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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讓朕來 1482草率了(下)
烏有被殺了還能算小事?
在場眾人不是沈棠心腹便是得用文武,自然知道她有兩個常年放歸野外的文氣化身。這兩道文氣化身還很特殊,能長時間脫離本體活動。除了下落明確的“子虛”,“烏有”的下落知之者甚少。知道內幕的朝臣平時都不敢放松警惕,也時常敲打家眷門生要小心。
甚至有官員私下沖著不成器的兒子耳提面命:你就是個扶不上墻的爛泥,你也要當個遵紀守法的爛泥。你享受榮華富貴的根本可都在老子身上,阻礙老子就是自毀前程。
可以天天吃喝玩樂,但不可濫用家中名頭,更不可違法亂紀,草菅人命。鬼曉得主上的化身是不是在犄角旮旯冷冷盯著。其他國主天天蹲在王庭,外頭發生的事情全靠各地官員上稟,再英明的君主也有放松警惕變昏聵的時候,然而他們康國的這位活祖宗不一樣。
她自己隱姓埋名到處跑,還讓御史臺到處巡察監督,御史臺還有個神出鬼沒的崔孝。
這些對官員來說就是猴子頭上的緊箍。
唐僧念緊箍咒頂多讓猴子疼得滿地打滾,他們主君念緊箍咒,能直接讓人腦漿開花。
百官對沈棠又敬又畏,對神出鬼沒的烏有更是又懼又怕,甚至有人暗中抱怨寧燕宴安夫婦了。要不是宴安有那么個文士之道,寧燕也不會受影響有它,主上就不會連帶也有。
說到底,都是宴安的錯。
現在說烏有死了?
眾人臉上不動聲色,內心各有精彩。
這時,有人發出一聲輕嘲:“嗤——”
循聲看去,竟是御史大夫顧池。某些心中生出短暫愉悅的人面色一僵,閃躲著不敢直視顧池的眼睛——托了魏樓的福,顧池的文士之道已是明牌,這些年也不是沒人想著將顧池拽下來,畢竟他們都是人不是傀儡,做不到時時刻刻警惕顧池,也不能永遠心聲完美。
小試牛刀幾次,結果不盡如人意。
人家不僅是御史臺一把手,還是被主上偏寵的權臣,顧池沒利用御史臺斗死他們就不錯了,他們想要將顧池拉下來就要先破壞主上對顧池的信任。不掘其根基,顧池倒不了。
于是,這些人只能干瞪眼看著。
日子久了,他們也逐漸習慣。
他們只是在心里罵顧池,顧池還能因此搞死他們?君子論跡不論心,誰職場的時候沒有咒罵幾句上司以及上司全家?顧池看不慣也只能干瞪眼看著。這次,自然也不例外了。
“亞相無辜哂笑作甚?”
“無甚,只是突然想到好笑的事。”
顧池聽到這個稱呼便想翻白眼,諸多稱呼之中,他最討厭的就是這個亞相了,在他看來跟黑稱沒什么區別——顧相就顧相,厭惡有人給他冠一個“亞”——起初大家伙兒不知他氣什么,時間長了也琢磨過來了,于是那些看不慣他的人就喜歡時不時就陰陽他兩句。
“既是樂事,不知亞相可否分享?”
他說完,袖子被身邊的同僚小心扯了扯。
示意他別繼續刺激顧池了。
一天喊人兩遍“亞相”,真不是找抽嗎?
找補道:“亞臺勿惱,他這是被主上傷情驚到肺腑,一時昏頭說胡話,還請見諒。”
顧池撇嘴扭頭,不去看這兩張礙眼老臉。
“借你帕子擦擦嘴,別讓主上擔心。”跟兩張刻薄繼父老臉相比,祈善這張臉都稱得上賞心悅目,特別是戰損虛弱狀態,我見猶憐。
祈善:“……”
維持臭臉,一把抓過帕子胡亂擦掉血漬。
顧池:“……呿。”
某些人明面上看著痛痛的,內心爽爽的。
顧池的動作讓秦禮收回想伸出的手,轉而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主上身上。沈棠怎么說也是氣血充裕的武將,民間傳說的純陽之體,化身帶來的反噬很快就被她強行壓下,面色一點點恢復紅潤:“烏有跟夢淵路上碰見幾個棘手的老東西,不過還好,夢淵已經安全。”
化身烏有暫時散了回歸本體。
在沈棠看來,不過是打怪的時候重傷回到復活點,唯一的麻煩在于跑圖時間太長了。
她平復沸騰武氣,重新化出一尊烏有。
烏有站在沈棠面前,二人仿佛在照鏡子。
“有件事情,要麻煩你跑一趟。”
烏有跟她本就是一體,不必多吩咐。
她捏了捏指節發出讓人牙酸的噼啪動靜:“沒問題,今日夠憋屈,正愁沒處撒火。”
烏有借著妙手丹青化成敵將模樣,不管是身形相貌還是氣息實力,竟一模一樣。要是烏有刻意模仿敵將,估計除了朝夕相處的人,沒人能短時間找出她的破綻。敵將眼睜睜看著烏有一點點變成他的模樣,瞠目。若非親眼所見,他自己都懷疑親娘生的雙生子。
沈棠道:“先將他看押起來。”
“未免夜長夢多,何不直接殺了?”
這種實力的武膽武者,要么殺要么招攬。
唯獨不能單純得罪結仇。
“中部世家傳承已久,不能保證他們手中沒有類似命燈的東西。”命燈便是以子嗣氣息為引制造的長明燈,沒什么大用,只能用來監測目標是否在世。萬一這邊將人殺了,那邊命燈熄了,烏有的偽裝分分鐘就被人戳破了。
穩妥起見,先讓此人多活幾個時辰。
敵將聞聽此言,表情出現一瞬的僵硬。
命燈什么的,確實沒有,但他跟守營的副將有點聯系,后者可以感知到他是死是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至臻境界的文士之道都這般強橫不講理嗎?”羅三渾身浴血飄在空中,手持大刀,眼睛視線落在腳下戰場。此地植被被大火舔舐,入眼所及皆是火海,敵兵更是無處藏身。
能逼出來的都逼出來了。
褚曜不僅說了他們藏身之處,還說了兵種數量以及埋伏陣線,消息詳盡得仿佛褚曜就躲人家沙盤下面偷聽敵人作戰會議了。羅三跟康國兵馬不熟,他不負責帶兵,只負責砍殺敵方稱得上棘手的武將。砍死這些,他就收工了。
配合指揮包抄的人是魏樓。
他道:“不講道理的豈止是文士之道。”
現在的年輕人更加不講道理。
沈幼梨的命令是這些伏兵一個活口都不能留,任務不交給她自己的心腹,祈善秦禮或者康時,隨便哪個都能干。她偏偏沒有,指定一百歲老人來干這種傷天害理的絕戶工作。
在沈幼梨看來,他是多兇悍絕情的人嗎?
二人落在一片已經焦黑的空地上。
腳下熱氣蒸騰。
若是普通人直接赤足站上去,不過兩息就能將腳底板的肉烤熟。頭頂雨云匯聚,山中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焦臭。彌漫山火焚盡植被,又以尸體為燃料繼續燃燒。魏樓看著這一幕堪比煉獄的場景,心中毫無波瀾。這時,有個敵兵周身武氣屏障被擊碎踹進火堆。
這次大火不是一般凡火,沾之即燃。
一個大活人不用幾息就變成火人。
凄厲慘叫從火光中傳出。
他忍著劇痛,撲騰著在地上打滾,人還沒滾到魏樓腳邊就被他拋出的一劍洞穿喉嚨,死死扎在地上。四肢抽搐兩下,徹底失去聲息。饒是那身經百戰的兵卒也有些不忍卒目。
“樓君,抓到戰——”
有個打先鋒的武將踩著焦土而來。
魏樓冷冷瞥他:“戰什么戰?”
那武將道:“是他們主動卸甲投降……”
手握武器就代表繼續廝殺,主動丟盔棄甲便是投降歸順,這時候再將人殺了不太行。
魏樓道:“有嗎?你看到了?”
武將聽他冷漠兩連問,不知何故脊背生出陣陣寒意,他張了張嘴,翕動著想說什么。
魏樓冷笑問:“軍令如山,將軍可知?”
這人要是他的人,早就吃上軍棍了。
軍令是出發前就定下的,這時候還來請示什么?不留活口,這四個字有這么難理解?
武將抱拳領命。
魏樓刻薄點評道:“這人前途走不長,沈幼梨帳下怎么盡是一些天真迂腐的蠢貨?”
誰說敵人放下兵器就能不殺了?
殺了就有違道義了?
禮崩樂壞數千年,這兩百年的亂世早將那些規矩擊穿一遍又一遍,誰還講什么規矩?
羅三道:“老夫倒覺得問一嘴也好。”
這說明康國確實在重鑄秩序,恢復禮樂。
魏樓對此不置可否。
說不留活口,他是真一條活口不留。
能搜集到的尸體全部當燃料燒成灰燼,每一具都要復核一遍,謹慎態度連羅三都忍不住側目,魏樓是不給人一點活路啊,這老東西確實狠心。但很快他改變了看法,論底線,魏樓拍馬都趕不上中部盟軍。魏樓好歹還有人樣,這些盟軍是一點人性都喂了狗了……
“難怪說不能留活口,原來如此。”
那百多個混入伏兵的病源攜帶者只是明面上的陷阱,背地里的陷阱是這批伏兵全都有問題。他們出發前曾歃血誓師,立誓不破不歸。
問題就出在歃血誓師流程上面。
一旦收了這些俘虜,才是麻煩大了。
饒是魏樓也要感慨一句。
“真是人心不古啊。”遙想自己以前可沒有這般不當人,最惡心人的對手也沒這么干的。短短百余年,現在的小年輕手段都這么臟。
羅三:“……”
盟軍分兵數路,最遠一路策應兵馬一看到天邊火光就意識到己方已經暴露,提前一步跑路,這一決定讓他們成了為數不多的漏網之魚。直至天邊破曉,少數殘兵才摸了回去。
其中便有烏有偽裝的大將。
“閃開——通通閃開——”
渾身浴血,被戰火熏成炭人的烏有艱難操控著戰馬,一副力竭難支的模樣。戰馬還未沖破盟軍戰壕位置,她就失力掉下馬背。哨塔武卒見到動靜,急忙拉動響鈴。不多時,陣門大開,一名副將從陣中奔出,直奔烏有而來。
口中急呼:“將軍!”
他踉蹌著跳下馬背將烏有扶起。
烏有想說什么,喉嚨被一口血咔住。
她斷斷續續:“……盟……盟軍負我!”
副將焦急含淚還想再問什么,烏有脖子一歪用上昏迷大法。副將見狀,急忙將烏有攙扶抱上馬背,翻身上馬,火速將人帶回去治療。
他家將軍說的“盟軍負我”是什么意思?
一夜過去,半點消息都沒傳回。
再看將軍這般狼狽模樣,怕是遭遇苦戰。
副將前腳將人帶回去,盟軍眾人后腳就收到消息趕來,其中又以趙姓盟主的臉色最為難看,似乎沒料到“他”能回來。嘴上卻讓軍醫給“他”詳細診察,盡顯關切擔憂之態。
“昨日究竟發生什么?”
“是啊,王將軍怎么這副模樣?”
大家伙兒最關心的卻是康軍大營情況。
只要盟軍伏兵能殺入康國的營盤,不管勝負如何,盟軍的目的也達到了。他們接下來耐心等待康國大營傳出莫名瘟疫的消息就行,坐收漁翁之利。只是,一夜過去只有一個王將軍回來,這讓不少心中有鬼的人略感不安了。
副將道:“末將倒是要問問,為何我家將軍一回來就說‘盟軍負我’,不給解釋?”
佯裝昏迷的烏有:“……”
忍不住給這個耿直的老將軍點個贊。
好樣的,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嗎?
“自家將軍”都帶回消息說盟軍有問題了,他不尋思按兵不動,反而當面戳穿討要說法,也不怕盟軍這邊撕破臉,將主仆倆都送走?
王將軍可是帶出去不少親兵,沒了這些,他倆就光桿司令,拿什么跟中部盟軍嗆聲?
盟軍這些人面色一僵。
訕笑道:“老將軍這是什么話?”
“吾等何時負了王將軍?”
副將勃然大怒,別看年紀一把,聲音中氣十足:“若爾等心中無鬼,為何眼神閃躲,不敢直視老夫?你的意思是將軍冤枉你們?”
幾人蹙眉,似乎沒料到老東西這般蠢。
這些話也是能當面質問的?
烏有適時咳嗽著醒來。
她要是再不醒,任由這個副將再說兩句,逼得盟軍殺人滅口,她的好戲還怎么看啊?
副將聽到動靜急忙蹲身攙扶,虎目含淚。
“將軍啊——”
烏有在他攙扶下借力起身,輕拍副將手背示意他不慌。因為沒料到副將性格這么虎,烏有只能臨時更改了策略,挺直脊背,目光如炬看向盟軍的盟主,想著這距離能否斬首。
察覺暗中氣息,她打消了念頭。
抽獎就定在十五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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