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 年來的變化

屠龍之前就讀過龍族的路明非 第1093章 年來的變化

進口自意大利的真皮沙發在大橫廳中央足足五米長，蘇小妍坐在沙發的這一頭，楚天驕坐在沙發的另一頭，雖然僅僅只有幾米，但兩人之間卻好像隔著一條銀河那么遠。

近百平的偌大的客廳寂靜得針落可聞，唯一能聽到的聲音就只有灰色巖板的墻上、純銀時鐘指針跳動的聲音像一聲聲崩斷的彈簧，每跳動一次，楚天驕的心臟就跟著猛顫一下。

廚房里連切菜的動靜都沒有，院子里也沒有路明非等人的說話聲，不知道究竟是這棟別墅太大了，還是那些人刻意放緩了動靜為蘇小妍和楚天驕騰出空間，就仿佛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他們兩個人。

“那啥……”楚天驕緩緩開口，“今天天氣好像還蠻不錯哈？”

蘇小妍斜了楚天驕一眼，淡淡的開口：“你一定要沒話找話么？”

“不……不是。”楚天驕被噎了一下，“其實還……有蠻多東西想和你聊聊的，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不過你應該也不想聽吧？”

“你不說我怎么知道我想不想聽？”蘇小妍白了楚天驕一眼，“過了這么多年，你還以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啊？當年你那一套騙小女孩的手段早就不管用了。”

“沒……我沒這個意思。”楚天驕有些愧疚的，把頭低得更下了，“對不起，我真不是在哄你……至少現在不是。”

“行了行了，別在我面前裝可憐那一套了。”蘇小妍擺擺手，撇了撇嘴，“你有什么想說的就說，沒人攔著你，你現在不說，等會兒我先生和兒子他們回來了，我也懶得再聽了。”

“你……這些年還好么？”楚天驕幾乎是脫口而出。

無比俗套的一句話，委實太俗套了，連當下流行的偶像劇都不用這一套了……可楚天驕就是忍不住問了出口，他是發自肺腑的，盡管他已經從楚子航和路明非他們那里知道，蘇小妍這些年過的不會有什么不好，但他仍然忍不住這么問。

“好不好？”蘇小妍奇怪的看了眼楚天驕，“能有什么不好？我看起來像是不好的樣子么？”

按照落俗偶像劇的套路，這時候女主角就應該站起身，指著久別重逢的男主角的鼻子，頤指氣使地說：離開你之后老娘不知道過的有多好，嫁了個體貼人又管的不嚴的老公，拿著花不完的生活費和零花錢，兒子帥氣懂事還知道疼人，我人生里唯一的污點就是你，要是你消失了我別說有多好，簡直死而無憾。

可蘇小妍沒有這么說，興許年輕的時候她的性格里帶著點這樣的潑辣，可歲月的磨蝕讓曾經沒心沒肺的女人也洗掉了一部分鉛華……如今的蘇小妍說不上是一位多么賢惠的家庭主婦，但至少她比年輕時候要明事理太多，即便面對曾經愛過又恨過的男人，她也可以會大吵大鬧，也不用講出多么扎心窩子來發泄自己這么些年積蓄已久的不滿。

“沒……你看起來蠻好的。”楚天驕抬起頭，環視偌大的客廳和錯落有致的昂貴的有格調的家具，“住著大房子，嫁一個有錢又慷慨的老公，雖然他完全和帥不沾邊，但他一點也不約束你自由，兒子足夠懂事足夠成熟，家里有保姆照顧，時不時的可以約一群姐妹聚會，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大概是每個女人都夢想著的吧。”

“也許吧。”蘇小妍好看的手肘托著下巴說，“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么想過，但至少年輕的時候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時候你想要什么？”楚天驕好奇地問。

“想要一個帥氣多金又有趣的男人陪我玩唄。”蘇小妍看著灰色的墻板，語氣平靜地說，“那時候我就是個小女孩，一個小女孩能想要什么呢？大別墅么？花不完的錢么？一個事業成功但是控制欲又沒那么強的丈夫么？也許吧，但小女孩肯定會先被眼前的東西給吸引啊，一個幽默又英俊的的男人天天纏著你，這哪個女孩子能拒絕啊？”

“帥氣有趣和幽默我不否認，但多金？”楚天驕撓了撓后腦勺，“我好像一直和這個詞不沾邊吧？”

楚天驕回憶了一下，和蘇小妍在一起之后，不是住著廉價的出租屋，就是買了套僅僅幾十平的蝸居，而且他穿的也僅僅算得上干凈，甚至不能說多體面，并且楚天驕車技雖然不錯，但他從沒有擁有過一輛屬于自己的車至少在蘇小妍面前是這樣。

“是么？但我記憶里，剛在一起的時候，你還蠻愿意為我花錢的。”蘇小妍語氣淡淡地說，她好看的眼睛里透著回憶的光，“我記得你第二次來看我演出的時候送了我一雙高跟鞋，水晶鑲鉆的，那雙鞋應該挺貴的吧？”

“有這回事？”楚天驕明顯想起來了，但他強撐著裝傻道，“好像是有這么回事，但你怎么知道那很貴？也許那只是水鉆呢？這種裝飾品很多女裝上都有。”

“最開始我也以為那是裝飾用的，直到我一個同事看到了那雙鞋，他的男朋友在南非做珠寶生意，鉆石在她眼里已經見怪不怪了。”蘇小妍輕聲說，“但看到那雙鞋的第一眼她就叫出了聲，那是被嚇到的反應，她捧著那雙鞋仔細觀察了很久，最后告訴我說那上面的每一顆鉆石都超過了一克拉，不論成色、切工還是亮度都是上上乘，單獨拎出來一顆都價值不菲，加在一起簡直難以想象。”

楚天驕陷入了沉默，并不是他在回憶這件事，其實在蘇小妍剛剛提起的時候，他就想起來了。

他的確送過蘇小妍這么一雙高跟鞋，在他們剛剛認識不久的時候，楚天驕去看蘇小妍演的話劇，他把這雙五彩斑斕的高跟鞋用精致的禮物盒包裝起來，放在后臺蘇小妍的化妝桌上。

“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人，擁有一雙纖塵不染的腳，所以你配得上世界上最美麗的鞋。”

這是楚天嬌當時在禮物盒里留下的便簽條，沒有落款。

但那雙鞋他的確是真正用了心的，那些鉆石都是他的珍藏，這也是楚天驕的愛好之一，他是一個閑散的寶石家，但一般的寶石也入不了他的眼，關于鉆石，他只那種純天然的、成色和透度都完美的珍鉆，再請來優秀的工藝大師切割研磨成一模一樣的形狀……這是他很多年來的，但自從見到蘇小妍第一眼，他就找上了一個他熟識的服裝設計師，把他近乎所有的藏品都鑲嵌在影一雙水晶般的鞋子上，雖然不一定是最昂貴，但這絕對是最用心、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鞋，比灰姑娘的水晶鞋更動人、更華麗。

那是楚天驕的心意，對于他一見鐘情的心愛的女孩，他也從來沒想過蘇小妍會看得出來那雙鞋有多么昂貴，因為與他而言，那雙鞋的價值不應該是用金錢衡量，而是時間。

把他前半生的，送給他后半生摯愛的姑娘。

“如果你當時就知道了，你為什么從來沒提過這件事呢？”沉默了很久后，楚天驕才緩緩開口，“我從來不是個有錢人，你就沒懷疑過為什么我能送出那么貴一雙鞋么？”

說出這話時，楚天驕忍不住望向蘇小妍，他擁有洞察人心的本領，一個人是不是在說真心話他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但這項本領，居然罕見的在這個女人身上失效了。

“我懷疑這個做什么呢？”蘇小妍面色如常地說，“那雙鞋是貴也好，是便宜也好，反正是你送的，我又沒打算去賣，既然不賣，那它值多少錢重要么？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得到的，送到我的手里不就是我的東西了么？我為什么要糾結自己的東西的來歷呢？”

楚天驕張了張嘴，但是無言以對，這個女人年輕的時候就這樣，雖然有時候她沒心沒肺且一根筋，可很多時候她的邏輯彪悍到能把人懟得啞口無言。

“原來你那時候就知道。”楚天驕小聲說。

“我年輕的時候戀愛是蠻沒腦子的，但我也不是個真的傻子，其實你送的我很多東西，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價格，也沒專門找人去問，但我知道它們應該不便宜。”蘇小妍輕聲說，“年輕的時候我也很多人追，我也收到過很多好東西，有的東西我當時就知道價值不菲，有些東西在我長大之后回想起來我大概知道它們的價值，你送過我的最便宜的應該是你手折的千紙鶴，最貴的項鏈應該估不出來價值吧？”

楚天驕怔了怔，原來這個女人遠比他想象的更聰明也更細心，這些東西她沒有刻意的去注意去調查，但她都記得……原他以為自己藏的天衣無縫，回頭一看原來有這么多破綻。

他曾經天真的以為，這個女人真的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但其實很多東西她早就知道，只是放在心里，從沒和他提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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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有沒有想過，我有可能是個有錢人，卻沒有給你和兒子留下什么。”楚天驕的聲音越來越小，“沒有錢，沒有車也沒有關心，只有一套小小的房子。”

“我倒是沒想過你是不是有錢人，但我當時還真的蠻恨你的。”蘇小妍頓了頓，“可能說不上恨吧，因為那時候還喜歡你，覺得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了，一想到你就牙癢癢，特別是楚子航小時候死犟死犟的時候，我總在想，這家伙憑什么一聲不吭就消失了，這家伙憑什么就留給我一個爛攤子，但后來我想通了，可能是當初恨你的感覺我忘了，因為我認識了現在的丈夫，楚子航變得越來越懂事。”

“那時候我就意識到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人，是離開了另一個人活不下去的。”蘇小妍小聲說，“時間會沖淡一切，愛這種東西也是，一個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必需品，錢、屋子和朋友，但把一個人一直捆綁在自己身邊這種事，是強求不來的。”

假如楚子航和路明非，哪怕是鹿天銘在這里，都絕對會被驚到，誰也沒想到，蘇小妍居然能發出這樣一番感慨……這個女人對人生居然還有這么深刻的感悟。

大概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完全愚昧的，哪怕不愛動腦的女人，也會從過去的人生里學到透徹的哲理。

楚天驕的嘴唇微微顫動，他始終低著頭，多少次他想張口，但他不行，因為他知道如今的他已經沒有立場說出那些話。

他想說，不是的，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沒辦法離開另一個人，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愛是永恒的，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自愿被綁死在另一個人身邊……蘇小妍說的話落在他的耳里何其諷刺，她的每一句否定，都是他一直以來內心的堅持。

“是么……”楚天驕竭力維持不讓聲音顫抖，“原來你也長大了啊……原來你這些年，想法變化這么大……”

“你呢？這些年你在干嘛？”蘇小妍用貌似寒暄的語氣問。

楚天驕的身子顫了顫，驀然沉默下來。

他沒想過蘇小妍會主動問他這個問題，所以他還沒想好怎么回答……還是像以前一樣瞎話連篇么？那些瞎話還哄得住如今這個女人么？楚天驕不知道，他只是覺得，那些鬼扯的謊話說起來，很累很累。

“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我只是隨便問一下。”蘇小妍的語氣輕飄飄的。

“這些年……我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楚天驕緩緩的開口。

“有多遠？”蘇小妍接著問，不知道是真的對這個話題感興趣還是想不到其他的話題可聊。

“就像……另一個世界一樣。”楚天驕深吸一口氣，“反正過得渾渾噩噩的吧，很多事我也忘了，但有時候會見到你，有時候也會見到兒子。”

“見到我？”蘇小妍愣了愣，她有些疑惑地說，“我這些年都沒出過遠門，你說的是夢到吧？”

“也許是吧。”楚天驕輕輕的點頭，“回想起來，真的蠻像一場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