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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不成贅婿就只好命格成圣 第一百一十章 蒙塵珍寶,可護我南府不敗
八三看書,當不成贅婿就只好命格成圣!
第111章蒙塵珍寶,可護我南府不敗(三合一)
二層樓小路上薄薄覆蓋著一層白雪。
陸景踏在這白雪上,發出簌簌響聲。
遠遠望去,太玄京之外的巍峨群山顯得落寞而又晦暗。
在這樣的初雪天氣,太陽藏在云霧之后,即便能發出光來,也并不顯得溫暖。
酉時已至,陸景就這樣沿著小路,一路去了九先生的書院。
書樓極大,這也要歸功于太玄京的廣大。
一層樓本來就寬闊非常,二層樓中的讀書人比起一層樓來少了很多,可書樓中這一處算得上崇高的地方并不顯得狹窄。
正因如此,才會有許多書院林立在二層樓中。
九先生的書院名為“翰墨”,翰墨書院中足有七八位先生,這些先生各有所長,或教授經史子集,或教授文章行文。
也有教授琴棋書畫騎射劍的,只是這樣的課業,整座二層樓中的弟子都可前來聽講。
能入九先生的翰墨書院,對于二層樓的士子來說,也是一件值得稱道的事。
陸景進了翰墨書院,便覺得這處書院十分雅致,建筑俱都是青磚綠瓦,墻面卻一片潔白,又種了許多松、槐,便是在這蕭瑟的初冬,也并不覺得單調。
這些建筑絕大多數都是教書授業的所在。
陸景步入翰墨書院,能看到有許多士子來來往往。
這些士子中有年輕的,有年老的,有衣著光鮮的,有衣著樸素的。
這大約就是書樓的好處,各樣人同在一個屋檐下求學。
他們也看到陸景到來,遠遠朝著陸景行禮,有些士子眼中還帶著驚奇。
大約是覺得如陸景這般年輕的士子也能入翰墨書院,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
陸景左右張望,正巧從另一處書閣中走出一位年約三十的士子來。
這位士子一身青衫,容貌平常,只是兩顆耳垂極大,垂落下來顯得有些奇怪。
他也許是看到在這里左右張望,也不曾多想,朝前走了兩步,問道:“這位士子,你可是來找哪一位先生的?”
陸景輕輕轉頭,心中閃過一絲異樣,卻也很快壓下,朝那青衫士子道:“勞兄臺問,我來見九先生。”
他之所以也有異色,是因為當他看到這位青衫士子,洞妖命格已然運轉。
他眼眸并無變化,卻能夠看出這青衫士子身上,有一道道妖氣在彌漫出來。
眼前這青年是一只妖怪。
書樓,尤其是二層樓中的妖怪其實并不少。
陸景去書樓飯堂,總能看到些,只是這是陸景第一次與妖怪士子交流,難免覺得有些驚奇。
青衫士子聞言,卻有些疑惑道:“九先生這幾日并不授課了,平日里只有書院的先生能見到他,你是……”
“我與九先生已有約。”陸景笑道:“只是第一次來翰墨書院,不知哪一間房舍是九先生的。”
青衫士子指了指遠處一間青瓦小屋:“若你真與九先生有約,可以直去九先生屋中。”
陸景向那士子笑道:“既如此,便多謝兄臺了。”
青衫士子隨意搖頭,又看到陸景隨身帶著行囊,又問道:“看伱這行囊,大約是來翰墨書院中求學的?”
陸景并未猶豫道:“并非是來求學的,九先生要我在翰墨書院中開一門課業,教授二層樓弟子……”
陸景還未說完,那青衫士子已然張大眼睛,甚至連嘴巴都合不攏了。
他目光落在陸景臉上,仔細看陸景道:“所以……你是書樓先生?”
陸景正要說話,方才青衫士子指向的那青瓦小屋門庭已然緩緩打開。
九先生那溫厚的聲音再次傳來:“且進來吧。”
陸景朝著青衫士子微微點頭,又道了一聲謝,這才走向小屋。
那青衫士子看著陸景的背影,又想起什么來,連忙說道:“先生,學生名為袁鑄山,不知先生名諱?”
“陸景。”陸景一邊朝前走著,一邊轉頭朝著袁鑄山輕輕擺手。
袁鑄山看著陸景少年面容,又看到九先生打開的門庭,站在原地想了想,這才匆匆回了方才的書閣,大約是傳信去了。
陸景步入房舍,便看到這房舍不大,除了一張竹榻之外,還有一張巨大的桌子。
桌上擺放著數本典籍,又有筆墨紙硯。
一位臉上戴著面具的儒衫青年正低著頭,左手執筆,仔仔細細,歪歪扭扭臨摹著一幅畫。
青年臉上的面具也純白,遮住眼睛之下的所有面容。
當青年抬頭,目光和陸景的眼神碰撞。
看到那如同一潭池水,不起波瀾的眼神,陸景便從心底覺得眼前這面具青年一定是九先生。
于是他恭敬行禮道:“九先生,學生陸景來遲了。”
九先生看到陸景前來,放下手中的筆,又卷起桌上的畫:“你來了?且坐吧。”
不同于他那平靜的眼眸,也不同于今日早些時候,傳音京尹府內庭時的語氣。
這時的九先生說話時溫厚而又熱情,還伸出左手來,示意陸景坐下,語氣里還帶著笑意。
陸景坐在九先生對面,這才看到為什么九先生是以左手執筆。
因為他那寬大袖袍中并無右手。
不知因何原因,九先生斷去了一臂。
“你來了便好,我之前看了你在修身塔中抄錄的那些典籍,小楷算得秀美,草書卻已經有龍骨鳳羽之姿態,美不勝收。
正巧我這二三年來,不論是作畫還是寫字,都越發差了,我院中幾位先生,卻也沒有精通草書的,我便正好向觀棋先生要了你,若你有暇,還望你指點我一番。”
九先生一邊說著話,一邊用那獨臂為陸景倒茶。
陸景對于九先生這番話,倒并不意外。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天下沒有萬道精通的天才,術業有專攻,他臨摹的張旭草書能夠千古留名,自然有其原因。
他上一輩子日日臨摹練字,已經得了張旭之形,再加上如今鑄骨有成,哪怕是落筆對于每一分力道的把控,也算得上出類拔萃。
說到底,他還是站在先賢肩膀上,九先生覺得他的字好,其實也是應當的。
反倒是九先生的性格讓陸景有些意外。
原本今日在京尹府中聽到九先生溫厚的聲音,還以為九先生是一位話不多的溫厚先生。
沒想到陸景剛剛坐下,九先生便這般熱情。
“陸景初來翰墨書院,不知課業的規矩,還請九先生指點。”陸景向九先生抬手行禮。
九先生道:“你是教授筆墨的,每日清晨或者下午尋一個時辰開課業就好,我這小屋之后,還有一間空出的屋子,里屋你用于日常休息,堂中便用來教授筆墨課業。
空閑時間便任你安排。”
九先生說到這里,大約是看陸景年輕,又叮囑道:“空閑時間最多,但是你也要知業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無論是讀書還是修行,都不可落下。”
“修行自然是為了在這世道中保全自己,為了自己往后的道路,讀書也并不僅僅只是為了科考,明天下萬事、萬禮,往后即便端坐于窄小閣樓中,也可知天下諸般的道理。”
微微一頓。
九先生目光卻嚴肅起來:“除去修行和讀書之外,也都要去書樓之外走一走。
看一看這繁華太玄京,也看一看繁華之下的破敗。”
九先生意有所指,陸景恭敬應是。
二人繼續相聊一陣,陸景又看到九先生身后的東墻上,掛著兩幅畫。
這兩幅畫一幅畫青山,一幅畫流水,俱都筆酣墨飽、鸞飄鳳泊,尤其是運筆之法可稱一句出神入化。
右下角也各自題了一句筆墨。
“春來何處不青山。”
“水聲流出碧潺淙。”
兩句筆墨俱都稱得上一句入木三分,文字蠶頭燕尾,一波三折,而且字體也頗為少見,那是用秦隸寫成,
不論是這畫,還是這兩句筆墨文字,都定然是名家之作。
陸景看著這兩幅畫,心中甚是感慨和敬佩。
“這兩幅畫算是真正的妙筆丹青,不知是哪一位名家的畫?”
他心生好奇,不由開口詢問。
九先生隨口答道:“這是我年輕時所畫,字也是我提的,只是后來我的右臂斷了,又開始用左手寫字作畫,只是不知為何,練了許久也不見進步,反而越來越差了。”
這畫的作者,是九先生……
書樓十二位先生地位崇高,自然也背負著相應的才能,否則又如何能夠令天下讀書人敬佩?
陸景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極為可惜。
因為九先生的右臂斷了。
如這般妙絕的畫、秦隸便少了。
“今日已過酉時,你也不必忙著開課業,只需收拾一番,明日等你來了,我再將你介紹給翰墨書院中的其它先生。”
九先生這邊說著,陸景雙頰卻有些羞紅。
他向九先生行禮,話語里還帶著些不好意思:“九先生,明日陸景想要告一天假,因為明日我還有一樁要事去做。”
初來翰墨書院,陸景就遲到了,現在到了開課業的時候,陸景又要告假一天,這確實讓他不好意思。
九先生卻覺得無妨,擺手道:“琴棋書畫這些課業,都是書樓弟子自愿來聽。
你晚幾天來也無礙,畢竟你年齡太小,便是開了課業,是否有人來聽還是個問題。
明日是第一天,若是無人來,很有可能你要獨守教閣一日,所以你去忙你的,我明日先與其他學生提上一句,讓他們有個準備。”
陸景神色一滯,這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其后九先生竟然真就請教了陸景許多筆墨問題,陸景也耐心回答,說出自己的見解,直至過了半個時辰,九先生依然熱情,還要勸陸景在翰墨書院中吃了晚飯再回去,陸景卻只說有人正在等他。
于是,九先生親自送陸景去了他的新屋子,屋子里的一切如新,甚至沒有多少灰塵,很明顯,這一處房舍是被打理過的。
陸景熟悉了一陣,九先生又親自送他出了翰墨書院。
書院中許多先生、學生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其中就有袁鑄山臉上仍然帶著驚奇遠望著這里。
他身旁有許多人的目光也落在陸景身上,臉上除了驚嘆之外也有許多疑惑。
要是有一位長了美髯的先生提醒他們道:“書樓海納百川,即便是年輕的士子,要是有一技之長能夠蓋過天下大部分人,便也能夠入書樓當先生。
所以要時時磨礪自己,不必羨慕,也不必驚奇,更不必疑惑,能入書樓當先生的并無尋常人。”
周遭學生受教,朝那位美髯先生行禮。
陸景出了翰墨書院,便沿主道,一路經過一層樓,前往書樓正門。
修身塔旁邊的小道、側門距離翰墨書院還有些距離,再加上陸景也不必再回陸府,而是要去京尹街古月樓,所以走正門才更近些。
距離陸景不久前進入書樓其實過去不久。
可是此時因為是酉時,正是晚飯時候,書樓中的弟子便越發多起來。
而且陸景發現這些弟子中有許多人,遠遠便注意到了在主道上行走的自己。
他們竊竊私語,目光和剛才翰墨書院中的學生目光如出一轍。
絕大部分都是驚嘆、疑惑,其中自然有許多懷疑,皺眉的。
面對著諸多目光。
陸景卻也并不覺得芒刺在背,仍然這般安然出了書樓。
出了書樓,又過兩條街道,就已然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馬車。
陸景上了一輛馬車,讓馬車前往京尹府,這才閉起眼眸,專心致志運轉大雪山真玄功,以功法吐納。
氣血運轉,奔涌在五臟六腑。
他五臟六腑之內,逐漸被無形氣血籠罩,看起來就如同一座熔爐之形!
這正是氣血熬鑄熔爐之法,也是大雪山真玄功的破境法門。
時至如今,陸景距離熔爐境界已經不遠,一入熔爐,一舉一動便氣血滔滔,奔流不絕,渾身上下也被熔爐熬煉,熬練的時間長了,骨骼不再只是金鐵鳴響,而是真正意義上硬如鋼鐵。
到了這一境界,尋常凡兵若無厚重氣血加持,根本傷不到熔爐修士。
“我的武道天賦比起元神天賦來說,確實還有許多差距。”
不僅修煉一陣,練完一次氣血周天,長長出了一口氣。
而此時,馬車已經到了古月樓前。
青玥正坐在古月樓廂房中,一只手拄著下巴,眼睛里還閃著期待之色。
她今日一整天都不曾出門,因為陸景叮囑過她,讓她這兩日安心待在客房中。
正因為這一聲叮囑,青玥今日的午飯,也是在房中吃的。
所幸今日早上趙萬兩來請陸景的時候,是店小二代為通報,陸景只說是友人來訪,并不曾告訴青玥是陸府來人叫她。
否則只怕青玥此時會更擔憂許多。
“酉時已然過了,為何少爺還不回來?”青玥嬌媚如月的臉蛋有些泄氣,頻頻望向門口,見門口悄無聲息,便又失望的轉過頭來。
這種舉動,今日不知有了多少次。
可這一次之后,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輕響,青玥猛然回頭,門口又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是我。”
青玥臉上頓時有驚喜之色蔓延出來。
今日的夜無月也無星辰。
也許是因為白日里下過雪的原因,天地間又多了些寒氣。
今夜的南府各有各的打算。
南停歸臉上還帶著些決絕,不知在做什么決定。
南禾雨今日又去了諸泰河,如今已經有了決定,眼神中倒是并沒有什么優柔寡斷了。
她站在院中,那藍色千秀水綻放出華光,在她身旁起舞。
倘若有修行更強者,大約可以感知到南禾雨燃燒著神火的元神,竟然是一柄劍的形狀。
而她此時身上迸發出來的劍意,甚至比起名劍千秀水還要更鋒利些。
天下人知名劍千秀水,也知道南禾雨是天下一等一的劍道天驕,卻不知她本身便有一顆羽化劍心。
她在練劍,心中也在想著許多事。
真在這時,院門口突然又多了一道身影,正是白天的山老,他朝著南禾雨做了許多手勢。
南禾雨微微沉吟,走出自己的屋子,一路到了南府后院一座小池前。
小池前還有一座奢豪的房舍。
南禾雨走入其中,竟然看到自己的父親也在。
而窗前,一位瘦小老人正看著窗外的池面。
這瘦小老人一身富貴之氣,身上穿金戴銀,還有許多放到世間,便算的上珍寶的配飾,看起來有幾分浮夸。
可他的眼神看起來卻又十分清醒。
“爺爺……”
南禾雨低下頭來,朝著那老人行禮。
南停歸也恭恭敬敬站著,只是眼中的疲憊之色更濃了。
這位富貴逼人的瘦小老人,便是昔日名震大伏,有大伏巨岳之稱的南國公!
“人老了,做些決定也總是瞻前顧后,總想著顧及親緣,又想著保下斬草刀斬出來的家業,所以便有了這許多瑣碎。”
南老國公轉過頭來,望向南停歸:“也怪我之前想了太多,總想著能讓你安然而去,卻鬧的這般亂了。
你今日前來,無非又是要勸我退婚,對嗎?”
南停歸沉默不語,沉默中已經有了答案。
南禾雨聽到南老國公的話,低下頭來,越發不敢看自己的父親。
看多一眼,便要多想一次離別,有親人離別又談何容易?
可南老國公卻嘆了一口氣,望著南停歸道:“你可知圣君有意恩賞七皇子?
七皇子年少時犯下大錯,在流云宮中讀書修行九年時間,如今卻越發溫潤了,一舉一動皆有諸多氣象,他思過即將圓滿,而那日大司徒與我飲酒,明里暗里告訴我,七皇子將要出閣,將要開府建牙,可是如今勢弱……這是圣君在借大司徒之口問我!”
南老國公這番話語看似和此事無關。
可南停歸卻抬起頭來,眼中有些不解,又有些……懼怕!
七皇子修為已然成勢,讀書九年也磨練了心智,可是思過九年卻也讓他至今不曾出閣開府,除了其母褚家之勢外,無人扶持他。
關于此事,朝野之間從來不曾提過,南停歸也從來不曾聽聞。
可今日聽到南老國公話語,南停歸心中猛然生出一個可怕的猜想來。
“圣君是有意讓我南府助七皇子?”
南停歸一語既出,南禾雨也猛皺起眉頭。
她在自身之事上,似乎總是優柔寡斷,打理不清,可事關南國公府,她卻出奇的清明。
“爺爺是否覺得……圣君會將我賜婚給七皇子?”
南禾雨開口,南停歸眉宇中的疲憊,轉眼間就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深深的驚悸!
南禾雨這番揣測,恰好可以解釋年輕時那般英明的南老國公,為何行事突然無端起來!
和陸家訂下婚約,讓那陸家陸景入贅,即便明知南禾雨不愿,南停歸反對,卻只是推遲婚期,不愿退婚!
如今想起來,七皇子因為九年的思過讀書,不僅錯過了開府建牙,時至如今也都不曾迎娶正妃!
南國公府的南禾雨,無論是年齡家世,還是大司徒話語中隱晦暗示,俱都十分符合。
南老國公低頭不語。
南停歸和南禾雨,卻也已經有了答案。
圣君竟然有意,為南禾雨賜婚!
良久。
“我之所以那般匆忙地尋了一個贅婿,便是想要以此哀求圣君,莫要讓我南家陷入奪嫡之爭,否則我南府便有可能……”
南老國公說到此處,也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威勢這般雄渾的南國公臉上的疲態已經無法遮掩。
南停歸在今日之前,早已猜測了許多次。
可是他不知七皇子之秘,自然無法猜出南老國公這幾個月以來行事的緣由!
“父親大人應當早些說的。”
南停歸至今還在后怕,語氣中也有些頹然。
若是國公不以贅婿為退路,一旦南禾雨真的被賜婚給七皇子,后果確實不堪設想。
即便七皇子無奪嫡之念,可若有南家助力,又有褚家站在七皇子之后,那太子又會作何感想?
本是帝王之家,太子又剛硬非常,不久之前又去了大雷音寺,受了人間大佛的殺生菩薩法,不論是氣魄、武道還是宏志都正如日中天。
倘若他生出懷疑來,即便七皇子無意奪嫡,也能釀成天大的災禍,往后一旦太子登基也是一根心中刺。
而且圣君做出這種決定,恐怕還有他更深的考慮在里面。
南禾雨聽到南停歸的話,心頭卻也知南老國公隱瞞的原因。
南停歸時日無多……老國公戎馬一生,在仇敵面前狠辣無比,時值晚年卻多出許多鐵漢柔情,他不忍南停歸臨死還要為此事殫精竭慮。
“只是……爺爺為何不告訴我?”南禾雨卻也有些不解。
南老國公看著南禾雨,只是搖頭道:“七皇子不日便要出閣,我定下一樁婚約,乞求圣君憐我南府過往的功績。
等再拖上一些時日,等到七皇子被賜了其他的婚事,我便去圣君面前請罪,然后再退了這婚事也就是了。
如果與你說了,許多事便沒有這般自然,而且……你只是不愿,卻也知憐我,未曾反對過。”
南老國公話語至此。
南停歸終于恍然大悟,他心中仍有驚懼,想了想又道:“那父親大人又為何會選陸家的陸景?陸家與太子之間似乎還有一層淺薄的關系,若是圣君、七皇子以為我南府想要立于太子一系……”
“陸家和太子確實有關系,只是卻并非是什么好關系。”
南老國公目光幽幽:“陸家戰戰兢兢,以為太子妃忘卻了之前的事,以為太子妃送她們的那棵古松便真是祥瑞?
古松有幸,庇佑陸家三十年……究竟是庇佑,還是咒封?為何陸家逐年衰敗?為何子孫天賦一人不如一人?為何有太子妃在京中,陸神遠還會被貶謫遠山道?”
南老國公語氣平緩,卻輕易間說出一個驚人的秘密來!
“正因如此,我選陸府那不得寵的庶子,便是要與圣君說,南國公府是圣君的南府,只要圣君掌著仙落鐘坐于帝座,太子和七皇子之間,我南府誰都不選。”
南停歸和南禾雨站在原地。
他們從未想過,無聲無息之間,這一位老朽的國公,竟然已經做出了許多事。
一樁看似毫無道理的婚約之后,還隱藏著他的博弈。
南禾雨眼神也堅定起來,事關南國公府存亡,她自然是知道如何選擇的。
“所以時至如今,圣君仍然沒有定下七皇子正妃人選?”
若是定下了,南國公想必也會答應退婚吧?
可是沒想到南老國公卻鄭重地搖了搖頭:“已然定下了,就在昨日,定得是少柱國的妹妹。”
南禾雨和南停歸猛然一愣。
定下了,為何還要讓南禾雨和陸景成婚?
南老國公臉上許多表情收斂,輕聲道:“因為那坊間傳聞是真的,我南府確實后繼無人了,只能禾雨握一握斬草刀。”
“爺爺,禾雨要承爵,又何須招一個贅婿?”南禾雨眼中仍有不解:“我心中的并無兒女情長,只想要磨礪劍心,看一看純陽風景,我若一生不婚,自然也可承爵!”
南停歸正要說話。
南老國公臉上卻露出些笑容來:“原本我也是想退婚的,可是……那陸家的陸景已經顯露出資質來,是世間少有的煉神奇才。
只要給他些時間,有我南府幫他,往后必然也可純陽渡雷劫,若是再加上禾雨,我南府便有兩位純陽天人!
如今仙潮已經八百年未起,兩位純陽天人便至少能再保我南府三百年不衰,這等機會被我南府撞見,若是不取,豈不是浪費了天大的機緣,豈不是要被天罰之?”
南停歸越發不解,就連南禾雨也皺起眉頭。
南停歸道:“父親大人,那陸景的資質確實不錯,十七歲就已經修行到日照的境界,可是十七歲的日照極少,卻也并非沒有。
若是每一位十七歲日照、雪山的修士都能夠修行到純陽、天府,那純陽天人、天府人仙又豈會那般稀少?”
南老國公看向南停歸:“我定下婚期時,你不是曾讓耀奴卻瞧了陸景?”
南停歸點頭說道:“去看了,那還是在數月之前,耀奴回來說陸景身軀無疾,但是不曾修煉氣血,也不曾修煉元神,看起來也平平無奇……如今想起來,這陸景藏得太深了些,不知得了什么寶貝,竟然能瞞過耀奴……”
他話語聲音越來越小,眼眸卻睜的越來越大!
就連南禾雨向來清冷的絕美容顏上,也生出許許多多難以置信了。
南停歸語氣微顫:“父親大人的意思是……當時的陸景確實不曾修行?并非是什么異寶遮掩!”
這又如何可能?
普天之下還有數月修行到日照的元神修士?
若他是經年累月誦讀典籍,又已知‘道’的大儒、真人、佛陀便也罷了,可他明明只是一個少年!
南停歸心中覺得匪夷所思。
南禾雨口中也喃喃道:“數月日照……”
南老國公卻背負雙手,道:“我選他為孫婿,自然早就去看過他,與我一同去看他的,還有大昭寺的主持,他修了佛中慧眼,已經是一位人間佛陀。
天下也許真有異寶能夠躲過他的眼眸,卻絕不可能一絲氣息不漏。
而且不僅是元神天賦,我當時在暗中看陸景,他身軀孱弱至極,莫說是氣血,便是骨骼也稱不上一句康健。
可如今,這樣一個孱弱少年,卻已武道元神同修,數月之內,元神日照,武道修為也至氣血。
停歸,你來告訴我,這陸景是否比禹星島上的洛公子差?是否是一件……被灰塵掩埋的珍寶!”
南老國公臉上也露出幾分慶幸之色。
“這是我南家的機緣,而且他已經是我南家之婿,陸府之人苛待他,甚至與他斷了關系,自此之后他便是一位孤家寡人。
他還是少年,到了南府,只要我們悉心待他,停歸,往后我南府便是他陸景的根!南府多一位純陽天人,還能幫禾雨分擔許多,往后你我歸去,風眠繼續游歷之后,南府也不至于衰弱。”
他一口氣說完。
南停歸和南禾雨仍然在沉默中。
也不怪他們自始至終從不曾想過陸景是數月日照。
元神一道,只要有天賦,感應元神容易,有些天才一朝便可。
出竅卻已經極難,便是天資縱橫者,也許要觀想許久,集中精神,花去短則數月,多則數年的時間,甚至很多人都止步于感應元神,無法進一步出竅。
至于浮空便更難了。
而元神不懼烈日,游走于白晝之下,便是難上加難,哪怕是南禾雨有府中名師教導,又有許多機緣,也將近花了兩年時間。
可現在陸府那像樣先生都沒有一位的陸景,卻數月日照,甚至能擊敗南雪虎……
南停歸事先又怎會想到陸景有這等天賦!
他不由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南禾雨。
南禾雨也緊皺眉頭,南老國公方才的話語還在他耳畔作響。
“我已年老!護持不了南府太久,禾雨,這是我南府的一次機會,還希望你念及血緣親恩,莫要在傷了我的心。”
“還有停歸……握住這一機緣,有兩位純陽天人坐鎮,我南府才是真正興盛三百年,你我就算去了,面對天上的祖宗,也有話可說。”
“明日清早!明日清早你便親自去送婚期書帖……”
南禾雨再一次沉默下來,她也已然知曉了南老國公這般鄭重的原因。
可是她忽然又想起今日在京尹府的諸多事,也想起陸景在內庭的那一番低語。
南停歸腦海中卻仍然在嗡嗡作響。
那贅婿搖身一變……成為了不世的珍寶!
就連送婚期書帖都需要他親自去送。
次日清早。
青玥雙頰紅撲撲的,正在為陸景洗漱。
“少爺,你要多置辦幾身衣服才行,如今我們離了陸府,你身上就這一件衣服,我晚上洗了,早晨還干不了。”
陸景卻并不在意,他軀體中氣血流動,身上一股股熱氣散發開來,那有些濕漉漉的衣衫也在慢慢變干。
“少爺,你今日去書樓,幾時回來?”青玥仔細詢問,眼里還帶著期待,
陸景知道青玥是在惦記他昨日的話。
昨天晚上,陸景便與青玥說過,如果他今天能早些回來,就帶青玥去其他街上逛一逛,選一處小院,就算暫時買不起,也可以找一處租的。
古月樓中雖然安逸,又因為旁邊就是京尹府十分安全,可總歸不是長住的所在。
陸景朝青玥笑著:“我今天有些特別重要的事,現在就要去辦,若能早些辦完,便早點回來,帶你好好逛一逛,再好好選一處院子。”
青玥也不問陸景是去辦什么事,只是喜滋滋的點頭。
陸景轉頭看了看窗外,此時天已經朦朦亮。
他緩緩起身,與青玥道別,走出古月樓。
陸景步履緩慢,一路朝著皇宮而去。
而也正是在此時,一隊由南停歸親自帶領的錦衣人馬,也從南國公府出發了,昨日南國公定下婚事,自然有南府的人確定了陸景的位置。
這一隊人馬就此朝這古月樓而來,許多人看到南府的車駕,又看到車駕上的巨大“喜”字,便已然開始竊竊私語。
看來,已經拖延了數月之久的南國公府贅婿一事,似乎已經有了結果。
只是……身在南府的南禾雨卻心神不寧。
不知為何她總是想起昨天陸景的話語。
“被爺爺無端召為贅婿,諸次拖延婚期令他被恥笑,雪虎兄長又去威脅他,我們彼此又都不愿成婚……”
“如今再待他好些,真的可以補救嗎?”
三合一章節,目前加更(13/29),之所以多出四章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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