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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讓朕來 1493蝗蟲卵(上)
沈棠這邊并未抓住機會痛打落水狗。
倒不是她善,純粹是因為沒精力。
不計較中部盟軍偷襲袁撫郡幾處飛地那回,他們跟康國廝殺的一年多能分成三階段,士氣也是一個階段比一個階段低。從一開始的略占上風,鋒芒逼人,康國防線岌岌可危,再到幾處副戰場戰略失利,盟軍主力被逼到揄狄山脈,最后又被攆著打出揄狄山脈,第三階段,戰線已經被康國強行推到盟軍諸國境內。
再過半年,春夏秋冬都能湊齊兩輪了。
康國這邊也實在有些累。
沈棠需要抓緊時間整合兵力,鞏固戰線,將這口氣緩過來,一時半會兒顧不上盟軍。
盟軍卻沒因此而心生慶幸。
戰線都被推到自家了,有啥好慶幸的?
康國緩過勁來,等待盟軍諸國的可就是疾風驟雨般的殘暴進攻。又不是在自家地盤開戰,自然不用束手束腳,能開大開大,能打砸就打砸。不是自己家的房子拆起來不心疼。
康國還不甩開膀子打?
這也意味著信息壁壘要被打破。
民間輿論成了被紙包著的火。
“噗——”
沈棠差點兒將一口粥噴出來。
捂著嘴咳嗽數下:“你說什么?”
人丁凋零的偏僻城池內,街上連鬼影都瞧不見幾條,更別說人影了。中部盟軍也是超級狠人,在沈棠兵馬殺到之前堅壁清野,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帶不走的全部打砸燒光。
城內外的井全部回填。
這么干還不夠,又用人畜糞便污染地下水,沈棠命人打了幾口臨時水井,抽上來的地下水棕黃渾濁還泛惡臭,即便幾次過濾燒煮,味道還是酸澀。這些水自然無法供應大軍。
沿路三座城池皆是如此。
盟軍根本不給康國留一點能用能吃的,青壯男女全部轉移,留下零星一些老弱病殘。
就在沈棠以為盟軍做得夠絕之時,盟軍諸國王庭總能干出更突破下限的事情——耕地作物全被鏟除,即墨秋在不少土壤深處發現了大量蝗蟲卵,偏偏最近天氣又很適合孵化。
這些蝗蟲卵絕對不可能是自然有的。
為何猜測是人為的?
兩軍開戰,一方堅壁清野不給敵人留下作物補充是基礎操作,最常用手段就是火焚,一把火下去高效又徹底,哪里需要費勁巴拉用其他工具將作物毀掉?二者的效率不能比。
再加上蝗蟲卵的分布……
密度已經超過正常范疇了。
要不是即墨秋有事沒事外出找尋養蠱飼料,這個細節怕是不易發現。不過,這些都不是讓沈棠喝粥失態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她發現自己又被人黑了,還是非常離譜黃謠。
“中部大陸不是自詡禮樂正統?”
這么搞,是不是太不要臉?
這時代通訊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文心文士和武膽武者仗著腳力之便,圈內消息流通比較快,普通人就不一樣了。諸國王庭害怕士氣崩塌,不是封鎖民間消息就是篡改真實戰況。例如殺敵三百就添加一個零,改為三千,例如大敗就改為小敗、小敗改為平局。
潰逃也改成戰術性撤兵,以圖后謀。
總而言之——
死鴨子嘴硬,睜著眼睛說瞎話。
同時再派人去民間散播不實謠言,給沈棠造謠,說她殺人如麻、殘暴不仁,罪行連桀紂之輩都拍馬難及,又說她荒淫,三天就要采陽補陰兩次,一次采補就需要三四個童男。
正因為她擅長黃赤之道,才能年紀輕輕修煉這么快,連文武雙修的弊端都克服了。要不是走了歧路,為何前人就沒一個成功?聽說康國下到十一二,上到七八十,一聽到她的名字就開始腎水不濟腰子疼了。康國文武百官,嘖嘖嘖,在她禍害下也變得蛇鼠一窩了。
簡直淫亂得不能看了。
“……黔驢技窮,來來回回下三路。”
顧池掩下殺意:“招式雖老卻管用。”
基于這些離譜人設,民間庶民更是開始轟轟烈烈二創同人活動,誰都喜歡往里面添加一些自認為不OOC的細節。謠言傳來傳去,民間都分不清夾帶進去的私貨源頭在哪里。
別問——
問就是他們從別處聽來的可靠消息。
庶民大字不識一個,不懂什么圣人教化,沒什么擅長的本事,加上最簡單的生存就耗費他們畢生精力,他們更沒機會學習如何開啟民智……這些都需要成本的,也就是門檻。
但,唯獨褲襠那點事情不需要學。
也沒有成本。
男男女女脫光了貼一塊兒,自然而然就能循著本能找到道。人人都會,當然沒門檻。
門檻越低的東西越容易傳播開來,也越容易得到共鳴,這也是為啥黃謠總能有市場。
她嫌棄道:“但,這也太LOW了。”
沈棠這些年沒少被敵人造黃謠。她親耳聽到就打一頓,沒聽到的就當做不在意。黃謠這個玩意兒只能困擾在意它的人,以沈棠時至今日的地位權力,即便她真的荒淫又咋了?
她要索求,誰能拒絕?
這就是權力的恐怖之處。
自她之下全都可能成為獻媚討好的資源。
民間也不是全由中部盟軍說了算,也有人對這些越來越離譜的謠言提出質疑,試圖用事實拼湊出一個真正的沈棠。奈何真相太平淡,遠沒有這些謠言中的“沈棠”獵奇有趣。
更多人還是更喜歡談論自己感興趣的。
顧池道:“不如殺雞儆猴。”
沈棠搖頭:“沒必要,這些刁民不是殺幾只雞就能嚇住的。你說刁民為何是刁民?愚民為何是愚民?答案都寫臉上了,他們刁鉆愚鈍,心竅被蒙蔽了唄。一群長在井中的青蛙罷了,一出生看到的天就是井口形狀,天長日久有了自己的判斷。你就算當著他們的面砍百十顆腦袋,他們也不會真正認識到自己‘錯’了,只會覺得你仗勢欺人,欲蓋彌彰。”
顧池也忍不住頭疼。
謠言要是在康國境內還好,畢竟是自家主場,清掃流言也方便,但腳下是中部盟軍諸國的國土,他們是客場作戰占著劣勢。主上心胸豁達不計較,顧池等人聽著污言穢語受不了啊。沈棠寬慰他道:“庶民刁愚,罪不在民而在君。開啟民智本就是君子分內之事。”
“主上,現在不是論道談經的時候。”
這些話他能編出一籮筐。
沈棠笑道:“望潮,且寬心。”
顧池差點兒被她氣了個仰倒。
“哎,現在要緊的是將這些蝗蟲卵都處理好,免得蟲卵孵化形成蟲災。”康國境內這些年雖無蝗災卻不代表沈棠不重視,要是蝗災真的成了氣候,便是康國也要頭疼一番的。
去其螟螣,及其蟊賊,無害我田稚。
也別問為啥不吃炸蝗蟲,一人半斤蝗蟲肉不就能消滅蝗災了?事實上,這還真不行。
蝗蟲雖無毒腺,更無能分泌毒液的器官,可一旦蝗蟲大量聚集就會釋放轉化劇毒,還是一種神經毒素。食用它們?別說果腹了,沒被毒死都是自家祖宗保佑外加八字夠硬了。
為了杜絕蝗災,康國也是想了許多辦法。
民間的辦法就是多養雞鴨鵝,特殊年頭官府還出面給一定財政補貼,庶民購買雞苗鴨苗鵝苗能湊滿減,官府還會統一收購。官府這邊還會安排地方戶曹官吏定時定期去進修。
進修什么?
自然是進修各種應對災害的農家言靈。
其中針對蝗災的言靈也有好幾則。
例如田祖有神,秉畀炎火。
這道言靈專門放火燒掉蝗蟲跟蝗蟲卵的,言靈引動的火焰不會傷害二者之外的生物。
可惜不是人人天賦都跟林風一般,那些任職各地戶曹的文心文士學習很吃力。不過這些是他們的問題,康國王庭只負責出錢讓他們進修,直到能熟練運用為止。定期還會抽查,保證他們的本事都真實有效且能穩定發揮。
偏偏軍中并無擅長這些言靈的人。
除了沈棠。
可她也不能耗費大量精力在這事兒上面。
如果只是一地有這么多蟲卵還好,可偏偏是好幾處,堅壁清野過的地盤無一幸免。沈棠看得出來,中部盟軍這是要死也要拖上她一起死。無奈下,她只能將進攻腳步再緩緩。
只是,這么拖著也不是個事兒。
蟲卵孵化看溫度,不看沈棠的風度。
這會兒去后方康國抽調擅長農事的官吏不切實際,消息一來一回,蟲卵該孵化都已經孵化了,興許還有富裕時間,成群結隊禍害好幾個郡縣。沈棠在輿圖上面比劃了好幾下。
“……其實,還有更適合的人選。”
顧池幾人一時也猜不到。
唯獨褚曜仍是一副胸有成竹模樣。
有一人求教:“此人是誰?”
“令德啊。”
“令德?可林侍郎不是奉了王命……粗略一算,似年多未見了……”康國陣營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個兒同僚去干嘛了。這點也好理解的,初高中一個班也才三四十號同學,朝夕相處將對方的名字跟臉對上就算關系比較近了,誰能時時刻刻曉得同學日常軌跡呢?
康國文武百官可不只有百多人啊。
人事調動,任務派遣,一部分消息是公示的,一部分是只有少部分大佬才知道。林風時至今日地位,能完全掌控她動向的還真不多。
說話這人還在前線呆了近一年,主上要是不提她,有些人對這個名字都有些陌生了。
“林侍郎確實擅長此道,她若來,中部盟軍的蝗災之計確實能迎刃而解。可——”
眼下問題不是缺人是缺時間。
擅長治理蝗災蟲卵泛濫的,不只有林風。
時間寬裕的話——
不說搬來三位數,小兩位數也有的。
沈棠道:“令德已經帶人在路上。”
這個答案讓眾人吃了顆定心丸。
蝗蟲卵泛濫的消息是昨兒下午才廣為人知,主上今日便說林侍郎已在路上。以文心文士的腳力計算,只要林風不是在極南極北這些地方,應該能趕在蝗災成氣候之前抵達的。
殊不知,林風抵達時間比想象中更早。
她是在五日后抵達的。
一行人風塵仆仆。
為首的林風滿身疲憊卻難掩眉銳氣。
因為要橫穿戰場,途徑中部盟軍控制的幾個勢力范圍,林風一行人晝伏夜出,小心翼翼才脫離危險,距離主上秘密通知的目的地僅剩半日路程。大老遠就瞧見地平線盡頭的上空有萬千氣云翻騰,霞光彌漫,一派清正純澈。
直到隔著兩個山頭隱約能瞧見旌旗飄搖。
林風這才松開緊繃的神經。
心中浮現莫大安全感。
“終于,快要見到主上了。”
盡管她天天都能看到主上的化身子虛,可子虛的臉畢竟不是主上本尊,林風還是更喜歡主上的本相。聽說老師也在前線,林風更歸心似箭。恨不得現在就插上翅膀飛躍山頭。
一扭頭,看到的卻是精疲力盡的屬官。
“先原地休整,大家伙兒也累了。”
林風有二品上中文心,體力精力都比旁人強太多,不眠不休到現在還能咬牙硬撐,其他人可不行。一行十數人原地休整進食恢復體力,干巴帶點酸的干糧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林風隨便吃了兩口就放下了。
看似放松,實則注意力放在警戒上面。
她熟練地一心多用,回想主上前段時間說的好消息,她家老師安然度過大劫,文士之道一步至臻,不知道老師會不會提前知道自己回來,這會兒藏在哪片樹叢后面偷偷看她?
考驗她本事有無后退?
“哎,似乎沒有。”
林風有些失落地托腮。
別說提前來接自己的老師了,連主上都沒派人來接應自己,這讓林風有些小小酸澀,生怕自己離家多年,回來跟至親疏遠了,不似以前親密。這個念頭讓林風小小打了個顫。
“不想了,忒恐怖。”
她將沒吃完的干糧包好往衣襟一塞。
抄起身邊的木杖撐地起身。
“出發——”
話音剛落,林風敏銳發現不對勁。
她猛地回首,剛剛還在余光范圍內的屬官盡數消失,一個個好似人間蒸發了,天地浩大只剩她孤孑一身,耳畔還有風穿竹林的沙沙聲。林風瞇了瞇眼,松手將筆直木杖一丟。
刷一聲,拔劍出鞘。
“我知道是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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