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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術復蘇 第二十六章該世之承(三)(4800)
“你將會四分五裂,生死有命。”
奘啼如小鳥依人的江南女子,對著傾慕之人說著敞開心扉的悄悄話。
但這份悄悄話,卻透露出無比的冷冽與惡毒。
她話語落下,其背后的時盤時針、分針,秒針開始順逆無序的混轉,所帶動的,是佩里身軀驀地出現諸多勒痕一般的傷害,無形力量讓它們深陷其皮膚,仿佛要將對方大碎多塊。
但神秘的戰斗從來沒有一帆風順。
三重成儀的第一特性,是將痛苦轉化為精神污染,該效果正如佩里現在人魂分離的狀態,只要在一定時間內無法脫離出來,這種污染會逐漸從虛無轉化實體,到達一定時間就會造成肉體畸變。
三重成儀的第二特性,是賦有一定因果律特性的言出法隨,正如當下之形,它施加在佩里身上后,對方身體出現龜裂般的傷痕,竟直接切割成錯落不一的肉塊!
然而奇怪的事情也發生了。
本應原地暴斃和變成碎肉堆的尸身佩里,此時雖保持傷痕,卻勉強維持著人形,更加離譜的是,奘啼還能發現佩里尚能呼吸,氣息也未曾斷絕,只是虛弱了許多。
很顯然,佩里準將并沒死透,不知何種力量,正維持著他的生機,乃至其身體都沒有完全分崩離析,他仍然以一種被切割,但又勉強湊在一起的狀態,存活于此。
與此同時,奘啼身后的時盤指針們也開始轉速遲滯,而她的身上也開始出現許多相同的傷痕,只是對比佩里來說屬于云泥之別,這正是儀式的代價之一。
這本應讓人沮喪的一幕,卻沒讓久經沙場的奘啼感到意外。
奘啼這次的出手并不是竭盡全力,其中的關鍵點便在于‘生死有命’上。
前一句是她所推動的結果,而后一句方才是點睛之筆,它不僅讓奘啼減小了負面代價,也堵住了各種意外情況,假設奘啼說對方原地暴斃,那么她需要承受的代價是很龐大的,而如果對方沒暴斃,那么儀式的反作用力,就會化為加倍的反代價付諸于她的身上。
但在一句生死有命上,一個可以致命的傷害,只會讓奘啼付出傷害他人的代價,倘若對方死了亦是如此,但若是像現在沒死呢,她也不會承受更多額外傷害。
促成這種穩賺不賠的買賣,不僅是她的戰斗經驗與見識,也仰賴于來自綜委部有關部門多年搜集的情報內容。
正如佩里在見到她的儀式后,能瞬間猜出她儀式的名字,甚至對奘啼的身份有一定猜測那般...
華域這邊對佩里這類人同樣亦是重點關注,除開一些特別核心又或者沒機會逼出來的能力外,對方的諸多情況,都是被記錄在冊的,比如說——
契約·血鬼惡魔。
契約·空間惡魔。
這是佩里準將的兩大常用手段,前者如現在,能賦予他肉身近乎不死不滅的特性,在這期間,搭配其它神秘能力又或者相關物品,這種狀態下他可以頂著許多對身體有害的負面效果,肆無忌憚的瘋狂輸出,屬于幾近無賴的搭配組合,弱化版的承難者功效。
但這玩意也不是沒有缺點的,血鬼惡魔的契訂者在阿來曼域并不少,因此華域也掌握到這種能力是有一個上限和一個恒定代價,其上限則跟肉身承傷有關。
比如佩里在這種時候的確是不死不滅,但若承受的傷害過多,那么血鬼惡魔就可能選擇增加代價要求,從需求的內容到時間的縮短不一而足,倘若運氣不好,時間被縮短到即刻,那么都不用別人出手,只需頂著壓力拖住佩里,他也必死無疑。
至于恒定代價也是讓佩里等人選擇謹慎使用原因,那就是進入這種狀態后的他們,會進入一種嗜血狂熱的狀態,簡單來說,既是靈魂強度不高又或接受的力量太強時,他們就會變成一種無腦的莽夫狀態,這對神秘戰斗來說是很致命的。
而佩里最早時為何沒有選擇進入血鬼狀態,跟這也有關系。
他不確定自己要向血鬼索取多少力量,一旦契約關系進入運轉狀態,惡魔是有權利選擇不中斷的,除非戰斗脫離。
換句話來說,依照惡魔們的尿性,他們樂得契約者死的快一點,它們可以品嘗著痛苦,汲取著生命,戲看著死亡,這也是惡魔們的根性。
契約者與惡魔們的關系從來都不是和諧的,僅是一方尋找樂趣或者其它,一方需求著力量達成自己的愿景。
但這非唯一顧慮,對佩里而言仍有兩點,這同樣也在奘啼等人的安排之中。
一則,南命師的在場,讓佩里很難產生拼命的念頭,莫看老頭平常在域內沒個正形,說話也像放屁。
但在外域,乃至阿來曼域的神秘人士們的眼里,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人間惡魔,臭名昭著的攪屎棍,令人深惡痛絕的紅名戰犯,就沒有這老登不敢干的壞事,只要對華域有利且他力所能及,哪怕屠了別人一域他都做得出來。
二則,佩里的看家能力,空間惡魔出了茬子,空間惡魔是讓佩里,能在內卷出名的阿來曼域站住腳跟的資本,從戰斗層面來說,搭配血鬼惡魔的契約,能讓其不會像其他的血鬼契約者一樣,遭遇困頓便陷入惡性循環,因為佩里可以憑借著空間惡魔的能力讓他脫離戰斗,從而中止契約,再做打算。
不僅如此,空間惡魔的能力,也賦予佩里極強的機動性,這讓他在阿來曼域內的地位,從戰斗層面上升到局部戰略層面的重要性,故而得到諸多高規格的資源傾斜。
但本應來到巴哈姆特展開工作的他,此刻卻來到了赫卡里姆,這種被惡魔單方面的無形背刺,給佩里造成的不安全感是很強的,好比原來一套完美的戰斗鏈路,就因為這么一個環節,所有的搭配都出現了不和諧感,其中風險也大大增加。
諸多原因的加持,以及南命師的操盤,營造出現在的戰斗環境。
回到眼下,一擊得手,再出得手的奘啼仍不罷休。
她見對方沒死透,且尚未從精神污染中脫離出來,便繼續發起攻擊。
奘啼從風衣內側拿出了一個如雪茄大小,但長度比其更長的吹管,在她的精神操縱下,周旁的所有香煙煙霧由前端自行貫入。
做完這些,她左手則拿住吹管,放在嘴旁,沒有上口。
這吹管是禁忌物品,名叫湮滅,前身是華域多年前,一位擅長使用煙類術式與儀式的天朗閣干員,他在遭受不可逆轉的污染多年后終究沒能抗住,選擇將自己的一切進行改造,最后得到這件三級物品。
它的使用條件,是需要通過煙類特性的術式或者有關的神秘能力灌注其中,從而得到一枚附帶有湮滅特性的煙箭。
其代價則是使用者會進入長期咳血與遭受未知的肺部疾病,且半年內只得使用一次,一旦超額,則會遭受不可逆的神秘污染侵蝕。
當奘啼的煙殤術式全部貫入后,吹箭已經發出幽光,只等待使用者的那口輕氣出擊。
但做完這些的她卻沒擊發,似乎另有打算,她右手復又摸進風衣外兜,拿出銀制煙盒,她拇指輕掀,展露出內部五支顏色不一的香煙,其上花團錦簇,瑩光流淌。
這是有關煙殤術式,她目前能做出的最高成品之一,每支都擁有著達到術式超頻的力量,且作用不一,代價不一。
奘啼手略微一抖,讓香煙略脫出來,她則叼出其中一只粉色外紙的細長香煙,然后將煙蓋閉合放進口袋,再摸出一瓶藥劑搖了搖用作準備。
這一期間,奘啼唇間的粉色細煙自行燃燒,仿佛有鯨吞一般的究極老煙鬼那樣,眨眼的功夫香煙全部燃盡,而那口煙霧全部進入到她的肺部里面,這種超額的煙氣與其負面代價,讓奘啼面上不正常的潮紅,額頭,背部都冒出細汗,以及難以遏制的干嘔感。
做完這些的奘啼,抿掉煙頭,將湮滅吹管搭在嘴上,勐力一吹!
呼——!
驀地,一支由煙化實體的吹箭脫離出去,在儀式層界中跨越空間的距離,瞬間扎入佩里的胸膛,緊接著奘啼一邊劇烈咳血,一邊拿著噴霧藥劑,瞅準間隙對著自己緩解狀態,順道觀察著對方的情況。
佩里那邊,當吹箭插入胸膛,由此處開始,他那破碎的身體如灰盡一般開始消散,不到兩息時間,那傷害已經覆蓋出一個水桶大小的口徑,近乎可以說佩里的軀干已經湮滅。
“咳...不會就這么死了吧?”
奘啼看著情況,輕咳一聲,心中想道。
他們的交手并不久,從第一次佩里發動攻勢到現在為止,實際連一分鐘都沒到,但這期間他們雖互有攻防,但從進入儀式層界后,其實就是佩里的單方面挨打。
鑄就這個局面,離不開情報的支持,薛燮的安排,奘啼的能力,佩里的窘境。
但如果佩里因為這樣死在這里,奘啼覺得這理論上不是薛燮想要的。
花城事件之后,不久之前的某天,薛燮這個糟老頭子找上了奘啼,以天朗閣閣主及分管全域綜事局的副閣主的簽署文件,將她臨時征召在其麾下。
而待崗些許日子再就業的奘啼,第一件工作便是拿著有關佩里·希德蒙克的有關情報資料,進行針對性戰斗部署準備,調集了諸多資源,比如那枚錢幣,又如現在的吹箭,乃至花費不菲資源創造出來的這盒香煙,等等等等。
至于為何要干這個逼,以及達成什么目的,要制造出什么結果,奘啼一概不知,但這些時日的相處,與她能了解的部署內容,奘啼大致能猜測出一些東西。
比如說,薛燮實際目的,和選擇她作為主攻手的安排,并不是要從物理意義上消滅這個人,反而是想逼出某些東西,又或者說她只是一個開場,甚至奘啼隱約覺得,促成這件事情的成因不僅如此,還有其它的因素。
但戰斗這種只分生死的活兒,哪有那么好把控呢?
奘啼自己總不能真放水吧?
年才剛過,來都來了,見佩里吃了自己兩板斧還能在那茍延殘喘的樣子,她臨時選擇加碼一下。
在禁忌物品·湮滅吹管的加持下,再用具有超頻狀態的煙殤灌一口,她仗著有承難者天命的存在,可謂是在自殘道路上走的愈發深遠,疊負面狀態的戰斗思路亦得精髓三昧。
況且,奘啼想著對方的履歷以及交手的感覺,打心眼里覺得,佩里并不會那么容易嗝屁,如果用常規方式去交手,費勁墨跡不說,沒準變數可能更大,一個不好她可能自己反而翻車了,那才是丟人丟大發。
就在奘啼咳嗽愈發劇烈,面部潮紅到讓人擔心時,佩里那邊的湮滅狀態已經到了他的半身,現在的佩里,可以說是除下半身和腦袋,其余的部位都消失不見,但就是這樣,對方還是“佇立”在那里。
不過這樣也讓奘啼寬心一點,好歹也是個阿來曼域準將,差一點就可以進入那邊官方的神秘體系核心層,對于這種人來說,要死還是很難的,她也好奇薛燮費這么大力氣安排這個人,究竟是想干嘛。
好在這種期待沒讓她等太久。
湮滅力量已經蔓延到佩里的脖子,即將來到他下巴部位時,佩里迷茫的眼神瞬間清明,也不知是這種痛苦給精神污染造成的拖后腿,還是對方憑借著自己的靈魂強度從中脫離,但清醒的佩里察覺到自身情況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閉上眼睛...
是的,他閉上眼睛。
但卻不是放棄掙扎。
隨著他再次睜開眼睛,因為血鬼契約帶來的眸子變化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佩里的童孔中,出現了一種類似阿來曼域文字的符號。
這幕,讓藏身于儀式層界中的奘啼瞇起眼睛。
她劇烈的咳嗽著,靈魂內的術式刻印之一旋即啟動。
術式·文言通識。
文言通識,是該世界通行的功能性術式,廣泛用于常年在外域的神秘人員們,它的效果,是能讓這個世界的言語,既文字與溝通形成無障礙交流,是一種非常實用的術式,其代價有兩種,一種是文盲,一種是失語。
其中,閱讀的信息量越大和時間越長,使用者會喪失本屬的閱讀能力乃至其它的閱讀能力,而長期進行該方式交流,則會患上失語癥,這并不是啞巴,而是喪失母語功能和它語功能。
因此該術式通常只是應急使用,較為頻繁的使用人士,大多都是那些探索類型的神秘干員,比方華域的衍策府人員,和其它域的相關人員,故而他們常年也受這類問題困擾,不過解決辦法也很簡單,那便是大量的進行聽寫等練習可以恢復。
仰賴術式的幫助,奘啼腦海中瞬間對佩里眸子中的文字有了理解。
奘啼不清楚其中效果,但她卻能通過儀式感知到,當這文字出現的瞬間,佩里已經從儀式中產生了隔絕效果。
這是一種很套娃的感覺,南命師隔絕了現實地,從信息層面到神秘層面,而她把佩里拉入了儀式層界之中。
但現在的佩里,卻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將他從儀式層界中剝離出來。
帶來的直觀反應便是,儀式的力量無法施加到對方身上,那是一種完全不講道理且霸道的力量,乃至已經插在他身上的湮滅吹箭,也直接消散。
佩里那崩壞的身軀,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這種情況,讓奘啼有點回想起此前與老星主交手時的感覺,只是相比于老星主在他儀式中的悠然自得和云澹風輕,現在的這股力量與佩里顯得差了點意思,但千言萬語,這股力量的層面是超過她能交手的上限。
這本應是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但實際情況卻有點復雜?
恢復清醒的佩里,沒有任何欣喜的神色,也沒有之前的鎮定,只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苦澀。
而奘啼這邊則歪著腦袋,吐口血沫沙啞自語:
“應該可以了?
“剩下的第三特效雖然有用,但我攔不住嘛。
“撤咯——”
現實世界中。
拿著一瓶玻璃杯喝茶等待的南命師,他忽然抬頭看天:
“大的要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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