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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埋葬眾神 第五十三章:夢幻之旅
季洛陽立在懸崖高處,向下遙遙俯瞰,白浪如帚,將他們墜落濺起的水花磨平,之后這對少年少女再沒有浮起,他立著望了一會兒,所聞唯有茫茫濤聲。
山崖很高,水很淺,水中又有暗礁無數,這樣下去,幾乎必死無疑。
季洛陽凝視一會兒,不再看,轉身離去。
這一夜里,林守溪已經歷了數場惡戰,孫副院、云真人、神山仙子、及至密道之中時力氣已然用盡,是真正的強弩之末,再與蟄伏許久一朝亮劍的季洛陽決戰,幾乎必死無疑。
當然,在季洛陽看來,跳崖亦是必死無疑。
可林守溪不這么覺得。
走到山崖邊時,濤聲入耳,這不是死亡的鼓角,更像是某種呼喚……
這種呼喚也來自心里,那時白瞳黑凰劍經的耳語,第九重的瓶頸從未如此松動過,仿佛只要他縱身一躍,就能沖破一切,讓嶄新的劍經如泉水般在體內涌現!
他抱著小禾酥軟的身軀,墜下山崖,時間像被拉得很慢,他能看到小禾飛舞的婉約發梢,能看到她輕顫的睫毛,能看到下方的白浪在礁石上拍碎,化作無數細流……師父曾經說過的話再度于耳畔響起:
“黑凰為空境之主,自水中生,遇風而成形,沐天雷地火以為羽,凝云上霄光以為眸,振破重天虛宇,三涅槃,燒盡骨血,割去其影,終成無量。”
林守溪的心澄明透徹,本已抽空的黑丸于此刻自轉了起來。
他仿佛回到了幼鳥誕生的狀態里,天地冥冥渺渺,塵埃包裹著白云,風沙吹過冰面,烈焰與寒水共存……有心臟在體內跳動著,發出轟轟的聲音,這種聲音占據了他所有的感官,極致時,聲音碎裂,閃電將巫祝湖照亮,也將他的意識從冥想拉回了現實。
白瞳黑羽劍經第八重與第九重之間的壁障在這一刻破碎,他抱著小禾跳入湖水,也跳入了劍經的第九重之中……
這不是第九重,而是傳說意義上真正的第一重。
師父與他說過,每邁入一重就會獲得相應的能力,但過去他修到第八重時問師父,為何自己沒有獲得這些能力,師父表示他也不知……現在林守溪終于知道答案了。
原來師父一直理解錯了,他們所修的不過是‘式’,因為每一式的修煉對于過去世界的人來說已太難太難,所以被誤認為是‘重’。
但真正邁入第九式后,才是白瞳黑凰劍經的第一重!
第一重的能力恰好是水!
洶涌的浪濤裹挾著他奔流旋轉,磅礴的自然偉力里,他卻從被動者變作了主宰。
水的聲音便是他的聲音,水的呼吸也成了他的呼吸。
他像是一尾靈巧的魚,擁著失去意識的少女,在水中潛行了一段,隨后劈浪而前,逆著水流朝著巫祝湖的中心游去。
似駿馬奔馳于原野,再沒有東西能阻攔他們!
林守溪借助著‘水’的力量,一路無阻地來到了湖心。
黎明還未降臨,湖心黑潮涌動,它們墻立而起,形成了一個彎曲的界。
沒有過多的思考,林守溪抱著小禾,一同扎入了這個界里。
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安靜了下來。
眼前的湖水透著清澈的藍光,沒有一絲雜質,它的表面毫無波紋,就像面磨得平整的鏡子,映出了他蒼白的臉和流血的身體,小禾用盡了力氣,在他懷中昏睡了過去。
外面狂風暴雨,巫祝湖的中心卻如此的靜,好似真正與世隔絕的一隅。
繼神大典已無法繼續,但仙山之敵與邪靈依舊激戰在上方,季洛陽也未必放棄了追殺,他們無路可去,神的墳墓似乎是唯一安全之處。
可是神庭的入口又在哪里?
林守溪下意識地向下望去。
鏡面發出了微光,水界籠罩的鏡子之下,浮現出了一個夢幻般的影,似是傳說中的蓬萊仙島變作了真實,一株樹干扭曲的參天巨木呈現在了鏡面中,這顆樹木不知道生長了多少萬年,粗大得不可想象,它的盡頭隱約是一座島嶼。
林守溪無法描述此刻心中的震撼。
仙霧繚繞的島嶼出現在了視野里,它在眼中不斷放大,放大,好似一整座島在朝著自己砸過來,令人寒毛都忍不住根根豎起。
過去的世界里,他雖也聽說過海市蜃樓的奇景,但他從未親眼見過,況且這遠比海市蜃樓更加真實,仿佛那座島嶼就建立在這鏡面之下,倒懸于整個世界。
可是……要怎么進入世界呢?
似有冥冥之物可以聽見他的心聲,他的疑問才生出,中心的鏡面里便有數注流水涌出,一塊古舊的石碑就這樣被水流托了起來。
林守溪靠近石碑,閱讀上面的碑文。
“當湖水漫上天空,古代的鎮守將從長眠中蘇醒,過去的千萬年里,它照看著這片大地,祓除一切污穢,讓火焰燃燒到幽冥的海域……傳承不會斷絕,心臟再度燃燒之日,它將為大地挑選出新王。”
碑文下面還有數段他看不懂的文字,林守溪判斷,這是其他種族的文字。
這段碑文用了幾十種語言注釋,為的是無論進來的是哪一個種族的生命,都能看懂碑文在講什么。
閱讀完上面的文字,石碑又回落了。
林守溪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身下的水面忽然柔軟了下來,他試探著將手伸入其中,然后抱著小禾一點點沒入。
他進入了鏡面里。
鏡面下面是一層薄薄的水,水下是……天空。
轟!巨大的風聲迎面而來,他們忽然從高空墜落!
藍色的天幕垂在頭頂,白云在身邊流動,狂風在他們周身拼命地鼓動,將衣裳與發吹成怒浪。
先前昏迷了一會兒的小禾隱約睜開了眼,她看著天空與云,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她與林守溪緊緊拉著手,身體像鳥翼一樣展開,從高空中迎著風墜下,穿過了一片又一片的云,下方是島嶼渺小的輪廓。
“嗯……”她鼻尖發出一聲輕吟,“這么高,會摔死的吧……”
“我們不會死的,我相信小禾的預見。”林守溪說。
他篤信著這個預言,這是支撐著他走到這里的信念,走得越遠,他的信念也就越堅定。
小禾咬緊了嘴唇,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真相……
“真是笨蛋啊。”小禾嗔了一句,像在罵他,也像在撒嬌。
“小禾還要抗爭命運嗎?”
“我……我才不告訴你。”
他們不停墜落。
忽然,小禾閉上了眼眸,下頜微抬,嬌俏臉頰上,紅唇微翹。
像是回到了當時的雨街里,小禾忽然停下,踮起腳尖,當時的他后知后覺,這次,他自不會再錯過這次了……
林守溪與她拉著的雙手向兩側張開,于是兩人的距離也一點點拉進了,小禾精致絕倫的臉頰近在眼前,紅嫩的唇美過世間的一切花朵,林守溪咬了上去,銜住了她的上唇,隨后他微微下移,生疏地與這吹彈可破的薄唇印在了一起,少女的香唇如此軟糯,像是輕輕一咬就會與他相融。
唇間,又有什么濕滑靈巧的東西悄悄地探來,這像是花瓣中流出的蜜,溫潤濕滑,卻帶著出乎意料的柔韌,林守溪無師自通,亦給予了回應,與之糾纏在一起。
上空之中,他們張開雙臂,動情地吻著,像是要吃掉對方的全部。
迎著狂風與云流下落,島嶼在下方漸漸變得清晰。
他們向著島嶼墜落,卻沒有摔得粉身碎骨,相反,他們明明是從高空落下的,可相吻睜眼之后,卻發現自己身在湖水之中。
林守溪戀戀不舍地松開了她的唇,將綿若無骨的少女擁在懷中,靠著對水的掌控力上浮,他游了很久,最后一個猛子扎出了水面。
他們經歷的一切像是夢中才會有的神跡,先前鏡面中所見的島嶼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里亦不晴朗。
風雨洗刷著孤島,山壁上的植被倒是被風得茂盛,這與外界成片的污穢荒地截然不同,這里的土地看上去很是肥沃,可供海浪般的森林生長。
“這是神之域……也叫神界。”
小禾的唇間吐出了些誤飲的水,輕聲說了一句。
“別說話,我先帶你上岸。”
林守溪看著小禾虛弱的面頰,抱著她游到了岸上。
腳觸及堅實的地面,林守溪一下子心安了很多。
這座島遠比看上去來得大,站在岸邊望去,島幾乎是看不到盡頭的,前方有著連綿的森林,里面時常會傳出怪異的嗥叫聲,古舊的石道掩在其中,不知通向哪里。
林守溪要率先找一個容身之處。
山路并不好走,林守溪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撐著自己,他只是覺得,若此刻是他一人,那他可能已被疲憊壓垮,倒地不醒,但現在他的懷中抱著小禾,于是,身軀的極限便被戰勝了。
他穿行在林間,一次次地摔倒,骨骼像是要斷了,肌肉也再感知不到力量。
小禾渾身冰冷,她在他懷里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知重復了多少次,她最后一次昏昏沉沉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置身在一個洞穴里了,外面風雨未歇,寒氣逼人,她的身體卻感受到了久違的暖意。
林守溪靠在她身邊的墻壁上,眼皮不斷地往下沉,他已困到不行。
“林……守溪。”小禾輕輕喊他的名字。
林守溪精神了些,他看向小禾,露出了笑意,“醒了?”
“嗯。”小禾想要道謝,但這似乎顯得生分,她猶豫了一下,不知該說什么。
他們已置身在了一處山崖洞穴之中。
終于安全了……
林守溪虛弱地笑了笑,問:“小禾剛剛是不是做了什么夢?”
小禾微驚,方才昏迷之后,她確實做了一個夢……夢見的是預言中四年后的場景。
僅僅是一個吻便讓自己做這樣的夢么……身體好熱……我這是怎么了,怎會這般輕易地,哼……夢中的場景模糊地在腦海中復現,她微搖螓首,亦羞得像找個地方鉆進去。
“你……你怎么知道我做夢了?”小禾強自鎮定。
“因為你一直在喊我名字,還讓我……慢些?”
慢些……小禾心臟抽緊,心想完了……
“慢些……我們是在趕路,你走得太快了,也不知道等等我。”小禾責怪道。
“你還一直在說……不要?”林守溪回憶著她的夢囈。
“你嫌棄我走太慢了,問要不要背我,我說不要。”小禾仰起單純的臉頰,說。
“可為什么沒過多久,你又哀求著喊……給你?”林守溪好奇地問。
“我……”小禾咬緊了唇,身軀微栗,恨不得直接跑出山洞,“哼,肯定是你搶了我什么東西,你個笨蛋,在夢里也不老實,就知道欺負我……”
“你還說那里不可以。”
“前面有座山洞,你說里面可能有寶藏,想進去看看,我提醒了你。”
“那……用力呢?”
“山道盡頭有一座石門,我讓你用力去推。”小禾一本正經地說著,“許是我的預見之靈根又生效了,提前見到了我們稍后登山的場景。”
林守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可你還說要吃……”
“你給我閉嘴!”
小禾忍無可忍,打斷了他的話語,她看著他慘無人色的臉,抿抿唇,心又軟了,說:“你趕緊睡一會兒吧,累了這么久了,哪怕是鋼筋鐵骨的身子,怕是也撐不住的了……”
“嗯。”
林守溪最后撐著的一口氣松了下去,他身子一歪,躺在小禾的大腿上睡了去。
小禾愣住了,她也不知該不該推開他,只覺得身體更熱了幾分。
“你還冷嗎?”林守溪閉著眼,問。
“不冷了。”小禾回答。
她先前渾身冰涼,冷得像具尸體,此刻卻是暖洋洋的,異常舒服……接著,小禾似意識到了什么,雙臂抱胸,“你這合歡宗惡徒是不是對我做了什么壞事?”
“沒有啊,我只是喂你吃了東西。”林守溪說。
“你喂我吃了什么呀……”小禾喃喃地問。
“丹藥。”林守溪半夢半醒間回答。
小禾放心了下來,接著,她感到了一絲不對勁,“什么丹藥?”
“你不停地說冷,我不斷給你渡真氣也無濟于事,便喂你吃了丹藥,幸好有用……”林守溪迷迷糊糊地回答。
“冷?你有驅寒的丹藥?”小禾更加疑惑。
林守溪已然睡著,沒辦法做出回答。
等等……
小禾很快意識到,林守溪身上只有一種丹藥,那就是他自己煉的……
“哎!你給我醒醒!”
小禾大羞,她去揪林守溪的耳朵,卻也不敢太用力。
難怪會做那樣的夢,原來不是自己的問題!他,他怎么……雖然是為了救自己,她不好太責備,可這也……小禾欲哭無淚。
林守溪就這樣躺在她富有彈力的纖長大腿上,她的心跳越來越快,身體也越來越燥熱,手無處安放,最后輕輕落到了他的身上,她五指觸碰他的身軀,指尖也跟著熱了起來。
于是她將手指抬起了些,但抬久了手臂酸麻,又忍不住落了回去。
如此重復,姿勢倒像是在給林守溪按摩。
最后,小禾放棄了抵抗,手輕輕搭在他的身體上。
不得不說,他煉制的丹藥堪稱神品,將她體內寒意驅逐殆盡之余猶有余力影響她,她看著少年清秀的臉頰,想起了無數同生共死的瞬間,一路而來的酸楚甘甜在腦海中不住地回放,她胸脯起伏,身軀滾燙,卻一動也能不動。
林守溪在她膝腿上安靜睡著,少女眼眸半睜半闔,暈出水一樣的光來。
沙沙的雨聲里,海浪沖刷岸灘的聲音也遙遙傳來,小禾靠在墻壁上,腰背筆挺,她咬住了自己的指尖,閉上眼,洞穴外的微光打在她的側頰上,映出她細微變幻的神情。
林守溪蘇醒的時候,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他睜開眼,意識有些恍惚。
這一覺他睡得很香,渾身的疲憊像是冰渣,在暖融融的春光里融化了水,溫柔地消逝,他睜著惺忪的眼,捏了捏臉頰下的‘枕頭’,緊繃著的‘枕頭’帶著意外的柔軟,他這才想起,這應是小禾的腿。
他竟枕著小禾的大腿睡了一覺。
林守溪才一捏完,他就感到了身后傳來的殺意。
他一下子清醒了,霍然起身,小心翼翼地回頭望去,小禾靠在石壁上,雪發披肩,秀美的臉頰泛著潮紅,她的嘴唇也像涂抹了胭脂,紅得厲害,細瓷般的齒咬著唇,迷離的眼神中透著淡淡的殺意。
“林!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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