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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不重要的勝利

作者:Rongke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Rongke | 二十七載 | 更多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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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載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不重要的勝利

幾分鐘后,布列西政府的臨時總統奧斯頓在眾多衛兵的護衛下,抵達了北區監獄的會客室。

“總統先生。”塞爾特同幾名下屬列在一旁行禮。

維拉克悠然自得地坐在沙發上,只是保持笑容,注視著奧斯頓。

奧斯頓滿意地同塞爾特握手,同時拍了拍他的臂膀:“這段時間辛苦了,你們的表現我都看在眼里。”

“沒什么。”塞爾特不再能從奧斯頓的眼中看出對他的懷疑、戒備,他知道,這招成功了,他用最大的收獲打消了塞爾特的一切疑慮。

“莫斯特·維拉克。”接著,奧斯頓不快不慢地走到了維拉克的面前。

“真沒想到,我這樣的小人物,有一天居然能夠見到總統。”維拉克話里顯得受寵若驚,身體卻并沒有任何要起身的意思。

奧斯頓也不介意這點小事,他看了眼塞爾特,自顧自地坐在了維拉克的對面:“你可不是小人物,堂堂國際平等聯盟的副主席,你不也一樣高高在上嗎?”

維拉克心中愈發平靜:“國際平等聯盟里沒有高低之分。”

“怎么可能沒有。不論在誰看來,你和一個普普通通的國際平等聯盟成員都是完全不同的。”奧斯頓道。

“好了,有話直說吧。”維拉克懶得和奧斯頓扯些有的沒的。

“國際平等聯盟必敗,我希望你能出面做我們政府和國際平等聯盟的中間人,勸他們停止無意義的反抗。”奧斯頓愣了一下,當即直入正題,“當然,我也可以向你作出保證。國際平等聯盟解散后,先前的事情都可以既往不咎。現在對布列西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恢復穩定,這樣人民才能重新開始好好生活,一切欣欣向榮。”

“我拒絕。”維拉克道。

“嗯。”奧斯頓毫不意外。這么長時間以來,他們勸降過無數次,要是真幾句話幾句保證就能讓國際平等聯盟解散,那布列西的局勢也不會淪落至此,“可以說說你拒絕的理由嗎?”

維拉克直視著奧斯頓:“因為我們終將勝利。”

“呵呵……”奧斯頓只覺得好笑,“我一直認為你們國際平等聯盟是務實派,可現在看來,你們似乎只會幻想。不然,又怎么可能在被我們打得節節敗退的情況下,說出你們終將勝利這種不切實際的夢話。”

“這句話也可以用在你們身上。”維拉克回擊,“還沉浸在舊世界的你們,該睜開眼睛看看人類的下一步將走向哪里了。”

“走向哪里我不清楚,但決定權一定不在你們手上。”

“也不在你們手上。這不是單一的個體可以左右的事情,而是全體人類自發的選擇,覺醒的少數會成為多數,覺醒的多數會戰勝你們的少數。這一天不會太久,或許你我都可以在有生之年見證。”維拉克很自信,信誓旦旦,“換句話說,我們可能還不具體地清楚什么是正確的,但我們已經深刻地認識到現在這樣是錯誤的。那么,人類能從石器時代走到今天,能征服那些曾經看似不可戰勝的事物,能更客觀理性地剖析自身、理解自然,我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人類終會解放自己,實現真正的自由、平等、團結、美麗呢?”

會議室迎來了幾秒鐘的沉默。

奧斯頓忽然笑了笑,問道:“你這是在向我宣傳國際平等聯盟的理念嗎?就像你們哄騙普通民眾那樣?”

“哄騙?依據是什么?”維拉克認真地詢問。

“據情報來看,你們在較早之前就秘密開展了工廠試驗。單是從這一行為看,你們是值得欽佩的,因為這是實實在在的摸索未來。不過……這件事是失敗了吧?”奧斯頓道。

“是的,失敗了。”

“這件事你們有向民眾們說過嗎?我的印象里是沒有的,你們的話術仍然是那一套,編織一個非常美好的未來,讓每一個絕望的人淪陷其中,為了這虛無縹緲的事情獻出生命。”奧斯頓質問維拉克,“你們只會說好聽的,卻不曾揭露真相,告訴民眾們,你們工作若是得到了更多的薪酬,更多的假期,那工廠就會虧損就會倒閉,最后的結是你們會失去工作,連原本的那點錢都賺不到。你們不曾告訴他們,打破平衡的代價是什么,你們又是否具備了打破平衡建立新平衡的能力。”

“你覺得這是死結。”

“它在未來相當一段時間內都是死結。你不要以為政府只會做權貴的走狗,幫著他們剝削壓迫,民眾們的苦難都是由我們一手造成的。不,這是全人類的問題,我們的路還很長,讓所有人生活的越來越好,不是你們國際平等聯盟的訴求,這也是我們想要實現的。”奧斯頓很冠冕堂皇地說道。

維拉克目光變得更柔和了一些,他看了奧斯頓良久,問了個問題:“你一定見過最奢華的東西,喝過最昂貴的酒,享受最好的服侍,住在最好的府邸。”

“這點我不否認。”奧斯頓抬頭挺胸,他想表現得和維拉克一樣坦蕩。

“那你知道有一個職業,叫煙囪清理工嗎?”維拉克接著問。

“當然。”

“冬天了,這么冷的冬天不太常見,所以只要家里安裝著壁爐,都要接受煙囪清理工的檢查、清理,確保煙囪沒有被煤煙、飛灰堵塞。”

奧斯頓攤開手:“這有什么問題嗎?不及時清理,導致通風不暢,導致火災的可不在少數。”

“是的,清理堵塞物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煙囪清理工很有存在的必要。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煙囪清理工的數量也有限制,每條街區都有著固定的人員。一般只有清理工實在干不動了,才會找學徒慢慢頂替自己。”維拉克補充著信息。

“然后呢?”

“這樣一份需要在最冷的天里,冒著危險爬到樓頂,清理最臟的黑灰的活,在窮人看來,已經是極好的工作。因為它穩定,不出意外可以干到老。”

“嗯……”奧斯頓沉吟一聲,“工作總有不同,總要有人去做這份又臟又危險的工作,你覺得呢?”

“可是,窮人是燒不起煤炭的,對他們來說,對付寒冷的唯一辦法就是熬。”維拉克道,“你能想象到嗎?窮人燒不起煤炭,但他們爭先恐后地要去做煙囪清理工,為富人們清理煙囪……你看看窗外,天空總是灰蒙蒙的,那是因為燃燒的煤產生了大量的煙霧,把天給遮起來了。很可笑,窮人非但享受不到溫暖的好處,反倒還要和富人一起承擔看不到藍天的代價。”

會議室又一次迎來沉默。

這一次的沉默比以往的都要久一點。

“你見過殘疾人嗎?”維拉克打破寂靜。

“……當然。”奧斯頓的氣勢不再那么張牙舞爪。

“我指底層的殘疾人。”維拉克強調。

“……你繼續。”奧斯頓沒有回答。

維拉克從奧斯頓回避問題的行為上得知了答案:“底層的殘疾人往往生活在黑暗與痛苦之中,他們里面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工作,也就沒有經濟來源,還會因為行動不便等各種困擾,被限制基礎的社會交往。那么你知道,為什么我說的是,絕大多數沒有工作,而不是全部嗎?”

奧斯頓從維拉克接二連三的問題里少有地感覺到自己的無知,這不是他想承認、面對的事情:“這不難猜吧?又不是所有殘疾人都斷胳膊斷腿,看不到東西,聽不到聲音,說不了話,總會有一些人還具備工作的能力。”

“你應該去過馬戲團。”維拉克看似話鋒一轉。

“這……之間有什么聯系?”奧斯頓沒跟上維拉克的思維。

“近年來,世界各地好像都流行著觀看‘怪胎’的風潮。所以馬戲團的老板、各種演出的經理人會大范圍地搜羅殘疾人,聘用其中最獵奇的前去演出,來滿足觀眾們的好奇心。”維拉克一點一點為奧斯頓鋪開一個真實的世界,“我們是無法真正體會理解到,在身體殘缺有問題的情況下,被當動物一樣觀賞是什么滋味。可這就是這些殘疾者僅有的獲得錢財,生存下去的機會。”

奧斯頓吞咽著口水。

“甚至……”維拉克無奈地苦笑,“甚至我和認識的殘疾人聊天時,他們會很羨慕那些能出去演出賺錢的同命人,恨不得自己的身體也千奇百怪,能被觀眾求著觀賞。他們沒有想過政府的問題,沒有想過人類是命運共同體,在可憐的時候只能抱怨自己還不夠可憐——”

“你說的這些……”奧斯頓急不可耐地打斷了維拉克的話,他怕維拉克再說下去,自己連一個字的回應都說不出來,“是存在,是我們需要改進的,那——”

“不。”很快就輪到了維拉克打斷奧斯頓,“你、他,還有他們,以及絕大多數權貴,這輩子都不會注意到這些問題,也就談不上去改進。更何況,我提的只是悲慘現狀的萬分之一,還有很多很多的困苦,微弱到不被人察覺,但就是實打實地存在著。”

急于重新占領上風的奧斯頓找到了維拉克話中的疏漏點:“正如你說的,悲劇在這個世界上有一萬種呈現的方式,誰也無法保證自己能感受到一切,并且把所有的問題都處理好。也還是你的原話,絕大多數權貴不會注意到,這是必然,但我想有那極少數,問題終究會越來越少。”

維拉克揚起了嘴角:“而那極少數,就是背叛了既得利益者陣營,背叛了資產階級,背叛了你們,建立起平等會、國際平等聯盟,無怨無悔地為無產階級作斗爭的人。其中,包括了和我容貌相仿,比我更算得上是年輕人的托馬斯·克里斯。”

奧斯頓額頭滲出汗珠。

“我并不奢望你們能真正意識到癥結所在,但最起碼,不要這么冠冕堂皇地粉飾自己,粉飾這個錯誤落后的時代。”維拉克最后沒有露出嘲弄的表情,只是平和地給予建議。

“總統先生,要不要先去休息休息?”塞爾特見狀,連忙給奧斯頓下臺階的機會。

“正好有些累了,走吧。”奧斯頓起身,被塞爾特送去了休息室。

目視幾人離去,只留下兩名獄卒監視自己,維拉克依然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說的總統啞口無言又怎樣?

世界不會因此而改變。

這不是一場多值得喜悅歌頌的勝利。

十多分鐘后,塞爾特重返會客室,由衷贊嘆:“能把總統先生說到這個地步,我心里也平衡了。”

“錯誤的看法本就站不穩腳跟,又怎么可能勝得過真理,與我最真實的感觸呢?”維拉克也站了起來,“問話都結束了吧?我該回我該待的地方了。”

“你就這么急著待在那又臭又冷的地方嗎?”塞爾特壓了壓手,示意維拉克別急著走。

“對我而言,這里才是最骯臟惡臭的地方。”維拉克自行朝會客室外走去。

塞爾特只得吩咐獄卒:“把他單獨關在一個監室里。”

“是。”

“是。”

兩名獄卒應下后,帶著維拉克出了門。

門外十幾名士兵也都跟著離去。

一路輾轉,維拉克終于來到了監牢中,被單獨關在了一個監室。

一個環境惡劣,逼仄、壓抑的監室。

來的路上,他左右環顧,未曾看到墨菲、康妮等同志的身影,詢問獄卒,獄卒也都沒有給出回應。

說到底,他自己經過這么多事情的磨練,已經足夠堅韌不拔,可他還是擔心其他同志。

不怕死和不怕折磨是兩碼事。

塞爾特難得說對的一點,就是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考驗。讓一個人保持無畏死去,不如先摧毀他的心理防線,讓他恐懼死亡。

對此,維拉克能想到的唯有自己堅持下去。

像在戴曼斯監獄那樣不屈不撓,漸漸帶給犯人們信心、勇氣、希望。

不幸中的萬幸,這座監獄沒有基汀,但有維拉克。

他要在這里重新凝聚起一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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