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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無敵 136【千絲萬縷】
裴越曾聽席先生講過,皇帝登基十三年來,勵精圖治,步步為營,將朝堂和軍中的架構布置成相互制衡之勢。
兩方實力接近必有爭斗,只不過開平帝手段高超,將這種斗爭控制在可以接受的程度之內。
席先生在桌面上寫下兩個名字,其一為王平章,其二為莫蒿禮。
他鄭重地說道:“王平章在中宗皇帝在位時便已官運亨通,與谷梁截然不同。仁宗皇帝繼位之初,曾經想過提拔谷梁打壓王平章,并與良節公(裴貞)商議過,但這種事難度頗大,只能徐徐圖之。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仁宗染病不起,駕崩之后今上登基,再也無人能壓制王平章,就是良節公也只能均勢相持。”
裴越想起自己的親生父母,還有陳希之與葉七,不禁冷笑道:“這位國公爺是個狠人,連皇帝的女人都敢殺,他就不怕朝臣群起而攻之?”
席先生沉默片刻后,神色復雜地說道:“他當時率眾襲擊陳府的名義是抓賊。”
裴越只覺無比荒唐,他忽然明白,為何陳希之要耗費無數陳家留下來的錢財,在橫斷山脈中搞出一群山賊。她不光是要用這些山賊屠戮京都外的百姓,甚至還要調動京營以達到攻打興梁府的目的。
雖然她的計劃被裴越挫敗,但如此一來裴越總算弄清楚她如此瘋狂的原因。
隨之而來的便是對當年事的不解,裴越冷靜地問道:“王平章這個理由也太敷衍了些,誰會信?”
席先生輕嘆道:“十四年前京中很混亂,仁宗在染上重病之后,性情變得有些暴戾無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就抄了好多勛貴大臣的家。所以在他駕崩之后,今上登基沒有多少人反對,畢竟他還是親王的時候便廣有賢名。后來他親自給永寧帝選定仁宗的廟號,朝中亦無人反對。”
“原來是這么回事,咱們這位皇帝陛下看起來胸懷不怎么寬廣。”
裴越搖搖頭,他對于歷史還算有些了解,之前想不明白永寧帝憑什么可以得到一個“仁”字的廟號,搞半天原來是開平帝拿來諷刺他那些暴行的手段,由此可見當初中宗皇帝選擇永寧帝繼位,當今皇帝心里可能憋著一肚子怨氣。
至于千百年后的人如何評價這位仁宗皇帝,恐怕要看今上這一脈能否平穩地傳下去。
席先生點點頭,倒沒有出言譏諷,繼續說道:“你將裴戎的罪證交給沈默云,如今李子均派人襲擊你的口供也在太史臺閣中。這兩個人會有怎樣的下場,皇帝心中如何決斷,沈默云的意見只占一部分影響,另外一部分則是來自王平章的看法,你覺得王平章會怎樣說?”
這便是考校了,裴越思考之后答道:“王平章想保李子均,這是因為李柄中的原因,而且我沒死,他有足夠的理由去說服皇帝。至于裴戎,我想他不會放過這個打擊開國公侯勢力的機會。”
席先生道:“不錯。李子均的舉動很惡劣,但對于皇帝來說,既然你沒死,這件事就從性質惡劣的重案變成可以進一步調整朝局的機會。裴戎那邊,如果王平章想要借此機會更進一步,皇帝反而不會對裴戎施以重懲。”
他沒有講的太透,因為他相信裴越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裴越起身在堂內緩緩踱步。
席先生所言,李子均很可能逃過這次的死罪,而裴戎也因為王平章的緣故,皇帝可能會放他一馬。
原因倒也很簡單,開平帝講究的是平衡之道,如今王平章已經是軍中第一人,如果裴家再倒下,僅憑右軍機路敏真的能抗住他的權威?
就算皇帝知道裴戎是個扶不起的廢物,也不會輕易抹去裴家的光環。
等將來王平章死后,裴家兩代國公的香火情也被時間沖刷得淡薄,開平帝還可以利用籌謀十多年的國戰清洗軍中勢力。到那時天下一統,馬放南山,再無裴貞和王平章這種軍頭,大梁的江山才會愈發穩固。
裴越不知不覺間站在很高的視角來看待這些問題,就像席先生曾經對他的期許一般。
通過這些看似簡單的案子,他漸漸摸透那個至尊寶座上男人的想法。
良久之后,裴越停下腳步,鄭重地說道:“先生,我想斷了李子均的前程,還想裴戎流放三千里。”
這是他對兩人下場的底線。
從目前的局勢來看,想要從官面上弄死這兩個人不太可能,除非用暗殺的手段,但他派誰去暗殺?席先生?還是葉七?
做人總不能那樣無恥。
退而求其次,讓李子均沒有在軍政上冒頭的機會,讓裴戎被流放到荒蠻之地,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機會達成的報復手段。
席先生考慮片刻后,面露贊許地說道:“有點難,但并非不可能,關鍵看你如何運作。剛才講完西府的格局,現在和你說說東府。東府兩位執政,右執政洛庭性情直爽略有些暴躁,可能是因為年紀尚輕的緣故,行事風格大刀闊斧,頗有古時強橫宰執的風范。左執政莫蒿禮,這個人不好惹,你將來踏入朝中尤其要注意。”
裴越恭敬道:“請先生賜教。”
席先生微笑道:“這位莫大人修王道之術,尤擅注經釋義,朝中六部十二位侍郎中有五人是他的門生。此外,他在治政上能力十分突出,很多時候是洛庭在前面大鬧一通,然后他來收拾朝局。大梁這些年國力愈發強盛,離不開他的統籌打理。”
裴越道:“我明白了,但是先生,這位莫大人與我們所討論的兩件案子有什么關系?”
席先生有些憐惜地望著他,淡淡道:“莫蒿禮的態度,將決定你是否能順利拿到那個爵位。與此同時,文臣都不喜歡勛貴,更不想看到一個十四歲的子爵出現。如果你被他們攻訐,橫斷山中發生的事情將會出現不一樣的結果,譬如常思和裴戎的下場。”
裴越頓感壓力山大。
明明是很簡單的兩件案子,大梁難道沒有律法嗎?
不過他也知道,當事情上升到一定高度,律法往往只是用來攻擊對方的手段罷了。
席先生說道:“賜爵的圣旨想要發下來,必須通過兩府,所以你很可能會被叫到大朝會上,那里才是決定這件事最終結果的戰場。”
雖然很多麻煩擺在眼前,裴越卻沒有絕望,他的眼神隱隱有些激動,緩緩道:“先生,這幾天我想靜一靜,勞煩你派人去和谷伯伯還有沈默云說一聲。對了,盡量不要將葉七牽扯進來。”
席先生答應下來,隨后微笑道:“你讓葉七住進來,恐怕她不是普通的江湖游俠吧?”
裴越打個哈哈道:“先生,這就不勞煩你操心了,我去看看她。”
說著便快步離去。
席先生面色溫和地望著他的背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哼著當年在西境上學會的邊民小調,曲調蒼茫悲壯,十分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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