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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夜仗劍 19朋友
此時,月在天,云潮似浪,掩不住月之霜華,七八點星光在積云里,鑿出一個個洞穴藏身,偶爾朝人間看兩眼,若有繁華之處,便化做流星墜落塵世,不再回天上承受孤寂。
樓近辰既己知其來意,便說道:“你們的群仙會,我看就不參加了,但是你們擔心從火靈觀附近過而打擾觀主,那我可以去跟觀主說說,只是我們火靈觀不是什么截道剪徑的毛賊,買路這個說法實在是不好,若是被觀主聽到,定要罵我,但交個朋友還是可以的。”
樓近辰話說完,那三角頭的女子眼中露出疑惑,她想著:“他是拒絕收買路錢嗎?”
她還在思考之余,便又聽樓近辰說道:“既然是交朋友,見面送些禮物便是再正常不過了,我想觀主那里我也好說一些。”
三角頭的女子聽后,恍然大悟,明白了樓近辰話中的意思,只覺得他說的文雅,透著一股道士獨有的貴氣。
“看來我還是需要多學習,并且是向這樣的雅士學習。”白氏心中想著,立即回應道:“我們山里交朋友,從來不讓人失望,道長,妾身告退。”
火靈觀又恢復平靜,樓近辰閉目,感攝月華,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他的法念還將矮桌上的劍一起籠罩著。
他又訓練著這種感攝與自己的呼吸相合,他相信在習慣之后,這種感攝便如呼吸一樣的自然,只要自己還需要呼吸,便永遠都在感攝陰陽。
商歸安與鄧定已經回屋里睡覺,對于他們來說,無法攝食天地精華,無法深層次的入定,便永遠需要睡覺。
東方漸白,鳥離巢覓食。
樓近辰起身,拿起木桶去挑水,盡管他現在是大師兄,修行也已經登堂入室,但是只要在觀中,依然會每天挑水,沒有柴了,也依然會去外面尋干柴,或將倒了的樹拖回來。
有時候,他會想著要不要在院子里打一口井,只是他自己不會打,便只能夠將這種想法做罷。
正與商歸安、鄧定并排坐在廊檐下,吃著一碗青菜肉粥的樓近辰,耳中聽到觀門口有人敲門,鄧定將手里的粥放下,擦了擦嘴這才去,這讓樓近辰想到了在鄧府之時,感受到的那些禮節,鄧定雖是男孩不太注重這些,但耳濡目染之下,一些東西已經浸入了骨子里。
這個時候火靈觀的觀門肯定是開著,來者卻在門口敲響,沒有直接進來,顯然這不是來上香的香客。
過了一會兒,便聽到鄧定喊道:“師兄,城里魯家新任家主,與幾位朋友來拜訪觀主了。”
樓近辰并沒有起身,他仍然坐在那里吃著粥,旁邊的商歸安則是早已經將手中碗收了起來,擦干凈了嘴侍立在一邊。
樓近辰當然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他終究并非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自己生長的環境較為寬松隨意,所以他并沒有放下碗筷,粥才吃了一半,正香著。
泅水城魯家,樓近辰知道,善于建廟,請‘靈’入廟,鎮壓大地邪祟。
只是連續死了兩位當家人,可以想象得到,在這泅水城享譽多年的魯家恐怕要沒落了,除非魯家能有一個很好的接班人。
當先走來的是一個老者,比樓近辰見過的魯二先生都要年老,后面跟著一些年輕人,對方見到樓近辰也沒有怠慢,現如今樓近辰的名聲可不小,而火靈觀主反而顯得神秘起來。
不過,他們說是要拜訪觀主,所以樓近辰并沒有與他們多談什么,讓商歸安去稟報觀主,一會兒后,商歸安回來之后帶他們去觀主的房間里。
這等待的過程之中,正是樓近辰陪他們聊了聊天,也沒說什么,只是相互介紹了一下。
都是那一天在馬頭坡內死去的幾個人的后輩弟子或至親,不過,樓近辰覺得,魯家的這個家主只是一個過度,之后真正掌魯家的會是他身邊的那個年輕人,他從那年輕人身上感受到一股銳氣,以及現在這家主對年輕人的愛護。
在中午吃飯前,他們離開了,但是樓近辰卻被觀主叫了進去,觀主略有些抱怨的說道:“他們來此是問當日馬頭坡內的具體情況,你亦知之甚詳細,為何讓他們來問本觀。”
樓近辰立即明白觀主這是被那些人給煩著了,觀主就不是一個愿意接待人的人。
“人家指名拜訪觀主,弟子自當稟明,觀主若是不愿意接見,大可拒見便可。”樓近辰說道。
“你這是什么話?本觀立于于泅水地界,雖有官府批文,但是卻也不好得罪山河同道,以后這些與人交涉的事,你就替本觀多擔待一些。”觀主說道。
樓近辰再一次的發現,觀主雖不愛與人打交待,卻非常了解這些。
“觀主自己躲清靜,卻讓弟子去管這些俗事,弟子自幼習劍,可是要得罪人的。”樓近辰說道。
“你得罪人是伱的道理,與本觀說這些作甚。”
觀主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這是他那天從那個山谷之中帶回來的,是杜婆婆用來招待那些客人的。
樓近辰笑了,觀主果然是個明白人,也都是向道之人,稱之為道人不會錯。
觀主的意思是說,你得罪人,一定是因為你習劍的道理,是你的修行,不必跟他說。
而樓近辰自幼習劍,劍是兇器,是殺人的東西,自然就需要劍鞘,樓近辰的劍鞘則是從小背的那些詩詞,是爺爺教的一些規矩,和從小到在學校書本中學的那些美德。
雖未必能盡數做到,但是卻讓樓近辰形成了自己的三觀。
詩詞里有英雄、豪俠,有傷懷悲愴,有浪漫豪情,愛這些的人,性格絕不會是成為蠅營狗茍的樣子,至少心中有自己的體面。
時間一晃,又是三天過去了。
那三角形的未知女子居然還沒有來,樓近辰對于她們的買路錢,其實還是很期待的,他想看看她們能夠給出什么來。
在第四天的時候,那個三角形的女子終于來了,但是一只眼睛已經瞎了。
“這,好端端的一個三角形的妖,怎么就瞎了呢。”樓近辰心中感慨,他對于這個三角形的女子印象還是挺好的。
然而,她似乎經歷了一場斗爭,而且斗爭失敗了。
“道長,妾身是來向道長告辭的,前幾天妾身回去之后,在群仙會上說了要準備禮物送到火靈觀來,但是卻有些大仙不同意,我們起了沖突,連妾身的姥姥都被他們抓住了。”三角形的女子趴在院墻上悲傷的說道。
“他們為什么不同意?你們有這方面的規矩嗎?”樓近辰問道。
“我們山中仙家一般與人為善,與和為貴,在山野之間,本無規矩,但一座觀,一個洞府若有強人居住,那么我們出馬之時,都需要繞道,這往往會耽擱我們出馬的時間,我們的馬夫很可能就會死去,所以就會向火靈觀這樣的地方買路,為的就是不繞路。”三角形頭女子說道。
“那就是說,你們之中有大仙覺得我們火靈觀不值得?”樓近辰問道。
“是的,道長,黃仙一派仙家眾多,不同意我們的提議,柳仙的馬夫又并不在這泅水城一帶,狐仙向來清高,只做壁上觀不管這些事,灰仙與黃仙親近,這一次黃仙一派從外地請了一群猿到山中來,他們是把我們白仙的地界都賣給了那猿族。”
樓近辰是聽明白了,他所了解的的五仙分為狐仙、黃仙(黃鼠狼)、柳仙(蛇類)、白仙(刺猬)、灰仙(老鼠),就是黃鼠狼請了一群猿回來,將白仙刺猬給趕走了。
可是,樓近辰卻覺得這個三角頭的女子是蛇啊。
“你究竟是什么?”樓近辰直接問道。
那趴在墻上的三角頭的白氏,像是受到了侮辱一樣,一下子從院墻上縮了下去,然后便聽到她的低泣聲,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樓近辰摸了摸后腦,在學校學了那么多,在這里又學了不少法術,就是沒有學過怎么哄女孩子,哦不,是女妖。
到底是刺猬呢還是蛇?
樓近辰帶上自己的劍,一步跨出,風乍起,像是風將他吹上了院墻,又隨風落在墻外,他尋著聲音看到一只刺猬正縮在院墻下。
“居然是刺猬,那我看到是什么?為什么那么像蛇頭?”樓近辰心想著,又實在是不懂得安慰刺猬,只能是開口問道:“你還好吧?我其實也是才修行沒多久,所以很多事情并不知道規矩。”
“嗚嗚,我要走了。”那刺猬看上去也就兩個成人拳頭大,背上是灰黑的刺,樓近辰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臉。
“你要去哪里?”樓近辰順口問道。
“我要去千窟山找我三姨來救姥姥。”刺猬哭泣著說道。
樓近辰根本就不知道千窟山在哪里,他也不想介入這山中的恩怨,人類間的事尚且管不了,何況是山里的事。
看著這刺猥奔路在這夜色之中,卻忍不住的問了一聲:“你叫什么名字?”
刺猬已經沒入了草中,沒了動靜,就在樓近辰以為她不想告訴自己時,卻聽到一個聲音道:“我叫白小刺。”
這,名字取得,忒隨意了。
第二天,樓近辰站在火靈觀的門前,他看到了一行人,確切的說,是十余人被繩子綁著串在一起,而驅趕著他們的卻有二十余人,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鞭子或者一些武器,他們呼喝著,鞭打著走的慢的人。
樓近辰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但是大清早的綁著十余人往山里走,這可不像是什么好事,那些人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商歸安與鄧定兩人都被聲音驚動了,出了火靈觀,來到坡邊,看著下方的一行人。
鄧定仔細的看過之后,突然在樓近辰身邊說道:“師兄,這其中有一個人我認得,是泅水城之中有名的馬夫,能夠請山中大仙降臨附身,很有些名氣,曾助我父親破過一個連環殺人案。”
樓近辰立即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昨天山中那些大仙發生了一場內斗,從而影響到了人類世界的這些供奉大仙的人,這些被抓的人,一定都是那些白仙的馬夫,白仙失敗了,于是牽連了這些人。
“你對于馬夫有了解嗎?”樓近辰問道。
鄧定做為泅水城中捕頭之子,官三代,在未到火靈觀之前,便已經想著修什么法術,自然研究過馬夫與仙家。
“泅水城這一帶,有不少出馬家族,甚至有些,一整個村子都是,他們祠堂里供奉的不是祖先的靈位,而是仙家的牌位。他們本身并沒有多少的能力,但是卻從小受訓練,可容仙家附身,使用一些法術,于這些當馬夫的人來說,他們其實是為家族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因為馬夫的壽命都不是很長。”
樓近辰不由的嘆,現在他明白,真法其實并不難獲得,至少這些人若是想修煉氣法,肯定能夠得到,但是卻少有人去修,也難修成,而這種能夠快速獲得法術的方式,卻代代傳承。
“你們等一下!”樓近辰突然喊道,商歸安和鄧定都有些意外的看著樓近辰。
那下面在路上行走的人都看了看樓近辰,但是卻沒有人停下來,甚至還有人揮動了鞭子,打得一個停下腳步的白仙馬夫一個踉踉蹌,差一點摔倒。
鄧定雖不明白樓近辰為什么喊這么一句,但是樓近辰既然喊了,卻沒有人停下,這讓鄧定覺得這有損樓近辰的臉面,當下便以那仍然有些尖細的嗓聲喊道:“讓你們停下,沒聽到嗎?”
他這一喊,這才有人停下,正是之前鄧定指給樓近辰說他認識的那位,幫鄧捕頭破過案子的。
“鄧公子,有什么事嗎?”那人問道。
鄧定看向樓近辰。
“你們這是要帶他們去哪里?”樓近辰問道。
“這是仙家之間的事,恕我們無可奉告。”那人并沒有賣鄧定的面子,也沒有因為火靈觀而懼怕樓近辰。
“師兄,我聽說仙家之間也會有內斗,很有可能是某一派的仙家失了勢,這些馬夫是被帶到山中去祭祀他們的仙家的。”鄧定這時小聲的在樓近辰的耳邊說。
這與樓近辰猜測的差不多,當即說道:“這條路,風走得,雨走得,但你們走不得。”
他的話引得下方路上的那群人一陣騷動,其中有人抱拳道:“早就聽說這里建了一座火靈觀,未曾拜會,還望見諒,只是今日我等要押這些犯人前往山中,如果天黑之前沒有趕到的話,仙家震怒,我們只怕不得不與仙家們說受阻于火靈觀了。”
“你盡管去說,我有一個朋友被你們的仙家打瞎了一只眼睛,這事兒,還想跟他們算一算呢。”樓近辰本不是很想管山中的恩怨,對于人類來說,這些就如魑魅魍魎一樣,是陰溝里蔓結的藤草,清理一時干凈了,一陣子之后會生長茂盛。
但既然趕上了這事,不如一起算著,至少那只名叫白小刺的刺猬說過‘交朋友’這句話。
突然,坡下路上有一個人的身上氣息一變,變的陰森起來,那一雙眼睛冷幽幽的注視著樓近辰,樓近辰清楚的感受到陰冷氣息,如邪風一樣順著自己眼眸對視之間的聯系,朝著自己的內心而去。
“仙家降臨,這一眼就要奪我身體!”樓近辰一個念頭便醒悟對方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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