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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挽天傾 第五百四十三章 人家那是吊著你
下午時分,魏王府
賈珩在魏王的引領下,進入府中,此刻前廳一些要被引至跨院用著午飯的道賀官吏,多是目光好奇地看向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
聽著同伴敘說來人是誰,眾人心頭皆是一驚。
當朝軍機大臣,檢校京營節度副使的賈珩,如何不識
只是這位重臣也過來慶賀魏王的喬遷之喜
不過轉念之間,也覺平常,且不論魏王殿下就在其人提點的五城兵馬司問事,就說如斯盛況,有此朝堂重臣過來慶賀,倒也不足為奇。
賈珩隨著魏王往屋里走,一眼就瞧見正要前往跨院的背影,那是著六品武官官袍的青年,喚道:“表兄。”
“珩哥兒。”董遷被喚住,轉身看去,愕然了下,旋即笑道:“你也來了。”
魏王陳然笑著解釋道:“子鈺,五城兵馬司的幾位弟兄聽了我喬遷新居,也過來慶賀,董副指揮還有沈指揮、閻指揮都在。”
這時,董遷朝里間跨院喚了一聲,沈炎、閻立等五城兵馬司等眾將校圍攏過來,還有法曹高宜年、倉曹呂慶等文吏。
賈珩點了點頭,看向面帶笑意的董遷,詫異道:“怎么沒見范先生”
“范先生說自己腿腳不便,就沒有過來。”董遷笑了笑道。
賈珩目光閃了閃,心頭微動。
他隱隱有些范儀所想,意示和魏王等人道不同不相為謀,另外也是因為這般場合,腿腳不便,容易被一些異樣目光環視。
至于董遷,這是他的表兄,倒的沒有太多顧忌,至于如沈炎等五城兵馬司將校,或有攀附魏王的想法,倒也無可厚非。
魏王到五城兵馬司任功曹肯定要拉攏五城兵馬司一應將校,培植黨羽,拉攏將校,當初他也是默認的。
“諸位,都坐下吃好喝好。”賈珩看了眼五城兵馬司將校以及文吏,朗聲說道。
眾人都是紛紛笑著應好。
魏王面帶笑意,伸手相邀道:“子鈺,去二廳敘話。”
魏王府的長史還未選定,現在府中宴客,由宋皇后派來的一個六尚高品女官招呼,然后引至后院由宋璟之妻接待。
此外,還派了六宮都總管夏守忠與其舅宋璟招呼著來賀的官員。
至于有頭有臉的朝堂重臣,則由魏王陳然與宋璟,舅甥二人親自相迎。
眾人寒暄著,剛在廳中落座,一個管事嫡媲進來稟道:“王爺,楚王妃、齊王妃、北靜王妃,過來相賀。”
魏王陳然看向賈珩,說道:“子鈺先坐,六弟隨我去迎迎幾位王嫂。”
梁王陳煒起身應著。
見咸寧公主也要起身去迎,魏王陳然笑道:“五妹和嬋月妹子,陪著先生敘話就是了。”
咸寧公主點了點頭道:“那魏王兄去罷,等會兒我再去后院和兩位嫂子說話。”
這時,內二廳中就剩了賈珩、李嬋月以及咸寧公主三人,以及丫鬟和嬤嬤。
李嬋月笑問道:“咸寧姐姐,上次和你說的去西山,我們什么時候過去。”
咸寧公主笑道:“等再過一段時日再去不遲。”
她都和先生約好了,如果河南戰事沒有消息,她就與先生到西山別墅看桃花。“
那我只能和娘親一塊兒去看了。”李嬋月說著,然后看向一旁的賈珩道:“小賈先生,最近可有空暇”
賈珩搖了搖頭,道:“最近忙著京營的事兒,沒有空暇,怎么,小郡主想要邀我一同去”
李嬋月明眸眨了眨,道:“是啊,怎么了。”
“最近忙的脫不開身,只怕不能成行了。”賈珩輕聲說道。
他最近不僅要派人察看河南的情況,還要以作訓的名義編練一支平叛的軍隊。
“這般忙的嗎小賈先生不是很會忙里偷閑的。”李嬋月柔聲說道。
賈珩笑了笑,端起小幾上的茶盅,低頭抿了一口。
幾人說話間,魏王陳然去而復返,笑道:“這都晌午了,估計也餓了吧,傳膳罷。”
梁王陳煒看了賈珩,嘴角噙起一絲冷笑。
因為他兄長再三叮囑過他,不要對這賈子鈺無禮,他雖然看不慣其人一副輕狂猾介的模樣,也不好當面說什么。
賈珩陪魏王一同用著午飯,用罷之后,就拱手道:“魏王殿下,我還要前往京營督軍,此刻失陪了。”
“先生,咱們一同去京營。”咸寧公主柔聲道。
魏王將到了嘴邊兒的“孤也一同去看看我大漢雄師”的話給咽了回去,笑道:“五妹最好武事,這番去京營漲漲見識也好,回來也好給為兄說說。”
等自家五妹去的多了,他去京營尋五妹,也就順理成章。
咸寧公主抿了抿粉唇,臉頰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道:“就是去看看。”
賈珩接話道:“當初答應了殿下許久,現在正好一同過去。”
說著,與咸寧公主出了內廳,前往京營。
魏王府,一座飛檐斗拱的三層閣樓上,魏王陳然扶欄而望,隔著一株枝葉茂密的梧桐,目送著上了馬車的兩人。
“舅舅,孤瞧著五妹與賈子鈺走的頗近,宮中也有一些流言。”魏王忽而開口道。
宮中傳播流言的宮人,雖然經過宋皇后和端容貴妃的懲治,可魏王還是聽到了自家五妹的風言風語。
宋璟沉吟道:“殿下,賈子鈺已有家室,咸寧的事也有些難辦,除非這賈子鈺立了大功,那時由圣上賜婚,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咸寧對孤感情還是深厚的。”魏王低聲道。
宋璟道:“如今,只能靜觀其變。”
“舅舅,上次內務府的事兒,聽說卡在了晉陽姑姑那里”魏王陳然忽而開口問道。
提及晉陽長公主,宋璟臉色晦暗幾分,語氣復雜道:“內務府是個好地方,可惜了。”
雖如今遷轉工部料估所郎中,也不算差,可比起內務府會稽司,還是多有不如。
“內務府管著皇室產業,哪怕是指頭縫兒漏一點兒……舅舅可知道,父皇不久前又從忠順王府那邊兒查獲大好幾百萬的財貨。”魏王陳然低聲道。
宋璟道:“我聽說了,前前后后只怕得有一兩千萬兩財貨,最近內務府都在清核忠順王府在諸省產業。”
“不想竟這般多,已抵上大漢一年賦稅。”魏王感慨說著,轉身回到一方小幾前落座,道:“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出來開府才知事事為艱。”
自家舅舅如果掌著內務府,哪怕是每年截留一二百萬兩,他也不會這般捉襟見肘。
怪不得母后前日提及晉陽姑姑的“從中作梗”,臉色不太好看。
“當務之急,殿下還是要領著一些營生的差事才是。”宋璟低聲說著,也在魏王陳然對面的竹椅上坐下。
魏王陳然點了點頭,道:“我原想著在五城兵馬司待上一年,看著能不能向東西兩市的稅吏換上我的人,只是不知賈子鈺的想法。”
東西兩市商稅稅收是由五城兵馬司代繳,交解至五城兵馬司稅務總司。
宋璟點了點頭道:“賈子鈺是聰明人,既然將功曹之位給了殿下,就默見其成,不會插手,殿下你看賈子鈺平常多往來于京營、錦衣府,對五城兵馬司可有太多停留,他如今領著這般多的差事,如事事攬權,也容易受得猜忌。”
魏王陳然語氣不乏艷羨道:“是啊,秉內外之權,父皇是真信任他。”
就在這時,閣樓響起官靴踩著樓梯的“吱吱”聲音,繼而映入陳然與宋璟眼簾的是一煙面皮白凈,眉眼略有幾分陰鷙的蟒服少年。
“三哥,舅舅。”
魏王看向梁王陳煒,疑惑問道:“六弟怎么這般神色匆匆的”
梁王一臉喜色道:“三哥,你可知我打聽到什么”
“什么”
梁王嘿然一笑:“三哥,聽前往宮門的官兒說,這賈珩打了理國公家的柳芳,還有西寧郡王家的世子,科道言官正為這事兒彈劾賈珩。”
宋璟聞言,放下手中的茶盅,皺眉問道:“賈子鈺為何要打二人”
因上午都在幫著魏王迎客,對賈珩與金、柳二人的爭執尚且不知。
梁王陳煒就將先前自己所見,一五一十說了,道:“不過,父皇倒沒怪罪他,反而還斥責了金柳兩人對軍機大臣狂悖無禮,理國公家的還被罰了俸祿。”
魏王陳然眉頭緊皺,將征詢目光投向宋源,疑惑道:“舅舅怎么看”
“軍機處為國政爭執,倒沒什么,只是賈子鈺在軍機處,究竟提了什么,引起這番爭執。”宋璟凝了凝眉頭,儒雅、白凈面容上現出思索之色。
梁王陳煒似笑非笑,道:“聽說是要領京營到河南備寇,賈珩還說前往汝寧府剿寇的河南都司官軍大敗虧輸,亂軍有可能席卷河南州縣,甚至打破開封府,提議京營調兵入洛防備寇亂。”
此刻,隨著時間擴散,或者說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神京城中多數官員已得知了一些細情,都在討論著賈珩的推演。
魏王面色微變,思量片刻,沉聲道:“舅舅,河南大亂這是否有些危言聳聽了?”
宋璟眉頭緊鎖,目光閃爍了下,問道:“賈子鈺這般說,難道是得了河南的軍報?”
“哪有什么軍報聽說一切都是賈珩的小兒夢囈!”梁王陳煒說著,忽見自家魏王兄瞪了自己一眼,連忙收斂了下譏笑之態,說道:“這賈珩小兒說河南官軍不堪一擊,亂軍可能會趁著開封空虛打破河南府治。”
“這……”魏王手中剛剛端起的茶盅頓了下,與其舅宋璟對視一眼。
“三哥也覺得匪夷所思吧”梁王陳煒譏笑一聲,道:“內閣閣臣和軍機大臣的施大人還有軍機司員,都覺得匪夷所思,要不都說他小兒夢囈呢。”
梁王說著,冷笑道:“聽說軍機處一個贊同的都沒有,這賈子鈺這次丟人丟大發了,理國公家的和西寧郡王家原就和賈珩不對付,我猜著多半嘲笑了幾句,這賈子鈺正在氣頭上,惱羞成怒,仗著錦衣都督的職權打了兩人板子,這也就是仗著父皇寵信他,這般妄為,三哥就等著吧,只怕這幾天還有不少風波呢。”
魏王陳然面色凝重,一時無言,而宋璟也在思索著其中利害。
梁王陳煒道:“三哥,你說要不要去探望一下理國公家的和西寧郡王家的這兩家一個在五軍都督府,一個在西北……”
魏王陳然猶豫了下,與自家舅舅對視一眼,搖頭道:“算了,打發管事探望一下就是了。”
這幾位,比起掌著京營以及錦衣府的賈子鈺,自然不能相提并論,而且沒有父皇默認,他也有些懼的慌。
宋璟端著茶盅,呷了一口,低聲道:“賈子鈺為何會有這番推斷,河南官軍再不濟事,也不至于……”
“誰知道呢,他真以為自己是神仙了,掐指一算,未卜先知。”梁王陳煒也提起茶壺,斟了一杯,輕笑說道。
魏王陳然想了想,忽而問道:“舅舅,四舅他現在是在河南做知縣”
宋璟道:“是在開封府治下的祥符縣做知縣,這又快要秩滿一任了,如果按著秩滿得遷,這次京察大計,至少應遷轉一任同知或者知府,說來,原先就任著知縣,這都兩任了。”
不同于宋璟沒有功名在身,先前只能在鴻臚寺做六品典客,宋家老四宋渲是正兒八經的科甲出身。
魏王陳然問道:“四舅舅兩榜進士,遷轉兩縣,升遷怎么這般慢”
如能有他四舅舅過來幫襯,想來他也能有著左膀右臂。
宋璟嘆了一口氣,道:“誰讓他有著一個做皇后的姐姐和做貴妃的姐姐。”
宋皇后姐弟四個,宋皇后為宋家大姐、端容貴妃為宋家二姐、宋璟為老三,宋﹐為老四。
宋暄比已三十出頭的幾位姐姐、兄長,年齡要小許多,也才二十五六歲,二十歲就中了二甲進士,算是宋家的讀書種子,但因為其有一個皇后、一個貴妃的姐姐,難免要受更多的目光注視,反而影響了仕途,沒有選入翰林院為庶吉士,而是去了地方。
崇平帝先前甚至派宋殖為偏選縣的知縣,后因政績卓著,考評上等,遂在吏部的下,最后崇平帝還是壓了一下,調至開封府祥符縣。
如今秩滿兩任,再往上就升遷的快一些了,或為同知、知府,再不濟也能為知州。
魏王陳然忽而想起一事,皺眉道:“舅舅,方才聽六弟說,根據賈子鈺的推演,如是汝寧府官軍潰敗,賊寇通往開封府之路就是一片坦途,舅舅在祥符縣,豈不是在危墻之下”
梁王陳煒皺眉道:“三哥,你聽那個賈珩胡言亂語!那是他虛言恫嚇,我都打聽了,河南都司官軍整整派了幾個衛,一兩萬兵馬,保證萬無一失!賈珩在那自說自話,軍機處和內閣這么多人,可一個信的都沒有,就連父皇那般寵信他,都沒信著他的鬼話。”
魏王陳然放下茶盅,面色凝重,徐徐道:“賈子鈺先前好像料中過京營生亂,當初王子騰整軍出了亂子,賈子鈺就提前料中,果斷派兵鎮壓。”
因為在五城兵馬司待了不少時日,作為“舔狗”的的魏王陳然對賈珩的一些事跡了如指掌。
宋璟接話說道:“當初,他好像借著錦衣府的探事耳目,錦衣府在神京遍地耳目,在地方上恐怕鞭長莫及了。”
梁王陳煒拿起茶盅,呷了一口,說道:“舅舅說的是,他離了錦衣府,什么也不是。”
魏王陳然思索了會兒,眉頭舒展開來,喃喃道:“一省府治,重兵把守,是我多慮了。”
然后,看向梁王陳煒,正色說道:“六弟,你也不要太針對賈子鈺。”
梁王陳煒辨白道:“王兄,我可沒針對他,你看父皇對他寵信成什么樣了,還有五姐為著他可沒少給我甩臉色,我都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當初要不是走了姑姑的門路,見了父皇,他可還在柳條兒胡同窩著呢,現在倒是威風起來了,在你跟前兒都冷著臉,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兒。”
宋璟搖了搖頭,沉聲道:“也不能這般說,賈子鈺還是有本事的。”
“糊弄父皇的本事罷了。”梁王陳煒道。
魏王陳然怒道:“胡說什么,以父皇之圣明,豈容無能之輩糊弄”
梁王陳煒癟了癟嘴,伸出手,道:“好好,你就服著他罷,等過幾天,河南軍報過來,臉都給他扇腫了。”
這就是他看著膩煩的原因。
五姐幫著那個賈珩,還能說女大不中留,結果三哥也這般維護著,真以為人家掌兵勛貴幫你入主東宮
做夢呢
人家那是吊著你!
事實上,舔狗是叫不醒的,反而旁觀者清的兄弟恨鐵不成鋼。
不提魏王和梁王兄友弟恭。
卻說楚王妃甄晴與北靜王妃甄雪在姬姬以及丫鬟的相伴下來到后院,由著宋璟妻子沈氏接待著,作為魏王陳然的舅母,雖位份兒僅僅是六品誥命夫人,但仍然是楚王妃的長輩。
甄晴看向一旁的宋妍,年方十二的少女,著淺黃色衣裙,梳著齊碎劉海兒,耳垂見著兩個耳釘,修眉鳳眼,眼神明亮,長著一張白膩如雪的鵝蛋臉,五官柔婉安靜,略有些像宋皇后。
甄晴打量著宋妍,笑道:“舅媽,妍兒一瞧,都這般大了,可曾許了人家”
按照禮法,楚王妃要喚宋皇后為母后,那么宋皇后的弟妹自就是甄晴的舅媽。
“還沒有呢。”宋璟之妻沈氏笑了笑,說道:“倒也不急,這不還沒到及笄之年呢。”
其實她倒看中了外甥梁王陳煒,等二年梁王陳煒開府,她家女兒正好再大一些,親上加親。
甄晴笑了笑道:“也是我家那個年歲太小,不然這般好的品格,非要定下來才是。”
北靜王妃甄雪在一旁聽著,捏了捏手帕。
暗道,先前姐姐還說要和她家歆兒親上加親,不過知道這只是說著討巧湊趣兒的話。
然而,哪怕是一母同胞的甄雪都不知自己姐姐甄晴心頭所想的是,她家兒子將來是要為太子的人,宮妃成群,綿延子嗣,還不是正常中事
聽到提及自家親事,宋妍芳心微羞,垂下螻首,小姑娘白膩如雪的臉頰染上一層緋紅。
這時正與北靜王妃甄雪的女兒水歆,原正翻著花繩,糯糯問道:“姐姐,你臉怎么紅了”
宋妍:“”
宋妍聞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水歆粉嘟嘟的臉蛋兒,柔聲道:“姐姐幫你翻花繩。”
沈氏這邊兒又問道:“今個兒怎么不見楚王”
甄晴笑了笑,道:“他這不是剛接了個監修皇陵的差事,天天忙的腳不沾地的,這幾天都跑往渭南縣,不怎么著家,大嫂,大哥不是也去了恭陵”
說話間,一雙狹長、晶瑩的清眸,看向不遠處著水綠色衣裙,云堆翠髻的向氏身上,這位麗人淺笑盈盈,看著甄氏與楚王妃甄晴說話,安靜聽著。
這時,聞聽詢問,道:“王爺他說差事打緊,不敢耽擱,最近都在恭陵附近的知事處住著,等恭陵那邊兒各項事務開始后,才能輕松一些。”
相比性情強勢的甄晴,言笑無忌,聲音清越,向氏面如小月,眉眼溫寧,一副小家碧玉模樣,聲音柔軟、酥糯,與大嫂這個身份略有幾分反差。
甄晴玉容幽幽,眸中閃過一絲清冷光芒,道:“說來都怪工部那些官兒,什么都動手腳,連恭陵都敢動著,簡直膽大妄為,無法無天。”
沈氏好奇問道:“前段時日,錦衣府不是拿捕了不少官員,工部和內務府的不少人都被下了詔獄”
說到最后,臉上見著心有余悸之色。
她小時候也聽家里說過大獄一興,真是慘不忍睹。
北靜王妃甄雪柔聲說道:“這幾天還在抄家呢,不少犯官在附近的宅邸都被錦衣府查封了,內務府的人跟著清點財貨。”
沈氏感慨道:“聽我家老爺說,從這些犯官家里抄了不少財貨,比國庫一年支出都多。”
“可是抄了不少好物件兒,這會兒有一些在東西兩市變賣著,我這兩天想著打發人去買兩件兒。”甄晴笑了笑說著,然后瞥了一眼齊郡王王妃向氏,問道:“大嫂,什么時候咱們也去挑兩件兒。”
這是拿話刺著向氏,因為當初齊王被削爵郡王時,要填補從三河幫分來的利銀,從家中不少變賣物件兒。
向氏明眸凝了凝,柔婉一笑道:“王爺他不喜這個,如是有著古籍字畫,我倒想著挑幾件,讓王爺陶治下性情。”
顯然,這位向氏也不是傻的,雖是小家碧玉,但卻綿里藏針,不動聲色。甄晴笑了笑,感慨道:“那真是可惜了。”
心頭冷哂,這話說反了才是,齊王什么品行,她還不知道貪鄙財貨,生活奢靡。
她家王爺才對這些古董字畫感興趣,這是在拿話反擊她呢。
甄雪隱約聽著一些不對付,就是凝了凝秀眉。
—堆婦人聚在后宅,除了說著兒女就是說著爺們兒在外的官場中事。
就在幾人敘話時,一個姬姬繞過屏風,說道:“王妃,夫人,南安太妃過來了。”
沈氏也趁機岔開話題,笑了笑道:“我想著老太妃這時候該過來了。”
因為南安太妃的小孫女,前不久剛被天子冊封為魏王正妃,南安郡王也就與魏王結了親,如今魏王喬遷新居,南安郡王奉旨出京查邊,那么南安太妃就不可能不來過來。
而且最近都要議著大婚之日,畢竟是皇后元子藩王娶著正妃,也要舉行隆重而熱烈的大典。
說話間,南安太妃在一眾嚰姬進入廳中,但讓甄晴、甄雪意外的是,身旁除卻陪同而來的南安郡王正妃羅氏外,還有鎮國公牛繼宗之母許氏以及牛繼宗之妻楚氏。
原來,鎮國公太夫人許氏,前往理國公府看望柳芳,碰到南安太妃,在柳家用罷午飯,就隨著在理南安太妃來給魏王道喬遷之喜。
當然,也是想著攀附魏王,隨著南安、北靜為代表的武勛臣服天子,甚至南安郡王還和崇平帝成了親家,鎮國公、繕國公等也改弦更張。
至于羅氏南安郡王正妃早逝,羅氏是前二年由側妃扶正的,其所生女兒許給了魏王陳然,如論出身,魏王也是先庶出后嫡出,倒與魏王妃身世仿若。
南安郡王進入廳中,一眾婦人寒暄而罷。
甄晴笑道:“老太妃,我方才就聽著樹梢的喜鵲兒叫,可就是您老來了,怎么過了響兒才來,我們這都吃了午飯了。”
南安太妃臉上笑意卻斂去幾分,說道:“晌午時候,先去了趟兒柳家還有金家,他們兩家出了事兒,柳芳侄子還有金家小王爺,讓那寧國府的珩大爺打了幾十杖,請著太醫診治。”
甄晴聞言,心頭微震,清眸閃了閃,問道:“這是怎么一說”
甄雪也好奇地揚起一張溫婉如水的玉容,美眸柔波盈盈地看向南安太妃,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兒怎么還在宮里動起手了”
雖然先前說落著自家姐姐甄晴總是關注著寧國的珩大爺,但耳濡目染下,甄雪也生了幾分好奇。
一旁的沈氏也看向南安太妃,靜待其言。
其女宋妍放下手中的花繩,抬起一張肖似宋皇后的俏臉,望了過去。
南安太妃一邊兒坐將下來,一邊兒說道:“賈家東府的那位珩大爺一朝得了勢,小人得志,六親不認,前不久工部那檔子事兒就不用說了,現在理國公家的、西寧郡王家的,他因持異見,得罪著。”
前日工部案中,南安太妃去榮國府求情,結果折了面子,今日一去理國公府,與其交談得知理國太夫人孫氏也差不多,這就尋到共鳴。
牛繼宗之妻,楚氏說道:“老太妃說的是,寧國府的那位,你說憑什么論功勛沒有數得著的功勛,眼下就封著一等男,今個兒還說我家老爺去了汝寧府必敗,這不是咒著我家老爺出事兒”
鎮國公太夫人許氏,說道:“聽說這位原就是個庶出,這等突然發跡的窮措大,猛一下子得了權勢,就不知怎么好了,心性偏激。”
“老太夫人這話說的在理,人言三代養不出一個貴族,這等原是國公府八桿子打不著的庶支,突然得了勢,可不就是輕狂得天上去了。”南安太妃電了點頭說道。
鎮國公太夫人許氏道:“可現在宮里寵信的給什么似的,咱們去探望柳家侄子的時候,聽說宮里還罰了柳芳侄子的俸祿,這不就是拉偏架嗎”
“這話也不能這般說。”沈氏凝了凝眉,止住了這怨懟之言,暗道,這牛家太夫人好不曉事,這話是能亂說的
許氏也自覺失言,連忙道:“老身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說也寵信太過了,現在的年輕人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榮國太夫人也是個性情寬宏的,也不怎么管著他。”
她方才說那話,自也是借著沈氏這股風兒,向坤寧宮的那位耳邊吹。
“這賈家老姐姐,也有難處,不太好管著呢。”這時,南安太妃接話說著,低聲道:“這等庶出正是得了勢,聽說原本都快出了五服,進了寧府,賈家老姐姐估計也沒少受著他欺負。”
南安太妃之妻羅氏接話道:“我倒是聽王家媳婦兒說,這位珩大爺在家里可是霸王一樣,想訓斥哪個訓斥哪個,連西府姑娘的婚事都管著。”
說著,抬眸看向楚王妃甄晴道:“甄妃娘娘,上次好像是有這么一遭吧,楚王爺……”
楚王妃甄晴不置可否,臉上笑意淡淡道:“這個,我不知道。”南安太妃放在幾案下的手,扯了扯自家兒媳婦兒的衣袖。
羅氏連忙笑道:“那是我記錯了,好像是王家媳婦兒給榮國府二房大姑娘說了一門親,說是大同參將,結果讓這位珩大爺給推了,說來這榮國二房大姑娘也是可憐的很,都二十好幾的人了。”
這話自是找補,找補不成,就開始道人是非,轉移傷害對象。
甄雪在一旁聽著,警了眼羅氏,心頭甚至都生出一股厭惡。
這位甄家二小姐,當年與元春也算是閨中密友。
南安太妃搖了搖頭,說道:“賈家老姐姐也不容易,前不久,榮國府不是剛剛出了一樁事兒,父子流放貴州,就連榮國爵位也都沒了,賈家老姐姐該多難受,這東府愈發得勢,這才出了這等以庶凌嫡的事來。”
鎮國公太夫人許氏道:“是這么個理兒,庶支凌辱嫡支,看著都讓人不落忍。”
甄晴眸光微冷,什么叫以庶凌嫡,要知道父皇也是庶出,他家夫君也是庶出,庶出怎么了
而南安太妃、鎮國太夫人許氏,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儼然借著魏王府,開起了賈珩的批斗大會。
沈氏聽著幾人敘話,笑了笑道:“老太妃,你們說的是有些聽不懂,這說的是哪一家的事兒”
南安太妃道:“???”
合著她白活了半天,白忙活?
甄雪柔聲道:“是寧國府的那位珩大爺,不過這里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宋妍抬眸看了一眼自家母親,貝齒咬了咬粉唇,暗道,自家母親故意這般說,想來是不愿參與這些背后道人是非的事來
倒不知那位寧國府的賈珩,怎么得罪了這般多人
甄晴清眸閃了閃,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心頭反而有些想笑。
甄雪秀眉蹙了蹙看著南安太妃,心頭嘆了一口氣。
這位老太妃是因著前日工部的事,記恨上了賈家和那位珩大爺。向氏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一言不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南安太妃卻看向沈氏,說道:“沈夫人有所不知,你當這位珩大爺今天朝議時說了什么聽說京里官員正因為這事兒,在彈劾他們呢。”
甄晴修麗的柳葉眉凝了凝,美眸閃爍,竟是要彈劾鎮國公太夫人許氏接話說道:“彈劾他做什么”
此刻,兩個老妖婆一唱一和,幾乎逗哏和捧哏,這也是甄晴剛才又覺得好笑的緣故。
“不彈劾他彈劾誰”南安太妃說著,又看向沈氏,問道:“沈夫人,老身記得沈家四郎現在是在開封府祥符縣做知縣吧你瞧瞧他先前說的什么話說如寧府官軍必定大敗,一路打到開封府,河南大亂……這話,軍機處的同僚都不信他的,他還在那嘴硬,結果就因為柳家侄子想著和榮國府的老交情,想著提點他兩句,不要太輕狂了去,他倒好,耍起他錦衣都督的威風來了,打了柳家侄子和西寧郡王世子板子。”
南安太妃說到此處,搖了搖頭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得了點兒權勢,就了不得了。”
沈氏凝了凝眉,道:“這……”
羅氏接話道:“沈夫人,彈劾他的奏疏,這幾天估計還有不少。”
南安太妃看著一旁嫻靜而坐,不發一言的向氏,問道:“齊王妃,如果老身沒記錯的話,當初是這賈珩和齊王爺不對付”
甄晴看著這一幕,面色幽幽,暗道,這是拉幫結派,要對付那位珩大爺
而甄雪的女兒水歆則是放下花繩,瞪大了眼睛看向幾人,粉嘟嘟的臉上就有幾分好奇。
“宋姐姐,這是說的誰呀”水歆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軟聲問著一旁的宋妍。宋妍捏了捏水歆粉嘟嘟的臉蛋兒,甜甜笑道:“大人的事兒,姐姐也不知道呀。
甄晴這邊兒連忙轉移了個話題,問道:“老太妃,舅母,魏王弟的好兒,定了什么日子”
“已初步定了,這月底,正是黃道吉日,宜嫁娶,那時候各家誥命都到宮里,宮里也要舉行藩王冊封的典禮。”南安太妃笑道。
總說著那個賈家的事兒,也有些犯晦氣,說說喜事也好。
甄雪感慨道:“那典禮可真是盛大了。”
沈氏也連忙岔開話題,說道:“圣上還要在熙和宮賜宴百官呢。”
甄晴面色不變,心頭卻涌起一抹異樣。
記得她當初被冊封為楚王妃,雖也有宗室冊封大典,但百官可沒有賜宴,也沒有這般熱鬧,這皇后元子,終究有些不同。
向氏也在一旁捏了捏手帕,眸光低垂之間,分明心頭也有一些想法。
鎮國公太夫人,笑了笑道:“那天,估計秦氏也會來,聽說這位原是小門小戶之女,估計頭—遭兒見這般大的典禮吧。”
當初賈珩從牛繼宗手里奪去果勇營,一直被牛家引以為恨。
相比南安郡王只是看不慣賈珩的輕狂,牛家對奪了果勇營的賈珩幾乎恨之入骨,甚至已經不和寧府來往。
“現在不是小門小戶之女了,這次謀了個三品官,工部一案可讓寧國那位撿著漏兒了。”南安太妃說著,輕笑了下,說道:“只怕這幾天,估計不少言官拿這個兒事兒彈劾。”
沈氏看著這一幕,皺了皺眉,暗道,剛才還好好的,怎么又開始了
甄雪抿了抿櫻唇,也有些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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