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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不成贅婿就只好命格成圣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上六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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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陸景才出了古月樓。
京尹街上來來往往許許多多達官貴人,卻也有普通的升斗小民。
陸景行走在這城中街道上,只覺得這太玄京似乎繁華到了極點。
夕陽光芒灑在綠瓦紅墻之間。
樓閣飛檐各有美感,街道兩旁高高飄揚的酒肆茶坊牌旗,摩肩擦踵的行人,悠然而行的車馬,以及許多富裕百姓臉上的笑意都落入他眼中。
市列珠璣,戶盈羅琦。
這些好像都在告訴陸景,如今的時代是一片盛世!
泱泱大伏,數甲子的窮兵黷武,數甲子的連綿戰禍,換回了這般奢豪的太玄京。
可是陸景卻十分好奇
繁華太玄京、富裕道府之外,究竟是否也同樣是這樣的盛況?
被那般沉重的禮法、戰禍、苛捐雜稅壓迫著的普通人,是否也能享受到大伏連場大勝的好處?
陸景一邊這般想著,一邊緩步走向養鹿街。
他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才步入養鹿街中。
養鹿街之所以得其名,是因為流傳在周遭百姓中的一則故事。
據說很久以前,真武山上有一位道人游歷至此,見到這條街上有妖鬼盤踞。
他以道法神通清了這些妖鬼,卻又發現昔日妖鬼早已影響了街上的許多普通百姓,暴虐、戾怒之心占據了這些百姓心竅。
真武山上的道人不愿對這些普通百姓出手,便養了兩只奇鹿,以鹿奶哺育百姓足足三載時間,終于褪去百姓心中的妖性。
這位道人名諱不詳。
人們只是將他稱作養鹿道人,這條街也被稱作養鹿街。
而陸景所要去的這家酒肆所釀出來的養鹿清酒,配方據說也來自于那養鹿道人。
至于是真是假,已然無從可考。
也許這有些年頭的故事,本來就只是尋常百姓心中美好的愿景。
在日子艱難時,人們心中總希望有一位養鹿道人,為他們驅趕心中妖魔。
陸景到了這家酒樓前。
酒樓足有三層,也稱不上氣派,卻有些古意,牌匾上刻著“鹿酒”二字,十分簡潔明了。
養鹿街上行人并不多,可是酒樓門前卻有許多人等著打酒。
由此可見,無論清酒配方是否真的來自于養鹿道人,必然也有其獨到之處,否則又怎會有這么多人專程前來養鹿街,就為了打這么一壺酒?
陸景正要進去。
酒樓里卻走出一位青年來。
那青年仍穿著黑衣,腰配長刀,正是今日早些時候前來送信的人。
配刀青年向陸景行禮,笑道:“陸先生來的倒是準時,我家主人剛剛上了樓,先生便來了。”
這青年的話極有禮數,還化解了陸景后至的尷尬。
陸景一邊步入酒家,一邊好奇問道:“不知閣下名姓?”
青年道:“勞先生詢問,我名王殺熊,不值得先生稱我一句閣下。”
王殺熊?
陸景上樓,眼中流露出些好奇之色。
王殺熊笑著解釋:“我父乃是角神山下的獵戶,壯年時曾經以刀、弓殺熊,不曾見過什么世面,便覺得這是他天大的成就,也以此為我命名,姓名頗俗,倒是讓先生見笑了。”
陸景卻輕輕搖頭,道:“閣下父親以最大成就為你命名,又何來的俗氣?大約也是覺得你也是他天大的成就。”
走在他身后的王殺熊微微一愣。
他從不曾想到此處。
二人這般上樓,卻發現一樓二樓俱都人滿為患。
偌大三樓卻空無一人。
甚至廣大庭堂中,也只剩下一張圓桌,桌上已有許許多多精致菜肴。
陸景一眼看去,便覺得這些菜肴大致不是這家養鹿酒家烹制的,
因為其中許多食材都十分珍貴。
鹿茸、松茸、熊掌以及陸景叫不出來名字的魚蝦。
就算是在陸府的觀古松院中,陸景也只是見過其中幾種食材,而且陣勢也遠沒有這般大。
此時桌前無人,遠處站著一位同穿黑衣的枯瘦老者。
三樓窗前還有一位藍衣公子。
這位公子穿著藍色的清緞衣袍,衣袍內又露出銀色鑲邊,腰系溫潤玉帶,手持象牙折扇。
一身衣袍只怕找的是桑槐道來京的名家縫制,一針一線俱都精致到極點。
他面白無須,遠遠望著窗外的太玄京,似乎正在出神。
直到陸景走近,那少年才轉過身來,嘴角還帶著笑,笑容頗有些風流少年的颯然。
不用多想,此人正是玄都李家雨師公子。
陸景依然守著些禮節,正要行士子禮。
這李雨師卻上前一步,輕輕用手中折扇抬了抬陸景的手臂。
“你乃是書樓先生,又何須給我一個年輕士子行禮?”
“而你雖是書樓先生,我的年齡卻要癡長你三四歲,我便也不給你行禮,這樣一來反倒兩清了。”
李雨師這般說,以陸景的性子,自然不會強要行禮,便直起身來。
李雨師似乎并不急著請陸景入坐,他和陸景并排站在窗前,看著窗外晚霞映照下的太玄京,道:“太玄繁華,如同地上明玉京,大伏也仍強盛,與北秦爭端也互有勝負。
此時正是男兒建功立業之際,這般繁華興盛的世道,若不能站在高處,身為男兒來此世一遭,又有何意義?”
陸景也看著輝煌太玄京,不曾發表什么見解,只是微微一笑。
李雨師便請陸景入坐。
二人坐在桌前。
王殺熊站在樓梯口上,那一位黑衣枯瘦老者則是站在三樓角落,并不靠近。
李雨師這一位玄都李家的三公子,親自站起身來,用那琉璃玉盞為陸景倒酒。
“這養鹿清酒極為出名,價錢也十分公道,便是尋常人家隔幾日也能喝上一二杯。”
陸景并未曾見過這種陣仗,玄都李家的貴公子為他倒酒的事,自然也從未有過。
可陸景心中卻也十分清楚,不論是李雨師剛才在窗前那番話,還是此時親自為他倒酒,俱都有其原因。
于是陸景想了想,也并不曾惺惺作態。
他語氣平靜,臉上帶著淺笑道:“玄都李家三公子何須為我這一介小民倒酒?若是傳了出去,只怕對三公子聲名有損。”
李雨師長發落于肩頭,說話時極認真:“陸景,你還不知你的貴處?”
陸景并不曾答話。
李雨師望著陸景,眼中多出些由衷感慨:“你不過十七這個年紀,卻能召獸見帝,以此蛻去俗身,一躍成為京中清貴少年。
其實這倒還是其次,更重要的卻是你的天賦以及你的背景。”
他話語也十分直接,并不拐彎抹角:“獬豸瑞獸并非尋常之人能喚醒。
我雖不知你天賦究竟如何,卻也覺得若有名師教導,若有許多修行資源,他日一個元神照星自然是跑不了的。
若能映照九顆星辰,便稱得上天下強者,若能再進一步”
李雨師閃過憧憬之色,仿佛對元神照星之上的純陽天人之境極為向往。
“而且更難得的是,天下奇才多有背景,多有歸屬,或名門出身,或血脈高貴,或早已被收入大府,仔細培養。
而陸先生不論是背景還是身家都十分清白。
昭昭清貴少年郎之名,對于許多人而言不過是一樁清談,但對于我等這些識貨者來說,卻極有價值。”
李雨師語氣中毫不避諱。
他說到這里,又微笑間搖頭:“按照道理,我并不應當與
你說上這些,與我今日目標有些相悖。”
陸景自然知道李雨師話中的意思。
其實通俗來講,今日李雨師是買家,陸景就是賣家。
李雨師此刻大肆道明陸景真正的價值,無異于是在抬價,對他今日的目標不利。
可陸景卻同樣知道,方才行禮時李雨師的舉動、親自為陸景倒酒,直至此刻看似坦然的道出陸景貴處,其實都是這位名門公子的手段。
“若是尋常少年,被這般貴公子如此對待,只怕心中已經多出許多感激來了。”
陸景心中十分清醒,可臉上卻也仍然露出些笑意來。
他既是少年,自然要有些少年的稚氣,若是表現的太老成,反而不好。
李雨師看到陸景臉上的笑容,也笑得越發真誠了。
二人碰杯,飲酒。
養鹿清酒入口,先是淡淡的酒味,緊接著便有一股濃郁的糧食清香迸發出來。
綿軟爽口的米香味充斥口舌之間,比起其他酒種,這養鹿清酒果然名不虛傳,自然有許許多多風味在其中。
李雨師看到陸景飲了一杯養鹿清酒,便又招了招手。
那黑袍老者走上前來,卻見他手腕隨意翻動,眨眼間,又有一壺玉石酒壺出現在他手中。
李雨師接過這玉石酒壺,又拿過新的杯盞,為陸景倒上一杯新酒。
當酒水從玉石酒壺里落于杯中。
厚重的清香氣立刻散發開來,純正無比的酒味充斥三層樓,卻并不刺鼻,反而卻像是春間田野的清澈氣,令人思緒清明許多。
“這是我從兄長藏酒中特意為陸先生拿來的好酒。”
李雨師輕描淡寫道:“這酒也是一種清酒,名為玉稻酒,乃是由產量極少的玉稻米釀成,這種稻米專供極少的玄都大府,便是各道的刺史、都督也無幸享用。
一畝豐饒的水鄉地僅能產玉稻米六十斤。
而六十斤玉稻米卻只能釀出一兩玉稻清酒來。”
“陸先生,不如飲勝?”
一畝地產米六十斤,卻只能釀酒一兩
陸景神色沒有變化,舉起杯盞一飲而盡。
更加濃郁的清香瞬間充斥于陸景口中,唇齒留香,醇厚的香氣直沖口、喉、舌中每一處。
玉稻清酒入肚,一股股暖意涌上來。
這酒中不知有什么珍奇的藥物,陸景只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氣血不斷翻騰,氣血頃刻間竟然壯大了幾縷!
這玉稻清酒比起養鹿清酒而言,不知珍貴了多少。
“這養鹿清酒雖好,可終究是凡酒,喝得不過是一個醇香的味道,但這玉稻清酒卻自有它的珍貴,尋常人便是終其一生,也喝不上一口,喝此酒,喝得是貴重。”
李雨師道:“天下之大,有的是榮華富貴,也有的是奇珍異寶,可無論是奇珍異寶還是榮華富貴,并非常人能有。
除去這些,還有不凡神通”
他話語至此。
遠處那黑袍老者輕輕拂袖。
一時之間,一道熊熊燃燒的烈火忽然從那黑袍老者身上燃燒起來!
一道道澎湃的元氣縈繞在他周遭,極不凡的波動迸發開來。
與此同時,那老者身旁有風雷乍然顯現,這些風雷托住老者的軀體,讓那老者緩緩升空。
強烈的壓力落在陸景元神上,讓陸景元神都在微微顫動。
“神火之境,可馭神火、煉元神,元神神火灼灼燃燒,可燒四野,諸多神通也有神火之勢。
登臨神火之境,便是入了朝中,也是一位將軍!”
李雨師的目光便如此落在陸景身上,話語中似乎帶著循循善誘:“陸先生,你天賦不凡,可終究并無背景。
天下奇才無數,可是能順利成長起來的卻并不多。
倘若先生愿意,玄都李家自然可以為先生鋪一條坦途,修行道路上所需的諸多資源、諸多神通、諸多寶物并不許先生傷神!
甚至若能登臨化真巔峰,自然也可為先生找來珍貴神火。
陸先生你只需點頭!這天下間的榮華富貴,修行道路上的世界之真便觸手可得。”
李雨師緩緩道來,眼神始終落在陸景身上,看著陸景的表情,希望能夠從他眉眼神色中看到些蛛絲馬跡。
可是令李雨師有些失望的是,眼前這位十七歲少年卻始終面露輕笑,眼神卻只有沉穩。
“那么雨師公子”
陸景終于開口,他語氣里帶著些疑問,輕聲問道:“陸某需要為這觸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世界珍寶付出些什么?”
“只是賣掉二三兩清氣。”李雨師道:“我自知陸先生是書樓先生,少年立志求學,有的是一身傲骨,有的是一身清氣。
可既然是在這太玄京,是在這皇恩籠罩下,又如何能一生清貴?
上天賜予了先生鼎盛天賦,便要承其重,便要為更貴者所用,若先生甘愿以二三兩清氣換貴氣,以先生的天賦和年歲,往后必然也能成為極貴者!”
陸景點點頭,又仔細問道:“還請雨師公子明言,這位更貴者又是哪一位貴人?”
李雨師臉上仍然帶笑,道:“大伏如今有皇子十六位,聲名鼎盛者,其中除了有修持殺生菩薩法,遨游雷禍的太子之外,還有一位七皇子!”
“圣君目光也曾落于七皇子身上,而今七皇子將要出閣,開府建牙,需要的便是陸先生這樣的少年英才。
先生放心,只需先生點頭,以先生的年歲并不需要馬上付出些什么,等到先生登臨神火,甚至點燃四五株神火、等到先生名聲大噪于太玄京時,再行回報七皇子便是。
雨師特意請先生前來,便是要當一回七皇子的喉舌說客。”
李雨師直截了當的道出自己的來意。
他說話時,那懸浮于虛空中的黑袍老者,也已然落在地面上。
他再度探手,手中卻多出了一面玉盤。
玉盤上有一枚丹藥、一個黑色錢袋,又整齊擺放著一襲銀色軟甲。
陸景的目光落在這玉盤上。
那老者終于開口,只聽他仔細說道:“這枚丹藥來自于西域爛陀寺,名為佛醞神丹,化真之下元神修士服用,可以壯大元神,極大提升元神化真的可能。”
“這一枚錢袋內里繪制了道門乾坤符紋,所選的料子也是妖饕真皮,看似不過半個巴掌大小,卻內蘊乾坤,足以放入兩架馬車,在妖饕寶袋中,也極為珍貴。”
“而這銀色軟甲,品秩五品,極為纖薄,能硬抗雪山巔峰武夫傾全身氣血的一刀,可以用來防備暗箭”
老者說完,又緩緩朝前走了幾步,來到陸景身旁。
李雨師望著陸景,嘴角還露著些自信笑容:“這三樣寶物,每一樣都珍貴非凡,雖稱不上價值連城,對于元神修士的效用自然不用多言。”
“陸先生,若你愿入七皇子府閣,往后這樣的寶物自有許多!”
李雨師說完,又親自站起身來,拿來兩個杯盞。
他分別在這兩個杯盞中盛上養鹿清酒以及那玉稻清酒。
兩種美酒就放在陸景身前。
“陸先生,世間美酒無數,可卻有高低之分。
不知你是愿意喝這只有些清冽滋味,卻稱不上出彩的養鹿凡酒,還是愿意喝一杯便是尋常大府子弟也能喝上一口的玉稻珍酒?”
李雨師眼中帶著探詢之色,緊緊凝視著陸景。
陸景此時卻看著那玉盤上的三件寶物,他心中卻有幾分感嘆。
玄都李家三公子出手果然不凡。
便如他所言,這三件寶物每一樣都珍貴無比
,如果要用黃金購置,不知要花上多少黃金。
陸景書樓先生的月俸只怕攢上二三年,都買不起其中任何一樣寶貝。
可是陸景心中雖有感嘆,眼中卻仍然滿是清醒。
“觸手便可及尋常人難以想象的榮華富貴,而這些珍寶也都是我的”
陸景心中想著,嘴角卻露出些笑容來。
“可是,若我收了這些寶物,又會面臨什么?”
他這般揣測著。
當陸景心念閃動,腦海里那華貴的虛幻宮闕猛然間顯現,展現出諸多光芒。
許許多多信息,也在頃刻之間落入陸景的腦海里!
上六:戰龍於野,其血玄黃。
雨師買清氣,賣貴氣,大人思其貴賤。
大兇:答應李雨師。
利:自此之后財寶丹藥源源不絕,可獲貴人器重,平步青云,獲六百道命格元氣,獲得一道明黃命格,獲得一道明黃機緣,獲得一件奇物。
當陸景感知到這些信息,心中不由有些驚疑!
大兇之象,獲利這般之多,足以證明這一道卦象究竟有多么兇險。
果不其然,其后的信息也在此刻就此涌來。
弊:龍爭!凡人不可見,見之必死!答應李雨師,則行從龍之事,若此龍無法成登臨大位,大人必死無疑。
答應李雨師,必觸怒太子一脈,太子無暇顧及,自有其門下出手,太子威嚴來勢洶洶,大人極大概率身死!
果不其然。
便如同陸景心中猜測,一旦答應李雨師,便會卷入太玄京中最兇險的泥潭、漩渦,到時候再想抽身,則絕無可能!
“坤卦上六龍戰于野,這卦象顯示七皇子想要和太子爭奪真龍嫡位?”
陸景心中思索,其余卦象也接連到來。
兇:拒絕玄都李雨師。
利:不卷入龍爭,獲兩百命格元氣,獲一道陽橙機緣,獲得奇物。
弊:李雨師生怒,也將會起他猜忌。
卦象致此,截然而止。
陸景眼神深邃間坐在桌前。
李雨師臉上仍帶著自信,注視陸景。
也許在李雨師心中,陸景這位少年心性不凡,心中也許也藏著許多學問,讓他得以成為書樓先生。
可即便如此,陸景終究只是一位十七歲的少年!
在陸府時,這少年又何曾見過這等珍寶?
可同樣在陸府時,這少年卻已然知曉何為富貴。
如今陸景知富貴而無富貴,再加上這許多即便他在陸府都不曾見到的珍寶,加上李雨師今日是做那貴不可言者的喉舌
這許多條件疊加起來,這位李家三公子自然認為只要陸景有些少年心性,必不會拒絕。
更何況方才李雨師也說了,在成就神火之前,并不需要陸景做什么。
這般優渥條件,區區一位少年又如何不心動?
實際上陸景確實也有幾分心動,身在太玄京,光有清貴卻也不可,就如同李雨師所言,身負才華,必然要承其重,否則一不小心便要落于不復!
若這位七皇子只是一個尋常皇子,而且不會耽誤他求學,往后也能讓他持本心,陸景也會考慮一二。
可當坤卦上六的卦象顯現,陸景已然知曉這七皇子心中必然有奪嫡之念,亦或者必將要行奪嫡之勢!
入七皇子府中,與太子奪嫡?
此時陸景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只見陸景看著桌案上的兩杯美酒。
良久之后,卻輕輕搖了搖頭。
“陸景謝過雨師公子好意。”
陸景徐徐開口:“便如同雨師公子所言,在這等觸手可及的榮華富貴,以及世間珍寶面前,陸景確實
極為心動。
只是人皆有所持,陸景早已答應書樓九先生要在書樓中傳道授業,也曾答應觀棋先生趁著年少時立志、立身、求學,我雖年少,卻也知何為重諾”
李雨師聽到陸景這番話,臉上的自信緩緩收斂起來,卻也并不失態,他側過頭來,正要詢問。
卻又聽陸景說道:“我知雨師公子之意,我只需答應下來,自然也可在書樓擔任先生,也可以仔細求學。
只是如今我無絲毫負擔,若是入了七皇子府邸,肩上便有了重擔,受了貴人恩惠,又無法償還,陸景求學之心必然晦暗、蒙塵,讀起書來事倍功半,反而不好。
念頭不通達之下,元神修行也必將受阻。
與其如此,還不如受些清貧,安安心心仔細讀書修行。”
“正因如此,陸景不得不拒絕雨師公子好意。”
陸景娓娓道來。
李雨師卻仍然仔細注視著陸景。
他一動不動得看著陸景臉上的表情。
足足過去幾息時間,李雨師突然問道:“陸公子可曾受了他人之約?”
陸景神色不變道:“自昨日伊始,李公子是第一個約我前來相見的。”
李雨師終有許多風度,即便陸景拒絕,他臉上也沒有絲毫慍色。
反而點頭稱:“陸先生心性令我敬佩,年少成名者有之,能如陸先生這般不動如山的卻十分少見”
“可是我卻仍然想要勸陸先生一句,這太玄京中豪門無數,其中最貴者也貴不過朝中諸多皇子。
你可知今日所拒絕的,并非只有七皇子?”
李雨師看似是在相勸,可話語中也是句句敲打!
拒絕了七皇子,便不可再入任何一位皇子之府,否則便是對七皇子的不敬。
直至此時,李雨師話里也絲毫不顯露七皇子意圖奪嫡之念,滴水不漏。
“而且陸先生一旦拒絕雨師,可以稱得上一個清貴,卻同樣失去了大機緣。
少年當搏機!在這太玄京中最無用的便是所謂清貴。
若無權柄,便是有再多清貴也寸步難行。”
陸景原本不動聲色的面容上,終于顯露出一些不同的表情來。
卻見他輕輕搖頭道:“恕陸景不敢認同,行路雖難,可少年所求,不該只有權柄,若能始終在書樓中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書樓先生,對于陸景而言,也許是極好。
權柄雖好,卻同樣也要承其重,書樓中雖然清貧,但可時時明志,時時讀書,自有貴氣叢生。”
這些并非只是推辭之語。
書樓中確實清閑,書樓先生的身份也確實清貴,再加上不菲月俸,此時陸景也覺得書樓正是極好的去處。
只需日日讀書,日日修行,有朝一日總也能成為觀棋先生、九先生這等跳出凡俗的人物。
到了那時,雖然稱不上諸災不侵,卻能得許多自在。
李雨師聽聞陸景話語,嘴角的笑容更甚。
他就此站起身來,輕聲道:“陸先生令人敬佩,雨師若是再行強求,反而非君子之舉。
既然如此,雨師便就此告辭,望來日再相見,先生仍然是清貴之身。”
李雨師說到這里,又朝著陸景行了士子禮。
陸景起身回禮,目送李雨師帶著那黑袍老者以及王殺熊離去。
黑袍老者始終不看陸景一眼。
倒是王殺熊離去時,也遠遠行禮辭別。
此刻,偌大的酒家三樓,便只剩陸景一人。
陸景長長吐出一口氣。
今日若不是有趨吉避兇命格,陸景決然無法知曉自身很有可能卷入龍爭。
也許他也只會認為七皇子不過是尋常皇子,再招府中清貴門客。
在這等情況下若是一步行錯,必然招
致殺身之禍。
“那李雨師最后行禮,又說下次相見之時希望我還是清貴之身,其實是在暗示我,莫要從其他皇子之約”
陸景微微一笑,今日李雨師相約,他其實不得不來。
便如王殺熊今日早些時候的話語,若他不來,自然會有更多喉舌前來打擾。
可他今日來了,也說清楚了許多事,最起碼七皇子一脈不會再來打擾他。
“太子如日中天,這位七皇子卻欲龍爭”
陸景輕輕搖頭,腦海里卻有諸多光芒閃現。
許多命格元氣化作流光盤旋于其中,又有一件奇物,一道機緣熠熠生輝。
“不過無論如何,這一場酒樓之行,也令我獲益頗多再過上些時日,積累些命格元氣,修行奇才命格就可以提升至璨綠級別。”
陸景心中思索間,又看到桌上這許多美酒佳肴。
李雨師備下這般豐厚的菜肴,自己卻不曾吃上一口。
“小二,將這些菜肴俱都打包了。”
陸景并不覺得此事有違風度,他是清貴之軀,這些食物又何嘗不清貴?
帶回去也能給青玥嘗一嘗,吃不完的給古月樓店小二,這也不算浪費。
陸景手中提著兩大包吃食,迎著夜色漫步于街頭。
晚上的養鹿街人更稀少許多。
陸景便這般走在街上,想著出了養鹿街便可以找一輛馬車,回古月樓。
他走出數百步,耳畔突然有許多異響傳來。
陸景心生好奇,轉頭看去。
卻看到養鹿街里的一處幽靜小巷中,有幾個身影晃動。
陸景練體有成,眼神也自然好了許多。
雖然是深夜,周遭也并無什么燈火,只有些昏暗月光。
可陸景仍然清清楚楚的看到的幽靜小巷中,一棵老槐樹之下,竟然蜷縮著幾個幼小身影。
是幾位衣衫襤褸的孩童。
此時已至初冬,雖稱不上天寒地凍,可當夜晚寒風拂過,卻也極冷。
可這幾位孩童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臉上也有許多污跡。
四五個孩童便這般在槐樹底下圍成一團,狼吞虎咽吃著什么。
“城中繁華之地,鮮有這樣的衣衫襤褸者這些孩童是從哪里來的?”
陸景這一個多月以來一直往返于書樓,也去過幾條城中街道。
街上很少看到乞丐,也很少看到流浪者。
陸景想了想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打包來的菜肴,便朝著那巷子中走去。
為了不嚇到那些孩子,陸景刻意弄出些腳步聲來。
那槐樹下一位年齡較大的孩子轉過頭來,迎著夜色仔細看著,其他孩子也抬起頭,臉上還帶著些驚懼。
“不用怕。”
陸景輕柔出聲:“我這里有些剩飯剩菜,你們要嗎?”
陸景柔和的聲音,并沒有打消那些孩子的懼意。
他們躲在槐樹后面,眼中既有警惕,又有恐懼,唯獨沒有將受施舍的喜悅。
很明顯,這些孩子并不相信陸景。
直至陸景一步步走近,迎著昏暗的月色,這幾位孩子終于看到陸景的模樣。
此時陸景一身藍色長袍,臉上帶著些如何笑容,眼神溫潤,再加上許多日讀書養成的書生氣
幾個孩子看到這般模樣的陸景,彼此對視一眼,似乎放下了些警惕之色。
而走近的陸景,眉頭卻微微一皺。
他原本以為這幽靜小巷中只有幾個孩子,卻見槐樹之后,竟然還躺著一位婦人
這婦人緊閉雙眸,面色干瘦顯青,眉頭緊皺,身上的衣袍仍在,卻也同樣襤褸。
陸景看到這婦人的一剎那便已經知曉
婦人已經死了。
看她干瘦、鐵青的面容,應當是得了病再加饑餓間斷得氣。
四個孩子中,一個年齡最大的孩子,還有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女孩臉上還掛著淚珠。
他們氣喘吁吁,手里還拿著不知從何得來的少許饅頭。
很明顯,這些孩子趁著夜色將這死去的婦人帶到此處,不知花了多少氣力。
他們也許是為了躲避城中的差守,才來了這人影稀少的養鹿街。
陸景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就這樣看著這些孩童。
那稍大些的孩童舉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道:“這位大人,我們只待一晚便走,這里風小些”
其他孩子也望著陸景,準確的來說是望著陸景手中散發著香氣的油紙包。
陸景回過神來,并不猶豫,蹲下身來仔仔細細拿出好幾個油紙包,將它們徐徐打開。
一時之間,這幽靜小巷中竟然香味撲鼻。
四個孩子狠狠咽了咽口水,卻仍然看著陸景。
陸景柔聲道:“這都是些貴人們不要的,你們盡管吃吧。”
他說話時,還將一個油紙包朝前推了推。
年齡最大的孩子仍然在猶豫。
年齡最小的女孩卻抹了抹因寒風而流出的鼻涕,小跑過來,抓住一小塊羊肉放入嘴中。
緊接著她眼睛一亮,仍然不忘身后這些同伴,轉過頭去高聲道:“哥哥、姐姐!這是由”
小女孩口齒不清,連“肉”都說不清楚。
其他孩子卻都聽懂了,他們立刻跑過來,就和陸景圍成一團,圍著這些油紙包大口大口吃著。
陸景就蹲坐在他們旁邊,看著這些孩子吃東西,臉上無悲無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吃了足足好幾塊肉。
那小女孩卻突然站起身來,轉過身去,將要跑開。
那年齡最大的男孩連忙拉住小女孩:“阿妹,不要亂跑。”
“娘還沒吃呢,我要去叫醒她,她吃好了就有力氣和阿妹說話了。”
陸景一語不發,眼神也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他忽然想起方才李雨師的話。
一畝水鄉寶地,產玉稻米六十斤,六十斤玉稻米釀酒一兩,一斤酒需要十畝地的玉稻米才可釀成,可供一位貴府少爺痛飲一日。
可十畝水鄉肥沃之地,又能產出多少尋常糧食?
又能養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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