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破而后立(1)

永序之鱗 第245章 破而后立(1)

是夜，明月升起，此刻正以飽滿皎潔之姿，高懸在繁星點點的澄澈夜空中。

溫柔的月光下，雙峰神殿所在的山峰竭力伸展指向天空。白日里，陽光會映照出花崗巖峰頂上的紫紅與鐵銹色，然而在月光中，它們全都蛻變成了高大而陰翳的斑點。

山脈西側就是大綠洲中最大的雙峰駝人定居點，巨型橡樹和椴木遮天蔽日的樹冠從山腳一直延伸到定定居點的旁邊。東側則是豐美的草場，那是一片充滿了牧場、農莊與灌溉用深井的土地，大量單峰駝人在此處勞作生活。

雙峰神殿的位置在騎士是在半山腰處，其山頂那堡壘般堅實的巖體被生生劈掉了一大塊，顯得十分平坦，一些地方還能看出刀劈斧鑿產生的罅隙，有的地方甚至還能夠看到一些疑似古代人類王國中通行的文字痕跡，不過只有少數幾個人曾向此地的主人提起過此事——其他人要么是不夠勇敢，要么就是不夠冒失。

而這里的“主人”，不消說，自然是棲居于雙峰神殿之內的那位雙峰之王。最近一些日子，那位駝神過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說很糟糕。本來在一點點體悟戰爭領域神職的祂，卻被突如其來的戰爭所打擾，倉促之間涉足了危險的戰爭，隨即就嘗到失敗的苦果。

不僅如此，比失敗帶來的神格衰退更為致命的、影響到信仰根基的瘟疫席卷整個大綠洲，祂只能不間斷地向座下的牧師提供用來治療的神能，奈何病患恢復健康的速度還不如疫病感染的速度快，而消耗牧師們消耗神能的速度則是快之又快。

最后不得已，祂只得借助自己的子孫后代、掌管駝人帝國世俗的駝人皇帝，將所有感染者集中，再由自己親自出手，一次性消耗積蓄的大量神能將疾疫之源徹底根除，方才能夠及時止損。

可誰承想，一時間流言四起，受到感染的單峰駝人們竟然會妄自揣度駝神的心機，認為雙峰貴族、駝神牧師、元素薩滿這些帝國的大人物，準備用血腥的屠殺來制止瘟疫的蔓延。

冤屈，天大的冤屈。捫心自問，駝神不是沒有這樣想過，但是考慮到可能的后果，祂不得不把這個打算徹底遺棄而選用短時間內會削弱自己的“笨方法”，來解決問題。

不過，只要過了今天，所有痊愈的駝人都會明白神明沒有放棄他們——一切都會好起來，都會重回正軌——才怪。

巖丘平坦的臺頂上，一座用白色石塊和暗色灰漿建成的高塔拔地而起，高大魁偉、直沖云霄，在月光下像一座燈塔一樣發著亮光。

塔底有一圈矮墻圍出外庭，許多感染了瘟疫但還來得及被治療的單峰駝人就擠在這里，人數足足有兩萬人之多，將寬闊的臺頂完全占據，或坐或臥，但都沒什么生氣。

然而在山巔的臺頂，高塔才是一切的主宰——雖然它也是被元素薩滿匆匆立起來的，可是卻承擔著一會兒輔助駝神用神術療愈的功能，可謂是重中之重。

“時間已經到了，”一直負責看管水鐘的駝人牧師站起了身形，與面露欣喜的他相比，其身邊的一個戰爭牧師則顯得有些狂熱，“偉大的雙峰之王，馬上就要降臨！”

金色的光芒自半山腰處的雙峰神殿涌出，筆直地照射在臺頂的高塔上，無論是普通的駝神牧師，還是新近轉職成的戰爭牧師，皆盡站直了身形，神色肅穆，頌歌聲開始響起：

“壯哉吾王，您從大漠之中走來，帶領駝人直行無礙……壯哉吾王，在您庇佑下的帝國，必將永世昌盛不衰。”

隨著這蒼涼雄勁且感染力極強的歌聲，那些感染了瘟疫的駝人也仿佛也被注入了些生氣，許多駝人自發地跪伏在地，向著已經被鍍上一層的高塔，頂禮膜拜。

一頭閃耀著鉆石般光彩的雙峰駱駝在塔尖出現，緩緩升上高空，其讓人無法直視的耀眼光芒照亮了夜空，令此時此地瞬間宛如白晝。

“凡信我者，吾必救之……”

駝神的聲音在臺頂每個人耳邊響起，然后就如同銀瓶乍裂一般，鉆石般的巨大雙峰駱駝虛影化作流漿，化作繁星，化作名為希望的種子，灑向每個患病的駝人。

海量——幾乎耗費積累了近百年的神能，一次性被駝神用光，用來怯除每個病患身上的疾疫之源，以永絕后患。

“有所失，必有所得。”

心神返回神殿，身體仿佛被掏空的駝神勸慰著自己。這次獲救的兩萬多名駝人，想必信仰會更加堅定，日后必定會為祂提供更多的信仰之力。一進一出，從長遠來看，甚至能小賺一筆。

只不過，宛如一語成讖一般，“所得”來得也太快了一些。

隨著神能的釋放，不單單是鉆石駱駝的虛影散去，被鍍上金色光芒的高塔也褪去了顏色，夜晚的漆黑重新籠罩了山巔的臺頂，此起彼伏的、滿含欣喜的喊聲與啜泣聲開始爆發出來。

早有準備的駝神牧師們，馬上就命人點起更多的篝火，想要趁勢進行一場布道演說。可是此時天空之上卻有一點亮光突然亮起。

“難道駝神的恩澤還未用盡，又或許是第二波獎勵？”

在場的許多駝人，心底里都涌現出類似的疑惑，他們在猜測這份遲到的“大禮”，究竟是什么。

“不應該啊，”駝神的牧師們很清楚，他們能感受到偉大的雙峰之王已經離開，“那是什么東西？”

亮光越來越刺眼，以黑漆漆的夜空為背景則尤為如此，但許多人都寧愿瞇起眼睛，也要看清楚這從天而降的奇異“禮品”。

一顆，兩顆，三顆……整整十顆光點，在天空中連成一條直線，筆直地墜落下來。

幾個呼吸的功夫，尖嘯聲驟然傳來，而且那些連成一串的光點也似乎偏移了位置，朝著半山腰的雙峰神殿直直地砸了上去。

“不好！”

有一個戰爭牧師福至心靈，突然意識到那可能是某種武器的攻擊，可惜卻為時已晚。

憑借著超高的熔點，穿過電離層、平流層、對流層時與空氣發生的摩擦，并未使鎢桿的重量產生損失。而其截面小、桿身長的造型，更是減少了空氣阻力對其速度的影響。

重力產生了加速度，超長的墜落距離，讓鎢桿落地時的速度最終達到一個驚人的地步，再加上其本身的巨大質量，賦予了每根鎢桿超級巨大的動能。

雖然礙于利維坦升空高度的極限，沒辦法從電離層更上方的暖層釋放鎢桿，但是整整十根鎢桿同時釋放，在一定程度上，用數量彌補了這種弱化版“上帝之杖”的威力不足。

近乎于數枚戰術和平彈頭當量的天基武器，直接將雙峰神殿從島嶼世界抹去，而其余波也將在臺頂聚集的駝神牧師、元素薩滿、雙峰貴族以及兩萬余名剛剛痊愈的疾疫感染者徹底報銷。

好一份“大禮”！好一份振聾發聵的“大禮”！好一份令人驚怖的“大禮”！

遠在大綠洲東部的小農場中，隱藏蹤跡的龍眷氏族軍隊同樣感受到了這份震撼，所有的房屋皆盡倒塌。即便自認為見多識廣的半巫妖，也不禁暗自咂舌。

“這威力，十個流星暴也不過如此……不，十個流星暴也沒辦法與之相比。”

在下層位面踟躕多年，斯內德不是沒有見過那些邪魔們釋放流星暴的場景，作為頂尖塑能系法術的流星暴，砸到地面上也不過就是一個深坑而已。

可是從剛剛那顆因為離得稍微近了一些、已經被毀滅的窺視魔眼傳來的景象，半巫妖可是看到了那最后一抹地心深處的巖漿的光影。

窺視魔眼是由法術構成，它的“看”到，是真的利用法術探測到。這就說明，那巖漿的光影不是爆炸產生的，而就是真真切切的巖漿。

換句話說，奎斯只用了一記打擊就直接擊穿了這片大地，堪稱恐怖至極。

而親歷這大恐怖的駝神，此時已經是虛弱之極——祂當然沒有那么容易死，作為神祗，哪怕是原始而又幼小的神祗，其能力也遠非常人可以猜度揣測。

只是拼盡全力阻擋了第一枚鎢桿轟擊之后，祂就無力抵抗，剩下九枚緊隨其后的鎢桿實實在在地將其一下下釘入了大地深處。

至于說法術瞬移之類的能力，在鎢桿落地之前，祂還能夠分出心思用神能模擬，可是在被轟炸了兩下之后，祂的思考能力接近當機。

再加上神格等級為零，沒有化身可以依靠，所以他只能靠隱藏的神軀硬抗。最后的結果，自然是身負重傷，神格火焰差一點都被泯滅。

駝神神軀化為的肉糜，灑滿了整個深澗的巖壁——每一分血肉拼命向一起凝聚，而其卻無暇管這些——祂的神軀僅剩頭顱，小半截身軀，以及一條手臂，還用僅剩的神能凝聚出一根長矛，握在自己的手掌里。

謀劃了這份打擊的人，不可能不乘勝追擊，反而留下一位神祗作為自己的敵人。

而事實，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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