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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劍修 章六二 事將成寰垣應召
她才奪舍脫身,便以為可借此逃脫左翃參的魔掌,怎奈趙莼如今卻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讓王逢煙自己,都實在是估摸不清她二人身在何方了。
霎時間,王逢煙心底好似掠過疾電,再望向趙莼那張泰然自若的面容,內心之中便不由升起一個念頭——
今日之事,難道全在昭衍的算計當中?
若非如此,又怎么解釋趙莼會出現在這里。
她越想越覺得可能,殘存在趙莼手里的元神,亦突然為之顫栗了一瞬。
過得許久,才聽見王逢煙那沉悶低啞的聲氣冒了出來,言道:“那人……那人是太元左翃參。”
竟是這位?
趙莼微微訝然,同為漩渦之中的核心人物,她也是早就聽說過左翃參這一名姓。
早年時,此人曾在太元六姓之一的蘇氏底下修行,待功成洞虛之后,則又迅速和蘇家劃清了干系,此后便深受掌門石汝成的信重,聽說在太元門中威望極深,頗有洞虛第一人的態勢。
因此,也有不少太元弟子認為,左翃參已足以和亥清分庭抗禮,只可惜還未有交過手罷了。
除此之外,她便記得裴白憶所在師門,頂上師祖就是這人。
不過在趙莼的設想當中,左翃參卻是最不該出現在此的人。
畢竟此人身后站著的,乃是太元掌門石汝成一系,而她從亭中玉簡內看來的消息,卻又昭示著周元陣宗和太元祖師蕭閑云之間,有著不可被抹除的直接聯系。
與昭衍祖師以法傳道,開辟山門的方式不同,當年蕭閑云是聯絡了士族門閥,合舉一宗,也是因為有此前情,世家大族才能在太元門中世代根植,流傳至今。自然,如今六姓之一的蕭氏,便是從蕭閑云頭上傳下來的血脈,迄今為止,仍堪是六族之冠。
趙莼便以為,周元陣宗既與蕭閑云之間有著這樣一層不為人知的關系,那蕭氏后人能夠得知隱情,也就再理所應當不過。
是以今日在此啟鼎做法的人,便多半是那蕭閑云的后人。
誰曾想,來的竟然是石汝成麾下,最受其器重的大能修士!
如此一來,在背后謀劃此事的人,就從蕭氏后人變成了太元掌門一系。
偏偏兩者之間又勢同水火,這便令人稱奇了。
好在王逢煙是落在了她的手里,眼下就能一問,想到此處,趙莼微微頷首,問道:“王道友既肯坦誠相待,那我也就不瞞你了。你我二人如今,正好就在左翃參做法之地的下頭藏著,不知此地的由來,他可有同你講過?”
許是問到痛處,王逢煙沉默了片刻,隨后才答道:“太元之人視我如階下囚徒,又怎會把如此隱情道與我知?只是偶爾幾次,左翃參與那太元掌門交談之際,會以祖師崖房來稱呼此地。在此之前,也曾由他帶我到此地啟鼎,從生死功行簿中將大道功德抽出,全部都煉化作了靈源。”
“煉成了靈源。”趙莼頓時恍然,幾個存在心中的問題也迎刃而解。
要是有太元道派在不斷煉制此物,便就可以解釋,渾德用以填補界隙的靈源從何而來了。
她暗道,所以蕭閑云不僅成功鑄出了天地爐,還另外在周元陣宗的祖地,埋下了一尊尤為強大的鼎爐!
卻不知他與玉簡當中的周元掌門,周冠儀之間又發生了什么,竟然叫周元陣宗一朝覆滅,作為掌門親傳的蕭閑云卻反而活了下來。
趙莼沉吟片刻,又從王逢煙的話語之中尋到了端倪:“從前幾次啟鼎都帶了你,今日卻換了做法對你趕盡殺絕,可見這一回,是抽取完大道功德之后就不必再用你……所以是要在這一次徹底用盡所有功德,而沒有了大道功德,生死功行簿也不過一卷空冊。
“只是大道不絕,生死功行簿作為玄物,遲早也能把損去的功德重新積攢回來,太元如此竭澤而漁,拼著損壞玄物的風險,也要徹底將之吃干抹凈,就只怕……就只怕成事之后,天下盡數落于他手,區區功德之物,便再也看不上眼!”
一時間,好似一層陰翳被人從心頭抹去,趙莼內心悚然,不覺把這許多事情串聯起來,暗道:“天墟關!此事定然是和天墟關有關,不然太元不會為此冒這樣大的風險和代價!”
一旦讓此派將那天墟關霸占下來,便無異于是拿捏住了天下修士的命脈。
所以才要以阻止異人北上的名義設下大陣,又轉了矛頭直指云闕山,黨同伐異,迫人依附。
倒是玩得一手好權術!
而這些事情,掌門知道多少,便是知道了,自己又能阻止多少。
趙莼眉心緊鎖,思緒紛飛之際,心境卻逐漸有所平復,只于心底暗暗嘆道:“不論如何,只要掌門有其對策,我便顧好眼前就是了。”
在她手中,王逢煙的元神微微顫抖,自然不能讀出趙莼此刻心聲,只看著面前人沉下臉色,嘴上的話語也少了,心頭就猛地一震,將腹中話語好自熬煎一番后,終于是耐不住道:“趙莼,趙道友!我這條性命,想必你也看不上眼。說我卑鄙也好,歹毒也罷。我想活,我只想活!
“那生死功行簿的靈性被我吞了一半,論了解,我必然不輸那左翃參,便只要你放我一命,我就能從左翃參手里引回此物,從此寄命其中。屆時你拿了玄物交還宗門,掌門要如何處置我,我都認了!”
那一粒蓮米大小的元神閃爍如燭光,王逢煙的語氣也從一開始的激動,到最后逐漸變得凄厲起來。
恍惚間,在這聲嘶力竭的當口,另一重聲音又好似迷迷蒙蒙地響在了她的耳邊。
那是王酆的元神被她投入玄物之前,一樣向她哀叫著,只是求饒的話語說來說去就那兩樣,她不用心,自然記不真切。
所以這是誰的聲音,哀哀戚戚地喊著,幽幽怨怨地哭著,一股一股往她顱中擠來,叫愛不是,恨也不是,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王逢煙抓心撓肝地想,聽見的是句——
“阿姊,放了我吧,我想活。”
她突然不做聲了。
元神在趙莼手中靜默片刻,有聲音道:“趙莼,放了我吧,我想活。”
趙莼心中一動,在意的卻不是王逢煙的討饒,而是此人口中,能夠從左翃參掌下取回玄物的說法。
她如今正愁著破局,任何想法都不愿錯過,王逢煙身家性命皆握在她手,想來也不敢拿話誆她。而奪回玄物只是次要,重要的是如何阻止左翃參,又或是捷足先登,將那爐中之物拿到手里!
便只有如此,才能中斷此事。
至于王逢煙的性命,若她真有那般造化,能夠在與左翃參的爭奪中活下來,也不過是在玄物中留下一道殘魂,到時交由掌門處置,也就不由她來操心了。
二人上方,周元陣宗遺址。
左翃參閉目搬運真元,已然是逼近關鍵時刻,半點不容分心出來。
其身前鼎爐之中,亦有一絲一縷地雪白煙氣緩緩升起,形如朝陽薄霧,氤氳成一片云霞。
等閑之人不能辨明道理,自也認不出來這是何物,但若是淵博之輩見此,此刻又定然會大吃一驚,感嘆這氣運之盛,儼然是有當日魁首爭鋒時,出云化龍的征兆!
為了筑起天墟關,太元是一鼓作氣,放出了道門這些年來所有的大道功德,眼下只煉化不到一半,翻騰而上的氣運就已十分驚人!
幾乎是一剎那間,各處之人便有所感應!
西邊,鎮虛神淵之下,盤膝而坐竟是個道門修士打扮,身軀高大的年輕男子,比起左翃參臉上的緊張,此人面容之中,卻更多是運籌帷幄的從容。
這正是錦南蕭氏老祖,太元祖師蕭閑云的后人,源至期仙人蕭赴。
按理說,此人該坐鎮宗門,調遣弟子征伐海上,如今卻出現在神淵之下,兩手合握,若有所思。
感受到一股氣浪沖破東海,騰上云霄,蕭赴那張寵辱不驚的面容中,立時也多了些動容,低語道:“石汝成啊石汝成,你是機關算盡,要用此事成全于我,那我也就卻之不恭了。”
再往北去,昭衍元渡洞天。
封時竟高座主位,左右諸仙俱是一片凝肅之色,應是對方才景象有所察覺。
俄而,那主座之上的人已是站起身來,輕笑著點了點頭,言道:“太元動手了,諸位便按從前計劃行事,趙莼那邊由我前去護持。”
“異疏,”封時竟向下投來目光,容色認真道,“我一動身,你即刻接任掌門之位,并啟九宮大陣封鎖山門。屆時奚、梁兩位劍仙都會回返,若有不好裁定之事,可問奚仙人、溫仙人。”
雖是心潮激蕩,秦異疏卻也立時起身頓首,肅然應下。
甚至云霄之上,無邊寰宇之內。
一道飄零孤影垂手而立,忽然渾身一顫,竟自魂靈與骨髓之上,受到一絲前所未有的感召。
寰垣呼吸驟急,身若飄泊殘葉,一直渡向面前界天,忍不住輕呼道:“不會錯,這是界源的氣息,是界天之靈在呼喚于我,看來它亦感受到了,吾輩才應是此方天地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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