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高山仰止

我是導演，我不比爛 258.高山仰止

飯點到了，干飯人們相繼散去。

而顧常衛走出了攝影棚時，老搭檔，同時也是西影廠最后能拿得出手的幾個人之一的王詮安趕上了他：

“老顧，你看了一上午，感覺怎么樣？”

倆人是很多年的朋友。

在加上這會兒沒什么人，顧常衛想了想，問道：

“實話？”

“肯定啊。”

“人家都說他像一謀年輕的時候，但我覺得他更像是李鞍。”

顧常衛聳聳肩：

“只不過李鞍喜歡用白描，但他喜歡用特寫。不過就攝影角度而言，萬變不離其宗。他很會用鏡頭來講故事，而且風格帶著一股子年輕人該有的殺氣與干脆……你也感覺到了吧？他的拍攝風格……”

王詮安點點頭：

“利索到不不行。”

說完，他有些感慨：

“可真不像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我看上午那鏡頭拍的規矩，利索。偏偏每個想法都挺清晰的……媽的……”

沒來由的，他爆了句粗口。

而聽到這話，顧常衛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知道朋友為什么爆粗口。

說白了，被算計了而已。

被一謀給算計了。

老謀子賊心不死，就算脫離了西影廠，也始終記掛著這塊很多人都覺得是日薄西山的肥肉。

結果現在送來了個小老虎，一上來就啃下了一頭名為梁冰凝的牛犢子。

再加上命數如此，自己和朋友合作的《立春》票房又撲了街。

所以，這里……要開始江山迭代了而已。

對于這一點，57年生人的他倒是看的挺澹的。

到了他這歲數，該拿的、該賺的都已經得到了。江湖地位也鞏固了，犯不上不服老，和一個年輕人在這搶山頭。

搶不搶的過是一說，有沒有必要又是另一說。

這年輕人……來路不是什么簡單的貨色。

而看著王詮安那憤憤不平的模樣，他也沒必要說什么。

倆人也不算什么緊密的利益合作伙伴。ŴŴŴ.23sk

這些話也沒必要去說。

而王詮安這時卻忽然問了一句：

“走吧？找個地方喝一杯，洗洗澡？”

聽到這話，顧常衛擺擺手：

“不了。”

他知道朋友有個毛病，喝了酒就喜歡找點花活。

他不用。

他有更好的。

“爸，你還別說……長這么大，我還真的是第一次來西影廠呢。”

西影廠門口，張倩倩一邊等著里面的人來接自己，一邊對旁邊一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的中年人說著。

“小時候帶你來過。”

中年人聽到這話后，糾正了女兒一句：

“大概是八幾年吧，你還小。帶你過來看拍電影，只是你不記得了。”

“唔，那時候咱家不沒在西安么？”

“帶你來玩。”

“噢”

張倩倩點點頭，接著遠遠的就看到了正往這邊走的孫婷。

她招了招手：

“爸，那是蜜蜜的助理。”

“嗯。”

中年人應了一聲后，問道：

“三金和她的感情還那么好？”

“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說結婚的事情了么？”

“沒……估計是想先忙事業吧，這事我也不好問。”

聽到這話，中年人點點頭，看著越走越近的孫婷，說道：

“這瓜娃子就跟沒家的野孩子似的。回到西安來，喊著來家里陪我喝一杯都不肯。要是被親家公知道，指不定還以為我小氣呢。”

“哈哈哈，哪有，您到時候去看看就知道了……他們拍電影忙起來，那真的是起早貪黑的。”

“……唉，想不到啊。”

中年人忽然有些感慨：

“當初那個混小子，現在也成了個著名導演，有出息了……成長的可真快。”

張倩倩深以為然：

“確實是，三金長大……就像是一夜之間就變樣了似的。我沒和您說么，06年他回來的時候，喊出的那一聲“薛姨”我到現在都忘不了。連三水私底下都跟我說，有時候覺得三金就跟中邪了似的……”

“什么話！”

中年人不滿的瞪了女兒一眼：

“有你這么說你弟弟的么？”

“三水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有他這么說他弟弟的么！”

“等下次看到他，您訓他！”

說話間，孫婷已經跑了過來：

“嫂子！”

她先喊了個稱呼，接著才看向了中年人。

張倩倩笑著介紹道：

“我爸，張海。”

名字雖然很普通，但孫婷卻很清楚這位的來頭，趕緊恭敬的打了個招呼：

“張叔，您好。”

中年人笑的很和氣：

“嗯，你好，婷婷。咱們進去吧？三金呢？”

“許哥在里面正打算吃飯去。”

“嗯，那走吧。”

三人一起走進了西影廠，而門衛也沒阻攔。

一路上，中年人的步伐不算快也不算慢，一邊走，眼里還有這記憶的波濤在蕩漾。

現在的西影廠與他記憶中的變了許多，但又有一些熟悉的建筑。

這時，他忽然聽到女兒來了句：

“呀，黃小明！

聽著這股“見到大明星”一樣的語氣，孫婷臉色有些古怪。

雖然她能理解在女性群體中黃小明這個名字的含金量……可問題是，姐姐您是許哥的嫂子啊！

周杰侖都得喊一聲您嫂子，天天纏著您給做西紅柿鹵子的莜面來吃。

正想著呢，就聽張海問道：

“他們這是去吃飯？”

孫婷趕緊應了一聲：

“對，去食堂。”

聽到這話，張倩倩滿眼的遺憾：

“今天不吃盒飯嗎？……我還想嘗嘗劇組的盒飯呢。誒？婷婷，聽說劇組的雞腿味道都和外面的不一樣，是真的么？”

“……嫂子，太夸張了呀。”

孫婷笑著搖搖頭：

“其實都一樣的。而且菜處理的有時候也不干凈……”

“是吧……哇！劉一菲！”

張倩倩又驚呼了一聲，而孫婷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就看到劉一菲、劉曉麗、陳金非以及那幾個助理一起走出來的情景。

接著，走了一段路后，梳著大背頭的陳金非似乎注意到了這邊，目光投了過來。

目光落在張海身上，他眼神里流露出了絲絲疑惑。

想認，又似乎不好認。

怕認錯。

就這樣，兩邊交錯而過。

陳金非還一個勁的扭頭，眼里那股疑惑愈發的重了。

而發覺到他這一步三回頭的模樣，劉曉麗疑惑的問道：

“老陳，怎么了？”

話音落，就聽到后面有人喊了一聲：

“嫂子……啊？叔！您怎么來了！”

劉曉麗也回過了頭，就瞧見和楊蜜一起出來的許鑫正一臉驚喜。

然后，她又聽見了一句：

“三金，長本事了啊，來西安不知道回家吃頓飯？還得讓我過來請你？”

這話一開口，就見陳金非腳步忽然一頓。

留意他停下腳步的劉曉麗問道：

“怎么？認識？”

陳金非扭頭又看了好幾眼已經攀談起來的幾個人后，忽然扭頭對一旁低頭看劇本的劉一菲問道：

“菲菲，蜜蜜和你說過許導有沒有兄弟這件事沒？”

下午就要開始拍審訊戲的劉一菲回過神來，扭頭看了干爹一眼后，直接說道：

“沒有。”

許導家是兄弟倆，她知道的。

蜜蜜跟她提過。

雖然不知道干爹要做什么……

但……

回憶著昨天中午時，蜜蜜特地找她來聊那一會兒知心話的內容，她直接否認了這件事。

而聽到這話后，陳金非眉頭又皺了皺。

這時，劉曉麗問道：

“老陳，怎么了？你問這個做什么？”

陳金非想了想，手掩著嘴，湊到了劉曉麗耳朵邊滴咕了幾句。

劉一菲依稀聽到了什么“土地資源、省里”之類的話。

但她不是很在乎。

而看到了已經驚訝的嘴巴成了“O”型，眼里逐漸出現慎重表情的媽媽，她眼里逐漸浮現出了一絲不滿。

轉瞬即逝。

你們倆……真的不覺得這種距離太近了么？

這時，一陣風吹了過來。

寒風瑟瑟，她又聽到了一旁的助理DY打了個哆嗦，來了句：

“嘶好冷。”

劉一菲冷么？

她一點都不冷。

因為她的后腰還貼著一個名字叫做“自熱貼”的玩意。

日本進口。

國內目前用這個的人很少。

也很神奇。

貼在衣服上，至少三四個小時都能持續發熱。

蜜蜜給的。

攝影棚里雖然有暖氣，但地方畢竟太空曠了些，存不住什么熱量。

而諷刺的是，婷婷把這玩意送過來的時候，自己身邊的幾個助理竟然不會用……

想到這，她沒來由的又想起來蜜蜜昨天說過的話語。

在自己房間里，蜜蜜看著柜子里自己的衣服說道：

“菲菲，我覺得你該改一下你的穿衣風格了……你這些衣服大多數都是咱們認識的時候的款式，有點太老了。等戲拍完了回燕京，咱倆逛街去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起這件事。

不過……她確確實實很喜歡蜜蜜那個形象助理的衣品。

哪怕是私服，每個細節都能看出來花了心思的。

而在和自己這么一對比……

她無聲無息的抿起了嘴。

“叔，不是不去家里。實在是走不開……”

食堂的包間內，許鑫端著一杯啤酒起身，給張海賠不是：

“我這不是跟叔您學習么，任何時候，工作放在第一位！做好了工作，在說其他！干一行、愛一行、要堅持在自己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別說張海了，連楊蜜都無語了。

聽著自己哥哥這話，她都覺得臊得慌。

張海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瓜娃子會耍嘴了”

“嘿嘿嘿，叔，我敬您。”

許鑫仰頭，把這杯啤酒一口氣干了。

而張海也喝了半杯，接著擺擺手：

“行了，坐下來慢慢吃吧。本來中午想帶你回家里吃頓飯。但現在一看……很忙？”

許鑫點點頭：

“嗯，一點多鐘就又得開始。要不今天高低我都跟您整點白的了。”

“算了，工作要緊。”

張海也不可能逼著一個孩子勸酒。

大家便開始動快子。

主要是撿著這部電影開始聊。

諸如拍攝投資啦，拍攝手法，故事劇情等等。

聊著聊著，張倩倩那邊接到了自己老公的電話。

當許淼知道妻子已經看到了弟弟時，特地讓她把電話給了許鑫。

許鑫接了過來：

“喂。”

“三金，在西安哇？”

“嗯。”

“噢，行，知道了哇。”

“好。少喝酒哇！”

你瞧，兄弟倆的互相關懷就是這么樸實無華。

一個是聽到你的聲音就行了，一個是告訴你一句廢話就行了。

而電話掛斷后，張海卻忽然來了一句：

“我聽倩倩說，只做民生工程的策略，是你制定的？”

“呃……”

許鑫愣了下，隨即點點頭：

“嗯。”

張海來了興趣，說道：

“說說，怎么想的？現在的房地產商恨不得戶戶弄別墅，把自己包裝的越高端越好，怎么到你這卻反過來了？”

“也沒什么呀。我覺得房地產是個風口，就讓家里做了。但后來想了想，總覺得按照歷史規律，一個行業成為風口，那么緊隨而來的就是成本增加和價格飛漲……房子嘛，就兩點。一是蓋的結實一些，二是便宜一些。我覺得這兩點都是符合一些想要買房子的人內心需求的，所以就和三水說這么弄。至少對得起自己良心，是吧？”

“嗯”

張海微微點頭，眼里滿是欣慰之意：

“我也和他說了，任何時候把保障民生工程放到第一位，都不會有錯。長大了啊，三金。來”

他又舉起了杯子。

“咱倆就這一瓶，一人兩杯算。喝完吃飯，不耽誤你下午工作。我也算給你爸有交代了。不然知道兒子來西安，我連飯都沒招待一回，今年過年還怎么來家里串門？”

許鑫笑著雙手端起了杯子。

而一頓飯結束，臨走時，張海來了句：

“三金，好好弄。咱家這邊下一步就是旅游城市的大力開發，到時候可是大有可為。”

許鑫應了一聲：

“誒，知道咧，叔。”

張倩倩和張海一起離開的。

都沒用許鑫和楊蜜送，自己就走了。

等二人走遠，許鑫才帶著楊蜜往攝影棚的方向走。

楊蜜這時候才開口問道：

“張叔叔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意思挺多。不過都是猜測我估計……現在應該只是有了念頭，還沒詳細計劃吧。不過對你而言，應該意思是想找你代言的吧。”

楊蜜一愣：

“代言什么？”

“旅游城市啊。”

楊蜜嘴角一抽，無語的問道：

“你說的不會是……形象代言人吧？”

“怎么？不行？”

“肯定不行呀，我又不是陜西人，在怎么找代言也找不到我身上吧。”

“可你是陜西媳婦呀。”

許鑫笑的還有些雞賊：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你都不懂？”

看他有心思開玩笑，楊蜜更無語了：

“你可真會用比喻……不過話說回來，之前我就想和你說了，咱們是不是要搬家了？你看每次三水哥來燕京都住酒店，怕打擾咱們。我覺得挺不合適的……咱什么時候搬新家？”

“到時候在說……先不考慮其他的了，你下午是和梁冰凝的戲，有問題沒？”

聽到這話，楊蜜反問了一句：

“你覺得呢？”

“我覺得沒什么毛病，加油，爆掉她！”

“嘿嘿”

楊蜜笑瞇瞇的點點頭。

而瞇起來的眼眸之中，陡然亮起了一團火焰。

許鑫和楊蜜回去的時候，楊蜜和梁冰凝倆人的光替已經開始打光作業了。

無需多說，楊蜜自然而然的去一旁默默做準備去了。

而許鑫則重新坐在了監視器前，帶著耳機檢查著上午拍攝時的片段。

檢查完，他也走到了倆光替拿，站在攝影機前開始布局。

其他人要么是休息，要么是在一旁閑聊。

中途，有幾次都是燈光全部暗澹下來的場景，倒不是什么斷電，而是場景需要。

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

可沒想到這一次的光，找了接近2個小時，才徹底結束。

期間反反復復的拉閘了十來次，終于才找到了許鑫要的燈光。

而確定了最終的效果后，他對李海平說道：

“讓演員就位吧。”

顧小夢和李寧玉的房間內。

許鑫手里拿著分鏡頭，看著只穿著一件睡裙，睡裙外面披著軍大衣的楊蜜說道：

“一會兒你坐在這。”

指向了單人沙發后，楊蜜直接坐了過去。

許鑫又看向了梁冰凝：

“冰冰姐，一會兒你還是躺在這個貴妃椅上面。”

梁冰凝也直接躺了上去。

那窈窕的曲線吸引了不少工作人員的目光。

沒辦法，誰讓倆人都是穿的那種長睡裙呢。

不過對許鑫來講是心如止水……甚至就是光著身子出現在他面前，他可能也會不為所動。

因為……這場戲很重要。

“冰冰姐，一會兒燈光變暗后，你是驚醒的，明白么？驚醒，我要一個很突兀的狀態。然后問顧小夢怎么回事。不需要她回答，然后走位……走位……最后到窗口……”

“好的，明白。”

坐在貴妃椅上的梁冰凝應了一聲。

許鑫又扭頭看向了楊蜜，忽然做出了一個深呼吸的動作：

“呼……你的戲要里，我要看到四種情緒。”

他做出了一個四的手勢：

“真情流露的憐惜、陰森木然的恐怖、驚慌失措的偽裝、以及鎮定深邃的凝視。明白么？”

安靜的片場之中，當聽到了許鑫的話語時，連向來在拍戲時喜歡獨處的王治文都忍不住睜開了眼。

想了想，他無聲無息的挪到了一會兒許鑫落座的監視器前。

打算看看這場戲是怎么回事。

四種情緒？

不就是一場白小年被帶走的戲份么？

劇本里的描述并不多，怎么就忽然難度這么高了？

短時間內表露出四種情緒？

不僅僅是他，其他的演員也都圍了過來，打算看看到底是怎么樣一種表達。

而這時，交代完了戲的許鑫已經擺擺手：

“各部門準備。準備開拍！”

“留聲機音樂聲起，三，二，一，開始！”

多多少少顯得有些失真的音樂聲在攝影棚中響徹。

鏡頭如水一般的流轉之中，梁冰凝飾演的李寧玉躺在貴妃椅上，蓋著衣服假寐。

她似乎很喜歡這首歌，嘴角緩緩出現了一絲絲上揚的微笑。

這一段鏡頭，許鑫用的是勻速橫移。

從梁冰凝的身上挪開鏡頭后，畫面一點點的移動到了顧小夢這。

溫暖的光芒中，穿著一件白色睡裙的楊蜜身上還披著一件大衣，雙眼專注無比的凝視著在貴妃椅上的“姐姐”。

她夾煙的姿勢很優雅，而就在這徐徐的煙氣之中，她的雙眼里映襯出了一絲光芒。

微微發亮。

而伴隨著這一絲亮晶晶的質感，她的眉毛忽然從微微集中變成了舒展。

兩條眉毛中間的肌肉一下子就舒展開了。

眉毛的舒展為起點，她的眼睛輪廓開始一點點的擴大，眼角在這一絲晶瑩的光之中，線條柔和了下來。

接著，就是嘴角那一絲似有似無的上揚笑意。

與平時的顧小夢截然相反的憐惜，悄然攀附于臉上。

不僅僅是劉一菲，包括圍觀的趙莉影、井甜、林更新……哪怕外行的王斯聰都下意識的想要模彷這種微弱方寸之間的表情變化。

此時此刻，柔和的光，溫暖的房間布置，與她臉上的表情交相呼應，一種……接近于寵溺又不似寵溺的表情油然而生。

也讓模彷失敗的幾個人眉頭皺了起來。

這表情……做不來。

控制不好。

而就在這時，坐在他們前方的許鑫卻揚起了手。

看著那仿佛凝固在民國的舊日時光里的女孩，他的手攥起了拳頭，向下一揮……

一直留意著他動向的燈光師瞬間關閉了除了微弱冷青光下的所有電源。

“卡”的一聲瞬間，楊蜜整個五官全部籠罩到了陰影之中。

趙莉影本能的捂住了嘴。

這真的嚇了她一激靈。

那種五官忽然暗了下來，籠罩在由頭頂的微弱青光照耀下的陰影之中……

這一絲突兀的轉變，讓楊蜜的所有五官都變成了陰影。

太嚇人了……

可她這一絲疏忽，卻沒注意到，就在燈光暗澹后，那特意增加陰影的燈光投下來時，楊蜜的表情瞬間收斂。

抿嘴，下巴收縮讓自己的臉上陰影面積更大。

接著保持著木然的動作。

如同一具尸體……

那股驚悚感一下就出來了。

這時，李平東的機位也從橫移化作了固定。

固定的瞄準了梁冰凝后，梁冰凝撐起了身子，第一時間看向了楊蜜：

“怎么回事？”

攝影機迅速一動，轉到了楊蜜的臉上。

只見她在攝影機轉過來的時候，分秒不差的身體有了一個前傾的動作。

就是這一個前傾，她脫離了頭頂青光的照耀。

陰影不在，雪白肌膚的容顏再次出現。

只是比起剛才埋在陰影里的木然陰森，此時此刻的女孩嘴巴微微都起，雙眸重新瞪大，兩條眉毛重新朝著中間移動，流露出了驚慌而疑惑的樣子，沖著梁冰凝快速搖搖頭。

接著，梁冰凝似乎聽到了什么動靜，雙腳落地，起身時，做出了一個“壓手”的動作，就像是李寧玉在對顧小夢說“別出聲”那樣。

站起身來后躡手躡腳的朝著門口的方向走。

但攝影機卻沒拍她。

這段戲是下一條的補拍。

李平東的攝影機自始至終，都是對準著楊蜜的。

鏡頭內，驚慌失措的女孩在看到了姐姐起身后，并沒有什么刻意繼續做出臉上的動作。

她只是夾著煙，放到了嘴邊。

不是嘴唇中間，而是嘴巴的邊緣。

歪著嘴，抽了一口煙。

煙頭勐然發出了火紅的微弱光芒。

而光芒之中，她似乎被熏到了，兩只眼睛瞇了起來。

因為吸煙而抿嘴的動作，讓她的面部肌肉向下方移動。

抿嘴，吸煙，瞇眼。

最后，煙火暗澹，她微微張嘴，一團煙霧從口中噴出后瞬間被鼻子吸入……

化作了一道長長的煙氣：

“呼……”

因為瞇起而盡顯深邃的雙眸始終定格在一處。

八方不動，波瀾不驚。

趁著月黑風高，趁著美人向背。

“顧小夢”之下，美人的真面目如同白駒過隙，驚鴻一瞥后……

隨著煙氣消散不見。

不到2分鐘的戲。

一年的準備，無數演技的磨練，情緒的思考……此時此刻悉數化作了這四種情緒的表達。

四種情緒，四種眼神，全部拿捏到分毫不差。

傳遞給了所有人，也驚訝了所有人。

直到……

許鑫發出了一聲蘊含著驚訝、興奮、喜悅的聲音：

“過！！”

全場寂靜。

所有圍觀在許鑫身后的人臉上都有著驚訝的情緒。

但程度各不相同。

不過要說這里面最深的，是趙莉影。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看到了自己所向往的天花板……

看到了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