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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凡世界的資本惡魔 【結局和后記】:生前事(4)
第一筆訂單成功交付。
隨著訂單帶來的豐厚利潤,億通工業的效益自然間好了起來。
按理來說,一般的企業都是要規劃長遠的發展,但對于億通來說,首要的事情是吃一頓飽飯。
餓久了的人在有錢后第一頓必定大魚大肉,于是便開始了時隔多年的第一次分紅——以前不賺錢也就算了,如今賺到錢了再不給職工津貼,那廣大職工會直接堵你家門口罵娘的——畢竟這是職工控股的集體屬性公司。
就這樣,公司的大禮堂上張燈結彩,所有人那疲軟麻木的表情頓時消散,而代表著興奮與喜悅的紅暈布滿了每一個人的臉頰。
襯衫插進皮帶內,挺著個大肚子的廠長正拿著話筒聲嘶力竭的做著總結,“在政府和上級領導的幫助下,在我們的辛勤努力和艱苦奮斗下,已經實現了帶領大家跨出前進的第一步,但是大家不能氣餒、不能驕傲”
坐在前排的李明帶著嘲諷的笑意搖了搖頭,開口說道,“這話說得不漂亮。”
小蕓已經習慣于附和李明的話語,于是緊接著問道,“明哥,要是你,你怎么說?”
李明呵呵一笑說道,“我會說,是大家帶領著我跨出了第一步,他們就愛聽這個。。”
一陣常規的套路發言后,廠長將目光投向李明,同時說道,“·現在有請德興的董事長李先生作重要講話。”
李明站起身來系上西服前的紐扣,臉上掛上善意的笑容,朝著主席臺上走去。
你好我好,風光無限,喜氣洋洋,歡天喜地。
兩個月后。
德興大單子的消息從政府處傳遞至億通領導層。
廠長雖然沒能力,但好歹也是見識過市場競爭的人,董事會層面的決定剛下來,他就明確提出了自己的反對意見,說明了可能面臨的風險,于是也讓董事長陷入了考慮當中。
而正在領導層研究的時候,這則消息卻又不經意間被傳到了職工耳中。
圈子就那么大,這些人兩代人一直相處在一起,哪里有什么秘密可言?于是沒多久,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則假得不能再真的消息。
職工代表便組團闖入了會議中,并且氣勢洶洶口沫橫飛的開始質問,仿佛自己占盡了這天底下所有的道理。
董事長做出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后開始解釋道,“你們別急,這件事還在研究過程當中,一來是我們對德興的訂單要求的產品并不了解,二來是要做就得擴大生產,而我們現在沒多少錢不說,還不具備承擔這么大體量風險的能力。”
這番話對不對不說,但顯然是不能服眾的。
這些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人好不容易吃了幾天油水,看到了點希望,有這么一個賺錢的機會擺在面前,你說不要就不要?你問過職工同意嗎?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做生意嘛,哪能沒有風險。”
“誰誰當年就是下海了,現在都開寶馬了,誰誰誰就是當年買房子了,現在都有好幾套了。”
“你要是覺得你做不了,我們開全體職工大會,換一個能做的上去。”
“我家大侄女的老公就是政府里的人,人家都說了會優先考慮我們公司”
真正負責為所有人著想的人卻成了被口誅筆伐的對象,而心懷叵測的人反倒成為了被歌功頌德的目標。
這就是民主,總要面對類似的問題,那就是大多數人并沒有足夠的知識儲備,也都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思考問題,即使自己名義上成為了這個集體的主人,但實際上,還是等著別人來給自己做主,而騙子、小偷、強盜總能夠在其中占到便宜。
這樣的爭執沒過一周時間,億通工業就做出了決定,簽訂了那份“有關李明請專家編造鬼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訂單,并且掏空了家底第一次集資來購買了指定的一些機器。滿懷希望地投身到了為了光明未來拼搏的流水線上。
辦公室中,小蕓將簽好的合同遞給了李明,有些感慨的說道,“明哥,我真的很奇怪,為什么都有人指出風險所在了,可是他們毅然決然還是要簽,仿佛誰不讓他們簽就是害他們一樣。”
“因為受到牽絆的人太多,能夠省察和覺醒的人太少,而沒有覺醒的人生是沒有意義的。”李明笑了笑隨手將文件扔進保險柜中,然后說道,“文化的根子就是靠,靠習慣了,人自己就不會走了。”
“怎么說?”小蕓點茶后,幫李明揉著肩膀然后隨口問道。
雙目半寐,李明說道,“官是父母官,人是領路人,太過于期待著別人能給自己帶來改變,求著人給自己做主,天塌下了需要個子高的人頂著,頂不住了就是這個人的問題,但真正能撐起天的從來都不是某一個偉人。如今在經濟迅速發展的事態下,當年那種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覺悟,越來越淡薄,如果硬要找個原因,我琢磨著得往文化上歸攏。”
“文化?”表示疑問的同時,小蕓說道,“明哥,你脖子有些僵,看東西久了記得起來活動活動。”
李明沒有回應,而是慵懶的繼續說道,“我們的文人就太喜歡做夢了,而上千年文人治國,于是這就成了血脈當中的東西,三種夢做了上千年,不是一時半會能醒來的。”
“哪三種夢?”小蕓說道。
“明·君夢、清·官夢、俠·客夢。”李明緩緩說道,“明·君夢是對掌權者創造盛世的渴望,清·官夢是對掌權者道德的向往,俠客夢是對有人能給自己帶來公平的向往。明·君明察秋毫體恤民生,清官兩袖清風砥礪清節、俠客嫉惡如仇為民除害,總的來說,都是期望別人能救自己。”
“這樣不好嗎?”
“求人如吞三尺劍,靠人如上九重天,未經歷清貧難做人,不受打擊永天真,總以為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樣,但又不愿意去改變什么,信仰中庸之道明哲保身,那么最后的結果就是事實就是這樣,容不得你不相信。”
以簽訂新合約為節點,一個月后。
大單交付不合格,億通不得不換材料重新制作,前期投入已經那么大了,訂單完成還好,不完成的話就虧慘了。
于是億通工業在明知道自己不具備處理污染的條件,仍舊毅然決絕的開足馬力開始生產。
新一批貨物的交割前期,某村發生集體中毒事件,七人死亡,二十多人正在緊急治療。
按理來說,這樣的重大安全事故一般來說都會先壓一壓,盡量減少社會影響,可這次適逢上頭決定成立巡查組,于是相關的調查便雷厲風行的展開了。
結果不言而喻,億通公司排放的污水直接造成了大規模的中毒事件發生,隨著媒體的進入高強度曝光,和相關機構的介入,所有的生產中斷,訂單的交割自然也就擱置不提。
之前為了擴大生產,億通除了朝外借錢,還同時在公司內發起了認購分紅的集資,而正是這樣的行為讓原本很多清貧之家,隨著億通背上的巨額債務,不得不面臨著支離破碎的境地。
由于欠的錢無法按期支付,于是在律師的申請下,億通公司的財產被全額凍結。
發不出工資,又不能繼續生產,億通公司在短短半年時間內,成為了嚴重的社會穩定源頭,是必須要被解決的問題。
本來官司還要打個一年半載,可一位罹患慢性病的老兵,從老家的宅基地下拿出了包在土黃色油紙當中的槍支,當街將原本極力為他們規避風險的廠長打死,其惡劣的影響讓這件案子必須盡快蓋棺論定,避免對后期招商引資峰會帶來不利的負面影響。
而隨著港商愿意承擔責任和春發集團的援助介入,所有的事情一如李明先前設想的那樣,塵歸塵土歸土。
于是,從計劃的開始到現在,半年后李明毫無意外的將億通變賣了廢品,然后再由春發本身的國際運輸業務將其中那些特殊的工業設備運送到了西非拉法基索。
看著遠去的郵輪,李明哈哈一笑說道,“小蕓,告訴底下的人,今夜當飲慶功酒!”
莫驚春二十多個億沒辦成的事情,李明用了不到一半的錢就搞定了,除了有些缺德之外,當真可謂是賺大發了。
今日燈紅酒綠,李明自己的夜總會包廂中正在舉行著一場小規模的慶功宴的第二場。
桌上擺著各種造型華麗的酒瓶,頭頂上七彩燈球在旋轉中將五顏六色的旖旎投射到昏暗的包廂內,耳邊回響著從揚聲器里傳出來的音樂節奏,而包廂內都是摟著女人的男人,而他們正是屬于李明的爪牙。
夾著煙的左手端著一杯酒搭在一名身材不錯長相清秀不過有些拘謹的女人肩膀上,李明用右手將話筒放在嘴前正唱著一首閩南歌曲《金包銀》:
別人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銀,阮的性命不值錢。
別人若開嘴是金言玉玉,阮若是多講話,念瞇著出歹志。
阮置咧作兄弟,窗外的野鳥替阮啼。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過去啊的往事不敢提起,想要越頭行怎樣會無勇氣。
閩南的歌曲有個特點,男人唱打拼中的故事,女人唱愛情的故事,男女合唱沒緣分的故事。
而這首“金包銀”就是講述了古惑仔沒有勇氣回頭的事情,也全是應情應景唱得眾人頗有感觸。
可歌只是歌,江湖依然是江湖。一曲作罷后,李明仰頭喝盡杯中酒然后不屑的說道,
“他媽的那懂事會里最后有一幫孫子,手里的股份拿著還不想出,說對不起他的街坊鄰里,指著門讓我滾,再也不讓我出現在他面前,就算死都不會賣給我,你們猜怎么著?”
近二十年的南方生活仍舊沒能磨去那個四九城少年的口音,李明頓了頓,囂張又嘲諷的說道,“小五把這幫混蛋關在一起,然后一口氣發了二十多個小·姐,結果這群孫子特么三天來見我五次,哈哈哈哈”
說罷,李明直接將自己摟著的女人推到了被稱為小五的男人懷中,同時說道,“送你了。”
聽到李明的話后,陪酒女掙扎著站起身來,下意識的推倒了小五,緊接著縮在門口,有些懼怕的看著李明說道,“那個大哥···我就是兼職陪酒的,不是”
如此掃興的事情發生,小五身旁一名馬仔聽到這句話后,立刻站起身來準備上前動粗,“媽的,臭婊子,裝的什么玩意?”
“得了,欺負一個學生干嘛。”李明開口說話的行為制止了馬仔的舉動,笑呵呵地看著陪酒女說道,“在這里上班是明白這里的錢好賺,那么自然就要有對應的覺悟啊。”
“我是為了掙上大學的錢·”陪酒女低著頭有些怯然又倔強的說道。
經濟的迅猛發展,在一切向錢看的基礎上,有許多的女大學生來兼職陪酒,但同時也有不少小姐自己考了個大學,背后的故事真真假假分不清楚不說,不過“父賭母病弟讀書,剛干幾天還不熟。”這種圈子內的爛梗早就成為了一種笑料。
聽到如此狗血的理由,李明并沒有嘲諷,而是緊接著拽著一旁的皮包將其中成捆的鈔票倒在酒漬流淌的桌面,然后玩味說道,“家里沒錢供你?”
“我還有一個弟弟。”陪酒女說道。
話音未落,眾人又大笑。
夸張的笑聲中,每一個人都枉顧了這段惡俗段子背后所描寫的時代縮影。
一位大學教授通過對二十年來性·工作者從業原因的調查研究發現,除了染癮、拐賣、強迫之外,其中從業者的原因占比最高的是真的有一個要上學的弟弟。
數據占比更加揭示出了,教育、生育、權利等一切有限資源的分配問題。而當它成為一個笑料的時候,代表了人們逐漸接受了某種觀念上的事實。
窮人自救的方式就只有出賣自己的尊嚴和道德底線,而尊嚴和道德底線真真正正的被標上了價格——有學生證的價格更高,不是嗎?
“讀書能掙幾個錢?畢業就是失業,就算有工作,大學生出來的平均工資也就三千來塊,你想在這片土地租個房子都能要了你的命,圖什么?”李明從桌子上的鈔票中抓出五捆,然后看著陪酒女說道,“別為難自己,灑脫一點,叫一聲老板,一晚上掙你兩年的工資,過了這村就沒這個店了啊。”
一陣沉默之后,陪酒女勉強自己開口笑著說道,“老板”
這話說完便引起了一陣哄堂大笑,而在其中的李明笑得更為放蕩,可這是卻沒有多少人真的能聽清楚這大笑背后的滔天恨意。
大笑著將手中的鈔票扔向空中,李明拎著手中的酒瓶高舉,大聲說道,“來,喝酒!”
七八人應聲舉杯,仰頭瀟灑痛快的灌盡,而一旁熟知李明過去的小蕓將閃動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只覺得有些心疼。
這是一種對時代的恨意,是一種自我毀滅式的反證。這么多年來,李明不喜歡強迫別人,但總是喜歡讓別人選擇來證明自己是錯的,可問題是他從來沒輸過。
他給了大多數人選擇的機會,可就是不愿意給自己選擇的機會。
身處深淵想要看試圖見光來救贖自己的的人,總是不自覺的沉淪得更深。
小蕓有些難過的嘆了口氣,然后拿過了面前的酒杯,放在嘴邊,可一秒,難以抑制的不斷干嘔聲就傳來了。
“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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