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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埋葬眾神 第六十九章:三界
擒龍爪?
鬼物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若非現在還在打架,他簡直想要笑出來——這活死人是沒睡醒嗎?這般難聽的招式名,喊出來也不怕丟人現眼?
鬼物烏青色的衣裳晃了晃,他在撲向林守溪的過程里,飛速妖化,本就干瘦的身軀更縮得細長,成了蜥蜴般牙尖嘴利的長尾巴怪物。
“什么擒龍爪,給你看看本龍爺的蒼河滅極功!”鬼物叫囂著,衣影從天而落,利爪揮舞,展開了猛烈的攻勢。
黑衣少年巋然不動,只抬起左手去接他的利爪,那左手動得不快,卻總能精準地攔住他的進攻,哪怕是假動作也騙之不過。
這一幕在其他人看來觸目驚心,少年的手皓白潔凈,無半點防護,隨時要被那雙鱗爪撕成碎片。
但這慘劇遲遲沒有發生。
鬼物與他交鋒了一陣,并不覺得他有多強,只覺得對方的爪法太過圓滑,仿佛是在用沾滿了油的手去抓泥鰍,屢屢任其滑走,引得怒火中燒。
這鬼物也不再藏著掖著,他身影暫退,用長尾支撐起整個身子,而他的手腳則懸空,形成了跏跌坐般的怪異姿勢。
他的身軀已徹底妖化!
鬼物口中念念有詞,什么萬妖來朝功、六道噬天術、太古神滅爪之類的神術齊齊喝出,鏗鏘響亮,每一個音節發出,他的軀體皆會得到強化,轉眼間鬼物黑霧縈繞、煞氣沖天。
癱坐一邊的小姑娘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破滅了,當地有一本流傳很廣的書卷,名為誅神錄,那書卷講述的便是一個少年苦練神功,屠殺世間魔神的故事,這本書遠近聞名,這鬼物口中的招式在其中也都有記載!
沒想到這看似是胡謅的書中招式,竟真被他練了出來,這些神功聽起來就令人毛骨悚然,更遑論威力!
果然,鬼物尾巴下壓,身軀猛地彈出,速度竟比方才快了數十倍,肉眼所能捕捉的,只是一道灰影。
灰影掠過,空氣炸開,砰的一聲巨響里,林守溪所在的位置赫然被砸出了一個大洞。
但那黑衣少年卻像是憑空消失了!
他去哪里了?
鬼物感知敏銳,他心頭一驚,立刻轉頭望向斜側方,他瞳孔瞬間縮成綠豆,只見對方躲開自己進攻的同時,化爪為拳,迎面打來,他沒有反應的時間,一拳已結結實實地搗在了他的臉上,骨裂聲慘烈響起,他腦袋后仰,揮出去的雙爪一下子綿軟無力。
嗆——
鬼物什么也看不清,只覺有一縷寒光閃過眼縫,他知道是劍出鞘了。
劍干凈利落地刺入了他的腹部,反手一推,他的身軀像個曬干的大肉塊,被牢牢地釘在了黑色的石壁上,發出嗚咽般的慘叫,他抬起扭曲的臉,咽喉聳動,“你這到底是……什么武功?”
黑衣少年愣了愣,淡然道:“我回答過你了。”
鬼物目眥欲裂,他從那座陰牢里逃出來以后,偶得了一本人類寫的書卷,對里面所描繪的神仙法術很是向往,模仿著練了一套,更學著那主人公玩藏拙之后人前顯圣的一套,實在是不亦樂乎,不曾想,他還沒風光多久,就遇到了這么棘手的對手。
“我……我竟要被這種招式干掉了嗎?真不甘心啊……”鬼物嘔著血,學著書中人說話。
黑衣少年也沒聽清他在說什么,他剛剛清醒,手腳還未活動開,正想給這妖怪補上一劍永絕后患,卻見鬼物抬首,妖瞳中爆發出回光返照般的精光。
“殘玄復生秘道大法!”鬼物厲喝,聲若狂瀾。
“公子小心!”
少女已驚呼起來,她閑暇的時候也讀過那書,這在書中可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神級法術,它可以療愈一切傷勢,并將傷勢轉化為自身的境界,傷得越重也就越強,除非將它一擊斃命,否則會變得無限強!
黑衣少年皺起眉,他并未感受到什么強大的真氣波動,他握住劍柄,拔出,反手插入了他的咽喉,一劍將其割斷。
臨死之前,鬼物才恍然想起,自己根本沒有學會這玄妙的神術。
原來自己不是書中人啊……大夢初醒已是死亡臨頭。
鱗片退化,烏青衣袍中的身軀回歸正常,青年模樣的鬼物七竅生黑煙,飛快化作了一灘黏膩的影,涂抹在了石壁上。
黑衣少年振血收劍,朝著馬車傾塌的位置走去。
他正是林守溪。
幸存的三人已看傻了,小姑娘本想歡呼,但見他走來時不由再次犯怵……這明明是個死人啊,怎么活過來了?他們這不會是黑吃黑吧?
林守溪一邊走著,一邊用余光掃著四邊的景。
平削如鏡的高崖峽谷,紅褐色的樹叢,崎嶇的石道,昏沉的天色……
淡淡的壓抑感里,林守溪也在回憶著昏迷前的事。
他是從一口棺材里醒來的,醒來的時候棺材板已被震開,他輕而易舉地把板挪走,走出來時聽見了遠處刀戈交擊的聲響,于是就有了剛剛的一幕。
至于更早之前的事……
林守溪閉了閉眼,手不由地摸上胸口,心跳之外,還有撕裂般的痛感——這個地方似乎受到了重創。
很快,他想起來了。崩落的神域里,他揮起耀眼的劍刃斬向黃衣邪神,那一刻,林守溪隱隱約約感覺到,上方濃厚的暮色里,有星辰般的眼眸悄然睜開,望了下來,與此同時,他的皮膚也寸寸驚栗,像是恐懼著被注視。
黃衣邪神在陰影中退去,他像是打破了人眼透視的規則,轉眼變得渺如沙粒,消失在了海天的交界處。
在他最后消失的瞬間,凝成一線的風刺來,正中他的胸口。
堅不可摧的黑鱗雖然幫他擋下了這記攻擊,卻也就此碎裂。
他捂著胸口,掌心盡是黑色的琉璃渣般的碎片,劍刃軟綿綿地落地時,神域已分崩離析,他孤單地站在那里,看到海嘯掀起,看著大地沉落,接著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往某個方向狂奔過去。
然后,他就在這個地方醒了過來。
自己應是從神域某條連接外界的密道里逃出來的吧……林守溪一時間也想不清楚。
他一邊想著事,所以腳步也很慢,這緩慢的腳步在那些幸存者看來卻是極具壓迫感的,每一腳都像是踩在了他們的胸口。
林守溪回過神,才注意到他們一個個面露恐懼,顫抖不停。
“我是個好人。”林守溪將劍背在身后,說。
當所有的棺材都搬回了車廂后,少女也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那個自稱是好人的清秀少年正坐在右側的馬匹上,望著道路盡頭米粒大小的微光,神色茫然。
“晚輩陳寧多謝大俠仗義相救。”少女抱拳行禮,由衷地趕緊。
那背著大刀的粗獷漢子也走上前,自報家門,行了一禮,林守溪點點頭,他指了指車廂,問:“你們是做什么的?怎么會運這么多尸體?”
自稱陳寧的少女正想解釋,卻見那少年掏出了一塊石頭遞給她,“拿著這個說。”
陳寧接過石頭,石頭溫潤冰涼,還帶著些血跡。
“我們是受雇運這批尸體去三界村的,三界村的仙人似乎是在做什么東西,從各地買了不少尸體,他們給的錢意外地多,但也有條件,必須按時按量送達,否則……”陳寧頓了頓,看了一眼父親。
“否則會拿你們當成尸體充數?”林守溪憑借著自己對邪門歪道的了解問。
“是。”陳寧點頭,心想對方這么了解,一定是行俠仗義滅過不少魔窟了。
“你們只是運這些尸體嗎?”林守溪問。
少女寒毛不由豎起,她看了一眼爹爹,盡量冷靜道:“是,是的。”
真言石嗡鳴。
本就緊張的她嚇了一跳,只以為自己握的是只甲蟲,連忙將其甩走,將真言石扔到了地上。
林守溪俯身將真言石拾起,攏入袖中,話語冰冷:“你們還運了什么?為何會遭來殺身之禍,還有那只蜥蜴精又是怎么回事?”
說完之后,他又欲蓋彌彰般補了一句:“不要怕,我是好人。”
陳寧怎么會不怕?這漂亮少年可是死人復生的,指不定是個色厲內斂的厲鬼!她嘴唇抖個不停,生怕對方暴起,將他們都一口吞了。
林守溪還在等待回答。
她害怕地看了一眼老爹,老爹輕輕搖頭。
“既然你是個好人,那……那好人會看著我們死嗎?”陳寧急中生智,說:“我們若是暴露了那個東西,都會被殺掉的。”
“是嗎?”林守溪想了想,說:“你說得也有理。”
陳寧錯愕,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逃過一劫。果然少年的下一句話令她花容失色。
只見他從身后取來一本書,扔了過去,“既然關乎身家性命,那就還給你們吧。”
陳寧呆住了,根本忘了去接書,還是老爹手穩,將書給接住,他看了一眼封皮,大驚失色,這東西明明是藏在車廂的暗閣里的,遮蔽得極其巧妙,他是什么時候偷出來的?
“原封不動地塞回去吧,不會被發現的。”林守溪靠在車廂上,還多問了一句:“要我幫忙嗎?”
大漢連連搖頭,他檢查了一下書的真偽,確認沒被替換,連忙爬廂,將它裝回不知何時被打開的暗閣里。
林守溪方才摸了摸這本書,書的封面是用皮做成的,厚重黏膩之余也很光滑,手感不似豬牛羊的皮,書皮上寫著兩個扭曲復雜的字,不知是何意思,翻開書,里面卻是黑色的,一個字也看不清。
這本書讓他感到不舒服,應是本邪典。
漢子去放書的時候,陳寧遵從林守溪的要求,開始給他講起關于那頭蜥蜴精身份的猜測。
據說這一帶有個著名的地牢,地牢里關押著許多十惡不赦的魔頭,他們本該是要在今年冬天問斬的,冬天臨近,可封印它們的高人卻忽然暴死了。
“據說那高人死的姿勢很慘,他的血肉被啃了個干凈,骨頭架子被擺成了怪異的姿勢,慘無人道地掛在了大牢的門口。”
陳寧敘述著,她牙關碰撞,身體還時不時地凜一下,“沒有人知道是誰做的……高人死后,沒有人有本事殺它們了,于是大家商計,往地牢里灌毒。”
“周圍的鎮民熬制了大量的毒水往地牢里倒,幾乎將整個地牢都灌滿了,他們用巨石壓住了出口,貼上了符咒封條,據說那幾天,每個晚上都能聽見妖物發出凄厲的慘叫,叫了大約七天……七天后,下面終于一點聲音沒有了。所有人都以為安全了,可也是自那時起,村子里陸續有人暴死家中,死掉的都是當初隨著高人一同抓妖的人……他們死前都經歷了非人的虐待和折磨,死狀慘絕人寰。”
“這頭鬼物,很可能就是從那座陰牢里逃出來的。”
陳寧大致地介紹了一番,臉色泛青,看得出來,哪怕只是口述她也很害怕。
林守溪聽著,眉頭漸漸皺起,他問:“這到底是哪里?”
“這……這還能是哪里?”陳寧也愣住了,“這里是去三界村的路上啊。”
“我是問,這里是神山之內還是神山之外。”林守溪說。
“公子說笑了,神山之內哪會有如此荒涼貧瘠之處呢……我們可沒有資格去神山內生活。”陳寧語氣低落,“據說城墻里面的人,還稱呼我們為野鬼。”
這里還是城墻外么……
“公子應是墻里面的人吧?”陳寧試探著問。
林守溪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問她:“你知道一個叫巫祝湖的地方嗎?”
“巫祝湖?”陳寧望向了另一位幸存的叔叔,兩人一道搖頭,“沒聽說過。”
看來這里離巫祝湖很遠了……林守溪心思一沉,他又立刻想到小禾曾對他說過,哪怕是神山中人對于外界也知之甚少,巫祝湖這個名字甚至有可能只是巫家對于那座大湖的稱謂。
想到這里,他心情更加低落。死里逃生之后,他最想做的就是見到小禾,但以目前的情形看,他們很有可能相隔萬里之遙。
漢子重新裝好了秘籍,緊張地看著這個少年。
林守溪自然地跳下了車廂,將那位陳叔叔的尸體搬了過來,塞到了車廂里,自己則坐上了馬背。
林守溪‘死而復生’,他們少了一具尸體,正好用他頂上。
漢子看著尸體,嘆了口氣,寬大的手撫過他的眼皮。他是自己的弟弟,先前還在馬背上鮮活地談笑,轉眼之間就是棺材里冷冰冰的尸體了。
先前的大變故里,兩匹馬瘸了腿,走得很慢,騎馬像是在趕騾子。
林守溪沒有半點不耐煩,他平穩地坐著,繼續整理著思緒。
埋在胸口的黑鱗破碎了以后他才發現,過去之所以看不到氣丸是因為它被黑鱗遮住了,如今像是日食過去,氣丸終于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那是一顆深紫色的氣丸,精純美麗,邊緣已流露出淡淡的金光。
他終于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境界了。
對于黑鱗的破損,他倒沒覺得有什么可惜,一是因為它幫助自己擋過了致命一擊,也算是物盡其用,二是因為,自從發現黑鱗在不知不覺間鉆入了身軀后,他一直有種暗暗的恐懼。
“邪龍轉世為人,口銜逆鱗,為禍蒼生……”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這個小時候聽到的謠言,總覺得它不是空穴來風。
林守溪閉上眼,摒去了多數雜念,靜心吐納片刻后再度睜眼,問:
“方才那蜥蜴精臨死前念叨的武功都是什么來頭?”
“哦,那個呀。”陳寧解釋道:“那是一篇在三界村流傳甚廣的文稿,據說是仙村的神秘人寫的,那本書在三界村幾乎家喻戶曉,方才他念叨的武功便是書里面的,可書畢竟是書,到底是子虛烏有,他……他應是看書看入魔了。”
“仙村?”林守溪對這個稱呼很感興趣。
“嗯,三界村很大很大的,共有三塊地方,最下面的是妖村,住著許多妖人,其次是人村,最上面是仙村,仙村里面聚集著三界村所有的修行者,一般人是進不去的。”陳寧解釋了一通,她打量了少年一會兒,發現他心不在焉的。
林守溪不還在想著小禾的事。
楚映嬋應是帶著小禾一同逃出去了,神域里,他拿真言石測試過楚映嬋,她不會傷害小禾,只想將她帶回神山交由師尊發落。
按理來說,小禾現在應該是被帶入神山了。
“陳姑娘,你可知道神山的所在?”林守溪問。
“公子是神山中人嗎?”陳寧吃驚地問。
林守溪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盯著她。
陳寧知曉自己不該問太多,連忙道:“我從小到大沒怎么出過村子,更別說去神山了……”
“神山離這里很遠,我也弄不清位置,只知道是在南邊。”一旁的漢子也開口了,說:“仙村里倒有一位神山來的人,公子到時候可以去問問。”
林守溪點點頭。
看來得先去那個三界村了。
找到那個神山中人,問出神山的方位,然后前往。只要不出意外,自己與小禾應該很快就能重逢。
但林守溪的臉頰上不見任何喜悅,因為他能清晰地認識到,‘不出意外’四個字和自己好像沒什么關系。
小禾平安無事是他現在最大的愿望。
林守溪想著事,他能感受到陳寧的目光時不時地往這偷瞄,他知道她想問什么,為了打消這小姑娘的疑慮,他主動開口道:
“放心,我不是死人。先前我在練習龜息大法,不知被哪個沒眼力見的當尸體搬走了。”
“龜息大法?”陳寧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嗯,是一種可以封閉五感,如動物般陷入沉眠的法術。”林守溪隨口道。
陳寧嘖嘖稱奇,對這位大俠更加仰慕。
這雖是林守溪隨口胡謅的,但同樣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過去世界那些精妙的拳腳武術,若是在修行的基礎上進一步改造,可不可以脫胎換骨成真正的仙術呢?
馬車緩緩前進。
日薄西山。
林守溪閉著眼眸,橫劍膝上,晃晃悠悠間,他忽然見到了一幕場景:陌生的少女跪坐在一間擺滿了劍的房中,對著一柄古舊斑駁的劍發呆。
這幕場景很熟悉,當初在巫家與楚映嬋的戰斗中,他就出現過這樣的幻覺。
怎么回事?我是在做夢嗎?
不……我是清醒的,那這是……清醒夢?
正當林守溪為所見的一切困擾時,那古色古香的少女像是察覺到了什么,抬起了小巧的腦袋,怯生生道:
“哥哥,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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