵硬,她的背后卻是一位他觸及不到的大能。
他回答了她的話。
香蕉: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福克努斯家族已覆滅。從此以后,我沒有名字。您給我取吧,天使。
香蕉:……呃,我不是天使,只是一個魔法使,你可以叫我香蕉。你的名字,你也可以自己取。
男孩:您叫香蕉,看上去金色的,像溫暖的光。那我就叫黑莓吧。
他給自己起了名字,叫“黑莓”。為了與這位救命恩人相配。
“對那位無上大能而言,這是一場游戲嗎?”蕭影問。
“嗯,差不多。呈現給他的只是最精簡的劇情和對話,我和你之間的廢話就像屏蔽詞一樣,不會出現噠!在他眼里,你是一個乖乖的小孩哦。”夜鶯說。
“我的人生……是她的游戲。”蕭影說。
“都是為了拯救世界,放寬心,放寬心啦。”夜鶯說。
時光快速流逝著。
舊日329年。黑莓成為一城之主。
舊日330年,黑莓掌握了諸多城池。
舊日333年,黑莓稱王。他掀起征伐大陸的戰爭,統一錢幣、度量衡,阻止宗教燒死魔女的行為。
舊日334年,黑莓建造了一座用來尋找無上大能的飛艇。
舊日341年,黑莓的暴君之名流傳大陸。不知后世會如何評判凱尼特大帝,是認定他喚醒思想的功績,還是譴責他發起戰爭的殘暴。
舊日342年,黑莓·凱尼特立于奈落之淵。
黑莓背靠深淵。除了最開始的幾次見面之外,他再沒見過無上大能,她好像根本不在乎這個游戲。如今,他被逼到了絕地。
“天使大人!天使大人!我完成了你交付的試煉啊!那么多人從蒙昧中醒來了,我做到了,你能不能——能不能見見我——!”他拼命呼喊著。
他已經喚醒了無數人的思想,讓人們相信這世上沒有魔女。可是……為什么……那位無上大能依然沒有出現?
他知道,他們之間隔著次元壁。不管他怎么呼喊,只要她不戴上夢巡頭盔,她就絕對聽不見。
所以直到最后一刻,直到他墜入深淵,
——天使沒有來。
但如果有機會,他還是要為天使大人……赴湯蹈火……生生世世。
最后帶著這樣的想法。
時年二十六歲的黑莓·凱尼特永遠閉上了眼。
他在這一瞬間忽然想起了自己是誰,像走馬燈一般,萬般記憶紛紛涌來……
“我好像……”他低聲說:
“想起來了……”
他墜入深淵。
隨著醫藥技術的發展,持續近百年的魔女處刑,終于停止。人們開始意識到,瘟疫的源頭并非魔女,而是一種名為“病毒”的東西。
舊日398年,魔女時代終結。
舊日398年舊日438年,符篆時代。東方的學術風氣盛極一時,萬國來朝。
舊日439年舊日478年,魔幻時代。西方的魔法之風得到了東方的反饋,東西方文化交相匯合。
舊日479年舊日511年,信仰時代。人們發現了“情感”作為力量源泉,矩令的力量體系初步形成。
舊日512年,蒸汽時代。
——旅行已久的蘇明安,再度見到了那個紫色眼眸的女孩。
當他抵達堡廷城,女孩正在掃雪。盡管只是作為黑袍神明而非偵探,女孩卻一眼認出了他。
“偵探大人,怎么半年還不到,您就提前回來了?我剛學完劍,接下來按照您給我的日常安排,我還要去打工……”愛麗絲驚訝地放下了掃帚:“我這就給您泡茶,還有春心餅……”
仿佛時光定格成了永恒。
他理清了關系:
先是第二座塔開啟,愛麗絲來到現世,作為鮮紅蟒蛇的載體,讓蘇明安墜入了疊影的陷阱。
再有蘇明安利用第三座塔回到千年前,將神靈模擬出的唯一成功道路,用時間權柄拓印為現實,完成前后的因果銜接。
最后才是蘇明安泅渡千年,開始度假,體驗這些天然成立的唯一現實。
所以,這個愛麗絲本質上不是原先的愛麗絲,可以理解為“愛麗絲”的萬分之一的未來。她們之間的區別,如同沒有死于湖泊的耳釘蘇文笙與死于湖泊的蘇文笙。這個愛麗絲,是從已獻祭的愛麗絲為基礎而獨立出來的……幸福的愛麗絲。
無論她是否回到現世,都對結果不會產生改變。所以,這個愛麗絲不必獻祭了,她可以擁有普通女孩幸福的人生。她不是朝顏的后世,僅僅只是她自己。
蘇明安走過去,輕輕抱住了她:
“愛麗絲。”
“不用學劍了……你不喜歡劍,我們就不學了。我們一起去湖泊看風景,看煙火。還有小墨貓……你想學什么都可以……畫畫也可以,彈琴也可以,你不再是被迫要獻祭的主角了……”
他好像在與她相互取暖,又像是試圖留住什么。
“去幸福吧。”他低低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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