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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狀元 第七百七十六章 分歧
孫交理解不了朱浩和孫嵐這對小夫妻的相處模式。
朱浩在外不顧家,女兒居然也是這樣?
都在外面做事?
孫嵐還這么心安理得,把家都給丟到了一旁?
聽著就不像是正常人的夫妻生活,倒像是湊一塊兒過的兩個陌生人,完全不在一個步調上。
「你……」
孫交本想詳細問一下,卻又覺得,若朱浩這個男主人不在家,他登門來訪,有何意義?
大晚上找女兒談私事?
這個時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夫家的事情很難干涉,他這個當爹的還是要顧念一下面子。
「那就這樣吧、為父先回去了。」
孫交沒打算進入堂屋,正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駐足回頭,伸手拍了一下腦門兒,「敬道的母親最近生病,你是留在那邊照顧,對吧?」
本來孫交想不通這對小夫妻在干嘛。突然他找到了自恰的理由。
孫嵐被問得一懵。
恰在此時,丫鬟春瑜過來通稟:「公爺、夫人,老爺回來了。」
孫交顧不上多問,既然朱浩回來,那該說事就說事,不想再過問朱浩小夫妻倆的生活方式。
書房。
本應是學習和辦公之所。但朱浩在這邊的布置卻極其簡單。
畢竟朱浩一共也沒在這里住幾天,里面的陳設都是怎么簡單怎么來,很多東西甚至沒有準備,文房四寶一看很久都沒動過了。
「……你最近很忙嗎?」
孫交環視一圈,好奇地問道。
朱浩道:「最近應付修撰書籍之事,家里邊事情也一大堆,未曾想孫老會突然來訪,招呼不周還請見諒。」
孫交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跟……汝妻,又是如何一回事?入夜后,竟都不在家?」
朱浩道:「我給她找了一份差事,目前她正安心在那兒……」
孫交瞬間無語。
朱浩解釋:「教女學,順帶做一些針織女紅之事,她應付得很好,過去當差絕對不會吃苦,而且那邊有能照顧她的人,平時吃住多在那邊。孫老應該知道我平時很忙,有時顧不上家里邊的事情。」
孫交神色凝重:「敬道,照理說老夫算是外人,不該過問你們小兩口的事情,但令尊不在,你母親撫養你必定很辛苦,現在更是染恙在身,顧不上你的家事,必須得有人在旁提點一二……你這樣不行啊!」
在這時代,勸導夫妻生活的人,只有男方的父母,也就是說夫家人。
孫交作為娘家人,在此等事上發言權不大。
孫交說了半天,兜兜轉轉就是為了闡明一個道理,你爹不在了,我作為你的岳丈就要教育你。
朱浩笑道:「孫來何必那么糾結呢?我們都挺好,再說就算我想顧家,平時也很難顧得上啊。」
「那你……」
孫交本想繼續說教,突然一陣嘴拙。
朱浩干什么,別人不知道,他孫交很清楚。
朱浩現在暗地里給皇帝批閱奏疏,皇帝布置下那么多事得完成,這還是建立在朱浩平時白天在翰林院忙于公事的情況下,等于說一人打兩份工,每一份好像都是正式工而不是兼職,能不辛苦嗎?
就這樣,還想讓朱浩當個顧家的好男人,這要求有點過分。
「孫老,有事直說,有些不好解釋的可以等回頭慢慢講給你聽……」
朱浩道。
孫交嘆了口氣。
本來一肚子火氣,
實在理解不了女婿和女兒的生活模式,這才在細枝末葉的事情上糾結半天。
孫交道:「也不多贅言了,我只問你。外間所傳,陛下最近勤于政務,幾乎每一份奏疏都親自批閱,是你做的吧?」
朱浩聳聳肩:「陛下勤政,自然是陛下在處置。」
「在老夫面前,你有何好隱藏的?」
孫交面色不滿。
「我不過是在某些事情上,幫陛下出謀劃策罷了,還真不全是我做的……從去年開始,我已經盡量不去碰奏疏之事,這點孫來想來應該知曉。」朱浩道。
孫交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女婿這個說法。
「不管是不是你,至少最近陛下收緊朱批之權,應該是你提點的吧?目的是什么?」孫交又直言不諱問道。
朱浩道:「批閱奏疏本來不就是陛下該做的事情嗎?大明自太祖一來,只要勤政的皇帝,哪個不是親自朱批?還要有何目的?」
孫交不滿地道:「不要跟我兜圈子,實話實說……」
朱浩搖頭:「真沒什么好隱藏的,其實就是讓世人知道,陛下不是離了內閣便不能處理政務,朝廷不是離了內閣就運轉不靈……說到底就是為陛下親政做準備,這不恨合理嗎?」
「親政?還用得著準備?」
孫交本想說,現在皇帝本來就是事事親力親為,內閣首輔楊介夫雖然權力很大,但好像沒有說到讓皇帝不能理政的地步,奏疏的批閱都是以參考皇帝的意見為準,內閣只是作為參考。
不然也不會出現現在的狀況,朝廷個衙門都以皇令為先。
朱浩道:「孫老,我不知道現在戶部是如何模樣,據我所知,現在吏部、禮部、刑部、兵部等衙門,做什么事,尤其是做大事前,必須要請示過楊閣老,就算陛下的旨意傳達下去,也需要經過內閣的商討后才能執行,是這樣吧?」
孫交皺眉:「你從哪兒聽聞此事?」
朱浩攤攤手:「戶部不是如此么?」
孫交嘆了口氣。
楊廷和的手,伸得很長,這也是孫交一直不肯依附楊廷和的原因,在孫交看來,你楊廷和這么做,跟把持朝政有什么區別?
有些衙門,只認你楊廷和跟內閣的條子,不認朱批、御旨,這不是亂來嗎?
孫交閉上眼,無奈道:「所以你做這些,都是為了讓楊介夫早點離開朝堂,是吧?」
朱浩想了想,道:「算是吧。」
「唉!」
孫交又嘆道,「但你可曾想過,若是楊介夫真的退下去了,朝政就一定會由陛下主持?哪怕退一步說,陛下總攬朝政,所有事都可以任意妄為,那你會不會成為下一個楊介夫?陛下一時間可以對你信任包容,但自古以來,再和睦的君臣,也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這世道說一句求同存異容易,但放在君臣關系上,怕是根本做不到。」
孫交就差提醒朱浩,你要防備兔死狗烹。
朱浩笑道:「孫老所言,在下早就考慮過,其實沒那么多困擾,因為我的心思跟楊閣老不同,我想的是,讓大明走上一條富強的道路,而不是單純把持朝政……誰愛把持誰把持去。」
「你……」
孫交對朱浩這樣近乎無賴的話語,又生出一種無力感。
這小子,天生樂天派,還是真的很傻很天真?
「哦對了,孫老,先前你讓我留意一下南邊涉虧空案的幾個人,我都看過了,現在好像刑部已初步擬定罪名,一個斬監侯,兩個革職,另外兩人則是交銀子免流徙。重點是那個姓陸的,我打點了一下,斬監侯可以等一年后改為流邊,流放甘肅,家人也能得以保全……」
特地拿出一份名錄,交給孫交。
孫交沒有接,皺眉問道:「刑部的案子,你也能過問?」
朱浩笑了笑。
好似在說,我現在行的是皇帝之權,有什么不能過問?或者說,現在朝中上下有什么事不經過我的手?
孫交道:「無論刑部怎么判,該怎樣就怎樣,老夫只是不想有人插足戶部內部事務,你要是因為替我打點,而寬赦一些枉法的罪人,老夫不會答應。「
朱浩笑著搖頭:「案宗我看過了,正如孫老所言,本就是有人借題發揮,目標不過是南戶和北戶,所謂的枉法,也不過是將一些屎盆子硬扣過去,這些人為了保全家人和身邊親友,不得不承認罪行。但其實他們做過的事,都不足以定大罪,真正有罪的人,朝廷連查都沒查……這世道不就這樣嗎?「
孫交面色拘謹。
先前跟朱浩提過,讓朱浩留意江南一些跟他孫交有關系的部屬。
現在朱浩真幫了他,等于說他還欠了朱浩一個大人情。
可朱浩做的事,就是直接把應該判死罪的人,給判了流徙,讓大罪變成小罪,就算是真如朱浩所言,這幾個人都是被當作替罪羊,但到底還是違背了律法。
「孫老是覺得我在枉法嗎?眼下,不過是借陛下寬仁治國的理念,讓犯官可以得到保全,這從新皇登基后,便一直奉行此原則,也是為休養生息,連楊閣老和刑部林部堂他們都沒有提過意見。反倒在孫老這里,覺得不妥?」朱浩反問。
情況是你提出來的,現在我把事做了,你卻覺得我做錯了?
孫交嘆道:「敬道,老夫怎么都不會想到,你在朝中,會牽涉這么深,做事的果敢,遠非一般年輕人可比。老夫本不該說,但總還是覺得……你這么做,會有后患。」
朱浩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也挺好?做什么事能一點后患都沒有?」
「好!」
孫交道,「你既然如此說了,便代表你早有籌謀,那老夫也無須多言。戶部錢糧之事,我不跟你多掰扯,只是現在東南海防突然增加預算,這點我不贊同,回頭我就會代表戶部跟陛下好好理論一番,你做好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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