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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無敵 974【樹欲靜而風不止】
劉赟只覺冷汗浸濕了自己的身體。
開平帝卻不打算放過他,語調漸轉嚴厲:「你喜歡金銀美人,沉醉于旁人的吹捧,甚至連王平章都上趕著給你出謀劃策,飄飄然不知所以!然而話說回來,你既然是朕的兒子,又有希望成為儲君,將來或許能享有萬里疆域,這些細枝末節又算什么?」
劉赟不敢作聲。
開平帝雙手負于身后,寒聲道:「可是你總得明白一個道理,不能只知所取而不愿付出,不能只貪圖享受卻不愿肩負責任。至少,你的心里要裝著社稷的安危,否則朕怎么放心將天下交予你手中?朕當日在朝會上所言,你以為那僅僅是打擊你的托辭?」
裴越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又開始問候皇帝的老子。
開平帝知道他的小動作,卻也懶得理會這個憊懶的家伙,繼續對劉赟說道:「裴越是朕提拔起來的臣子,所以他知恩圖報,盡紓家財賑濟災民。你是朕的皇子,朕給了你一世榮華富貴,給了你高人一等的地位,給了你入朝觀政的機會,你何時想過予朕幾分回報?!」
劉赟涕淚橫流,伏首哽咽道:「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不當人子,愧對父皇的期許和希冀,愧對母后的諄諄教導,兒臣罪該萬死!」
開平帝輕吐一口濁氣,幽幽道:「晚了。」
劉赟這次卻沒有流露出任何不甘之心,唯有伏地痛哭不已。
開平帝沉默片刻,淡淡地道:「這段日子聚在你身邊的那些人,各有各的盤算和心計,只有極少數人是真心為你著想,余者盡皆動機不純。」
劉赟抽泣道:「兒臣明白該怎么做,從今往后不會再與那些人聯系。」
開平帝眼里終于有了一抹欣慰的神色,放緩語氣道:「將工部的銀子還上。朕會讓裴越送你兩個懂事能干的掌柜,往后竹樓也能多些進項。你既然喜歡美人,朕會讓禮部再為你選兩位側妃,你自己若有想法也可以去找你母后。」
劉赟知道這是什么用意,只點頭道:「兒臣謹遵父皇的吩咐。」
「就這樣罷,起來,把眼淚擦干凈。」開平帝緩步朝外走去,在劉赟起身行禮時,忽又說道:「劉赟。」
「兒臣在。」
「不要學你四弟。」
四弟……一個多么陌生的稱呼。
劉赟覺得心里五味雜陳,望著門口那個中年男人清瘦的背影,似乎與兒時記憶中那個昂然天地之間的身影難以重合,他不禁生出幾分極其真切的感傷與自責,于是再度跪下以大禮相送,無比堅決地說道:「兒臣不會。」
「好。」
這一次開平帝沒有訓斥或者敲打,眼里流露出幾分悲痛之色。
萬事無不盡,徒令存者傷。
小半個時辰過后,皇城御書房中。
「你若再擺出那副賊眉鼠眼的表情,朕便讓你去興梁府守皇陵。」
回到皇宮之后,開平帝似乎又變成那位冷血絕情的帝王,方才在齊王府中的漣漪猶如虛幻。此刻御書房內非常安靜,所有的宮人內監都已退下,唯有君臣二人。開平帝端坐御案之后,一如往常那般翻閱著各衙門呈遞的奏章,裴越則坐在堂下一張圓凳上。
百無聊賴,了無生趣。
然后就迎來皇帝的冷聲訓斥。
明明只是一句尋常的教訓,裴越卻驀然心中一緊,狀若無意地看了一眼開平帝,然后賠笑道:「陛下,您要是真下這樣的旨意,臣求之不得。」
開平帝冷笑道:「你倒是一心想著清閑,只是世事未必如你所愿。」
裴越疑惑地道:「陛下,臣何時想過清閑?眼瞅著距離延平會獵開啟的日子不到兩個月,
臣最近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練兵上,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再者說了,圣天子在上,國朝海晏河清,又有什么煩心事呢?無論西吳或者南朝,如今都沒有襲擾我朝邊境的能力,加上今歲天時也不錯,可謂風調雨順,欣欣向榮啊。」
開平帝輕哼一聲,將看完的奏章放到一邊。
裴越略顯好奇地問道:「陛下,南邊的談判進展如何?這都過去了將近四個月,該不會還在扯皮吧?」
開平帝抬手輕揉眉心道:「韓公端行事頗有章法,郭興亦是沙場老將,兩人配合相得益彰,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
裴越笑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開平帝搖搖頭道:「還沒到恭賀的時候。朕方才所言,你究竟有沒有上心?」
裴越震驚地道:「陛下,您真打算讓臣去守皇陵?」
「放屁!」開平帝忍不住爆粗,然后正色道:「十七天前,朕收到宣化大營主帥哥舒意的奏報,言明荒原蠻人越境襲擾。只是朕沒有想到,那居然會是朕收到的唯一一份奏報。」
裴越斂去笑意,微微皺眉道:「竟然只有一份?看來北疆戰事不太順利。」
開平帝贊許地望著他,對這個年輕臣子的判斷力非常欣賞,繼而說道:「哥舒意雖無大才,但是勉強算得上守成之將,朕沒想到他連區區數千蠻人都奈何不了。若是解決了邊境的問題,他肯定會呈上捷報,如今……」
裴越沉吟道:「陛下,蠻族人數雖少,但他們能在那種極其惡劣的環境中生存,個體的實力定然不差,而且北疆邊境線太過漫長。哥舒大帥麾下兵卒五萬,看似兵力非常充足,若是沿著邊境線灑下去,其實會出現不少漏洞。」
他能聽出開平帝對蠻族的輕視,但是并不想此刻與之爭論,畢竟他的部分閱歷和經驗是從前世帶來,壓根解釋不清楚。
宣化大營除了邊境兵站里那些士卒還能保持一定的戰力,境內的兵力幾乎和擺設沒有區別,面對數千名如野獸一般的蠻人,小股部隊肯定占不到便宜。
開平帝悠悠道:「朕知道宣化大營的現狀,這個問題暫時還無法解決,朝廷的重心依舊在西、南兩處。再過幾日,等臺閣的密探送回情報之后,若是哥舒意無力解決邊患,朕準備調一支騎兵去北境消滅那些蠻人。」
裴越登時明白皇帝將自己留下來的用意,他冷靜地說道:「北營本就有援護北境三州之責,藏鋒衛責無旁貸。請陛下放心,臣并非小覷哥舒大帥而抬高北營武將,韋睿其人素有大將之風,定能保境安民殲滅蠻人。」
然而開平帝卻微微搖頭道:「韋睿不行。」
裴越吃驚地望著對方,輕聲道:「陛下,您打算讓臣在這個時候離京?」
開平帝意味深長地問道:「什么時候?」
裴越語塞。
他能怎么說?
喂,皇帝陛下,京都如今就是內里已經滾沸表面勉強維持平靜的一鍋水,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噴薄而出,變成吞沒所有人的滔天巨浪。
裴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苦笑道:「陛下,臣這些年四處奔波,就沒怎么陪過家人。蠻人的確悍勇,可是以韋睿的才能加上藏鋒衛的實力,臣敢保證他們絕對不會失手。」
開平帝淡淡道:「這個理由已經用過了,朕也曾額外給你放了不少假。」
「陛下!」
裴越稍稍拔高聲量。
開平帝望著這個年輕臣子的雙眼,從中看出幾分緊張和關切,心中略感熨帖。
他沒有打趣裴越難得一見的表現,只是平靜地說道:「朕不是在同你商議,明白了嗎?」
裴越沉默良久,垂首道:「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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