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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龍以左 197.歲月的空轉,至尊赫
李熄安半身赤裸,生命巨繭的碎片緩緩融入他的金身中,他在迅速而暴力地掠奪這原屬于榮的營養,等同于吸干了整個太虛殘留的生命物質,與宇宙樹不分上下。
太一居高臨下,冕旒下的無質面龐倒映出生命尊位的劇變。
祂伸出手,朝著高塔上巨繭按下,頃刻間高塔倒塌,巨繭連帶著那破繭的生靈墜入苦海深處,無邊的浪潮淹沒了白色花圃,漆黑的海面浪濤洶涌。
但在太一的視角下,那巨大的漩渦仍然沒有消失,這是榮以無上偉力再度歸來的龐大儀式,那漩渦中的每一道源自原始宇宙的生命力,祂在和宇宙樹一樣借助原始宇宙茁壯成長。
這是意料之內,可那破繭的生靈哪怕只是一瞥也能察覺到不對勁。
被生命尊位同化的仙者軀殼應當是呈現出榮的原始樣貌來,但仙者仍是仙者,那眼神中綻放著令太一憎惡的金蓮。
漩渦聚攏,直直打入苦海深處,海面轟然破開,托起那尊無暇的生靈來。祂閉目誦經,獨屬于萬物崇高的異象不斷地在其周身翻涌,花圃中的百花盛開又凋零,起起落落,時光流轉,最后化作一輪日冕,高懸于天。
三位古神靈看得心驚。
巨大的漩渦呈現螺旋重重砸在祂的肉身上,不斷地捶打,每一次重錘都令那生靈身上的不朽氣息更甚,同時蘊藏萬物生息的慈悲與歲月流轉一切凋零的無情。
生命之繭燃燒起來,如龍蛇般攀爬在祂的身上,化作袈裟與羽衣,功德與獠牙。余下的,則成了祂腳下的蓮臺。
三位古神靈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只覺得此刻的太虛好似活了過來,大地作祂的蓮臺,天空作祂的羽帶,太虛仙佛的特征顯化在同一個生靈的身上,梵音重重疊疊,金蓮朵朵綻放,無邊無際的祥云與紫氣騰騰蒸蒸。
祂是仙者,是覺者,是超脫。
生命尊位成為祂新的熔爐,升華而出的歲月尊位為祂獻上果位。
該稱呼祂什么?
太虛緘默,無法為這個存在命名。
這時,太一開口了。
祂說:「生命,你連面對我的勇氣都失去,這令我感到失望。」
祂接著說:「而你,歲月,你終是走上了臺前,這令我心潮澎湃。」
太虛突然間開始顫動,太一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具備令天地懾服的偉力,生命之名乃是「榮」,歲月之名乃是「赫」,祂早已存在,存在于悠久的過去,存在于遙遠的未來,太虛無法為這個偉大的生靈賜名,因為祂根本不是新生的存在,祂是一個再現,一個輪轉,一個所有歷史中都無法抹除的陰影。
無邊無際的歷史軌跡中,一條金色的寬闊大道在祂眼底成型。
祂在扶正這條注定的道路,為此已經努力了許久。
而歷史循環中的每一個影子都在歡呼,都在歡唱,金色的光芒猶如一片大雨,磅礴落下,那是一條又一條晶瑩的魚龍,它們從滾滾地時光河流中游出來,循著它們主人的味道降臨在這片時光,黎仙掀起的金色海潮便源自它們游過的水域,那是純粹的金色,是歲月之主的象征。
現在,高呼祂的名。
歲月的空轉,至尊赫!
「你是赫,還是赫是你呢?」無邊黑暗中,榮輕聲問道。
這位生命之母同樣好奇黎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是赫從一開始就占據了黎仙本身,還是黎仙逆行而上,成就了至尊赫。
李熄安高坐蓮花臺,神色不變,祂盯著榮的眼睛,什么話也沒說。
祂攤開手,手中是一朵綻放的血色蓮花,但血色蓮花是虛幻的,虛幻的地方倒映著無數道身影,有獨目
戴著黃金面具的巨龍,有身披赤紅祭祀服的大祭司,有形形不同的生靈,他們都站在虛幻的地方,腳踏星光,無聲無息間沐浴赤陽。
榮忽然明白了。
赫就是黎仙。
赫也是燭九陰。
赫也是那位終結了至尊未來的燭龍。
赫還是那些無窮時光中的無窮變體。
歲月的空轉,何為空轉?祂早已失去了形體,早已失去了象征,歲月的空轉唯有一個概念。若是榮死亡,生命尊位的主人便會是另一個生靈,但歲月尊位不同,誰持有,誰即是,他們都在空轉中往復,直到尋覓到終局。
這個身處太虛看似掙扎不斷的仙者,祂早在遠古就是至尊赫了。
榮想要復蘇,祂同樣需要,于是謀劃了榮的生命尊位與一整個太虛。祂甚至料到太一為了騙過死亡,會將太虛中的宇宙樹抬進原始宇宙,如是一來,太虛里再無能限制祂的東西。
如此,歲月轉動,終是復現遠古的一角。
「這就是你敢于面對太一的勇氣么?」榮說道。
李熄安搖頭,「死亡才是面對太一的底氣。」
「此身是強行搭建的空中樓閣,我是赫,可不是燭龍,只有燭龍才能戰勝太一,而此身距離燭龍還很遙遠。僅憑一座太虛,一個新生的生命尊位,如何能觸及高高在上的三步終極呢?」
「不過好在憑借尊位性質,我們不至于被太一施加權位直接壓死。」李熄安笑了笑,他起身,走下蓮臺,走到榮的身邊。
他摘下榮的白花。
「若是知曉九州背面藏匿著你,太一也不會直接對九州動手吧。我恐怕從未有過如此體會,宇宙中會有一個令我會感到可怕的敵人。」
「無論如何,太一會的,這是被鎖死的進程。」李熄安將榮的白花收進懷中,與那朵血蓮放在一起,又拾起一柄赤色的巨劍,令劍身上的篆文活躍。
功德輪緩緩升起。
李熄安對榮說道:「現在,你將見證神戰。」
黑暗猛地破開,苦海翻滾的浪潮拍上蓮臺。
太一高高在上,不容冒犯。
三大古神將天空切割,太陽龍車,巍峨神山,湘水畫面,斑斕的祥云紋路刻入太虛的天空,仿佛將太虛視作一個巨大的石壁,祂們即是有資格在石壁上作畫的生靈。
山鬼先行,紅豹嘶吼,祂手中捻著蘭花,輕輕一揮,便是萬道巍峨山岳重重砸下。群山巨影遮蔽塵世,還未落下便壓得苦海下沉百萬里,苦海上浮泛的大千世界被壓力壓出裂紋,嘭的個個粉碎,砂石狂舞,黑煙滾滾。
那山鬼神通可怖,山之尊位,通靈又沉重,人們往往將其視為祈福與威嚴并行的偉大權柄。
李熄安巋然不動,雙手合十。
輕喚道:「癡愚之混沌。」
一只巨爪拍下,好似將天地分為兩半。
一頭渾身赤紅長毛的巨獸從祂走出,頭生十目,額生雙角,形如獅虎。巨獸落地,當即躬起龐然身軀,仿佛不受那山岳垂落的重壓影響般高高躍起,咆哮著將那山岳巍峨之影拍了個粉碎,十只眼睛轉動,鎖定了山鬼。
山鬼之紅豹也非凡物,朝著紅毛巨獸嘶吼,兩者扭打,一時之間竟然是那巨獸占了上風。
大荒三獸之一,至尊犼。
至尊犼以「癡愚之混沌」攪動萬物的靈性,吞沒所有蒙昧之物,愚弄所有智慧之物,混沌的概念自祂而起,又自祂而終,因為祂的誕生使混沌不再混沌,黑暗就此過去,智慧在大地上發芽。
祂授予大荒靈智與自我的立足之權。
但此刻,祂賜予群山蒙昧,令草木枯敗,山鬼不
是祂的對手。
東君驅使龍車直直到來,烈光灼灼刺人眼,東君之威不可視,祂踏出龍車,手握一柄寬厚大戟,朝著蓮臺一記勢大力沉的劈砍。
李熄安仍是一動不動,再喚道:「貪奪之斗爭。」
霎時,利箭如流星,釘入大戟空隙,東君劈砍不下,朝著流星來源看去。
鎧甲崢嶸好似虬,頭盔顯化蓋世功,手握彎弓搭利箭,萬載征戰血不休!
那生靈常人大小,下半身卻如馬匹。祂奔馳太虛,握著一張大弓,背著彎刀利劍石斧十八般兵刃,此時抬起頭,頭盔下是一個利齒外揚的丑陋面容,裂紋上刻著道道血痕,祂正對著東君咧嘴大笑,好似再度找到了可以掠奪的獵物。
東君自是不能忍受,口中一個長吟,龍車呼嘯而過,載著祂沖向那持弓蠻夷。至尊戎以「貪奪之斗爭」記錄暴力的戰爭,寶物皆奪有,仇敵皆討伐。自祂以后,天地萬物開始從天地間攫取力量,逐漸成長,這位至尊樂于見得子民握住更鋒利的武器。
祂授予大荒兵戈與斧鉞的征伐之權。
古老的斗爭之神與古老的太陽之神,一個在地征討萬物血流不止,一個在天顯靈照耀眾生,而若是斗爭的神祇盯上太陽,祂便有了弒殺太陽的美夢,龍車被萬般兵器擊打的破爛不堪,狂舞的金龍被攔腰斬斷。
至尊戎與東君纏斗不止,不知勝負,那貪奪之斗爭目中光芒涌動,化作遮天蔽日的巨影,高高地揚起鐵蹄,惡狠狠對準東君踏下。這東君也使得神通,一輪太陽轟隆隆升起,抵住鐵蹄,唬得那太虛劇變,黑霧彌散,無盡穢物避之不及,頃刻湮滅太陽光中。
那些死去的穢物迸射出精光,又匯入至尊榮體內,祂氣勢更是大盛!一把踏碎太陽,東君露出真身,百萬丈高的大日凝望過來,兩者又是咆哮著殺到了太虛盡頭,勝負難分。
那唯一的帝王看的饒有興致。
湘夫人不動聲色地上前,迤迤然對李熄安行了禮,又溫聲道:「久聞歲月之大名,妾身自是不敵大人神通手段,可也想見識一二,一來為主君分憂,二來妾身要探明一個真相。」
「何種真相?」蓮臺上,李熄安垂眸。
「湘君之死。」
「是我所為。」
「如此……」湘夫人眼眶紅潤,掩面欲泣,「妾身得罪了!」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最是柔弱,最是溫情,如養育兩岸子民的江河,可祂發怒,洪水淹沒莊稼土地,沖垮房屋拱墻。湘夫人的道韻勝過山鬼與東君,翩翩起舞便是滔天洪災來臨,此地又為苦海,湘夫人的神力更是增長,漆黑浪尖之上,神女憂愁又憤怒,含情脈脈又冰冷刺骨。
無數綢帶從水中伸展,結成密不透風的網,如人溺死于水中,靈氣粘稠如溺亡的陰影。
湘夫人飛過綢帶,手握長劍,舞蹈般以優美的姿態刺向蓮臺上盤坐的身影。
李熄安頓了頓,這才喚道:「嗔古之血脈。」
迷霧涌現,能溺亡眾生的綢帶抵不住霧氣的滲透,利劍刺在黑色厚甲上,只聽得清脆的碰撞聲。
身披重甲的巨蟲在迷霧中起身,以蠻力撕開綢帶,用巨錘捶打波濤。
祂疑惑地盯著蓮臺上的身影,又昂起頭看向遠處兩方的戰場,感受到無比熟悉的道韻。
「你做了什么?」
「履行三獸契約,將你們帶回現世,爭一線生機。」
巨蟲盯著李熄安看了好幾眼,任由背后的湘夫人如何施展神通都不動搖。
「好!」蠛大笑,甚至忍不住高興地拍起肚皮。
「什么時候宰了死亡?我感受到祂那該死的氣息了,祂就在這個宇宙!」
李熄安不語,巨蟲轉身看去,目光越過湘夫人,見到了那高高在上的帝者。
太一。
「你瞧你,給這來了!」蠛皺眉,祂拎起巨錘,又接著說道:「但該說不說,你還真會找人,換別人來,哪怕是你們九州的鳳凰與四象也未必有這能耐,你且瞧好了,嗔古之血脈的全力!」
三獸直接被歲月喚回,即是遠古。祂最完整,喚回的力量最為強盛,而天央古神被困于空境不復巔峰,自是拿這頭頑固巨蟲沒什么辦法。
蠛舉起巨錘,一錘擊碎了浪尖,湘夫人擺身而過,同是不懼這巨蟲。但祂的坐騎未必有這般好運。
蠛一錘未果,又加一錘,打碎那大白黿。背殼凹陷,屋舍坍塌,大白黿哀嚎一聲,五臟六腑都被錘子捶成了碎末,這些碎片從腹部被擊穿的大洞嘩啦啦地掉出來,很快大白黿就一命嗚呼了。
湘夫人神色一暗,手中劍化作億萬,鋪天蓋地地刺下。蠛的甲殼出現密密麻麻的孔洞,滲出血來,顯然刺入了體內。
蠛怪叫著,連聲說娘們真是不容小覷,尤其沒了男人的寡婦!
這下子湘夫人道韻更是濃郁,碧海波濤沖上了三十三天,又筆直墜下,將三千世界的碎片都沖壓成一根根鋒銳的劍芒,蠛回首,見蓮臺上李熄安托腮,笑吟吟地看著祂,顯然是不打算幫忙了。
那碧海波濤朝著蠛蓋下,祂一下子就沒了蹤影,可一張血盆大口在湘夫人身下張開,將祂吃了進去。兩者都落入碧海深處,沒了湘夫人,三神與三獸皆遠去,只余下太一與李熄安對峙。
太一說:「你非燭龍,也就并非我的對手。」
太虛共鳴,無邊黑霧將功德金光都盡數吞去。
三獸的咆哮聲漸遠,歲月的運行阻塞。
這里時光封存,萬物皆為太一造物,祂隨意揉搓。即便放在遠古的三步至尊中,太一地位也是崇高的。
祂是渺渺無為渾太乙,如如不動號初玄。
另一位,圓坨坨,光灼灼,道是亙古長存,又云光陰一瞬。
兩者相逢,一個比古時更甚,一個較燭龍卻是不如,相斗起來看似相差無幾,實則二八是萬幸,難逃厄難可致身死。
太虛之中,見證神戰。
榮可以看見這超出時代的一幕。
太一顯化鴻蒙開,一語敕令混沌來。
祂輕叱一聲,對李熄安的位置輕輕一揮,苦海瞬間消失,連著太虛地基化作烏有,如一張畫紙,祂正將畫紙上的顏料抹去,李熄安避開,日冕當空,瞬息至太一身前。
一手金玉長劍,光芒浩蕩,一手赤鐵巨劍,焰卷八方!
太一握住襲來的劍鋒,吹了口氣。
李熄安手中雙劍成了砂礫。
那暗黃色的砂礫簌簌落下,每一粒是宇宙重,經過太一之手,壓塌了蓮臺,又將李熄安裹起,要沖入那被抹去的空白,一并斬滅根源。沖刷天地的砂石宛若河川,不斷地流淌,比歲月流逝的速度更快,令那小歲主逃不出,避不開,只能陷入其中。
但聽得沙河中響起低頌,古奧如宇宙盡頭,無垠虛空。一字落下,如巨石滾落沙河中,蕩開漣漪。
層層漣漪中央,李熄安托起昏劍,這被太一化作砂礫,可又被祂從過去拾回,祂剝離出劍身上的篆文,篆文懸浮,如活龍般夭矯,金青色的道韻緩緩騰空,那附著在砂石上的萬鈞力道瞬息沒了蹤影,成了一團團死沙,從李熄安身上無力落下。
「根本性原,畢竟寂滅,同虛空相,一無所有。」李熄安念著古經,又升起空境。
「咔嚓……」金身碎開,一頭巨龍沖出壁障,以金青鱗片
為主體,手持赤色巨劍。那龍身扭動脖子,轉動眼珠,直直盯上太一。
太一運行權柄,皆被那龍身撤去,作了空無。
祂實在熟悉這力量,于是拔高了上限,創世的權柄運行再次生效,歲月尊位輪轉而來的空境比不上應龍殘軀,可再加上一個仙佛的超脫者,就稱得上難纏了,可對太一而言,這些都不算什么,祂應對自如,只等待歲月尊位轉動阻塞,失去位格。
只是一個小歲主,談不上那大神通。
歲月尊位的主人,只有燭龍能與太一抗衡。
仿佛是映襯了太一所想,那位超脫在創世的權柄下節節后退,造物的洪流億萬,沖刷不盡,趕超時光。空境強大,也不是應龍的空境,歲月詭譎,也不是燭龍的歲月,但創世之威,實為太一之創世。
黑霧濃稠,李熄安被沖刷出太虛,來到一片空無的宇宙之外。
祂落入了黑土。
太一隨后而至,拂袖要將祂收入袖中。
可另一股力量拒絕了太一。
黑色的土壤上開出白花,顯目至極。一朵兩朵,很快這里成了一片白色花海。
「萬物的崇高!你是白色花圃的主人,是一切的母親!」太一聽見花海這般贊頌道。
金青的龍身開裂,從萬千鱗片中現身的是一個簪花的白衣銀發的女子,祂雙手并攏又張開,從手心延伸出一柄黑色的鐮刀。十六對羽翼鼓動,將祂托得極高,一層翠綠的光幕垂落,仿佛神女舞動的裙擺。
李熄安托起這象征生死交替的亡鐮,以鋒刃對準太一。
這一次,萬物的崇高真的屬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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