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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載 第一百四十章:一種答案,一種結果
回到監室后,始終不得輕松的維拉克和基汀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他們知道,彼此還并沒有想出破局之策。
維拉克躺在床上,拿起自己的筆記本,抽其中夾著的他新謄一遍的監獄各層平面圖時,一不小心,另一張紙從中掉了出來。他知道那張紙上寫的是什么,愣了一下沒先翻開地圖,而是看起了那張他一個多月前給自己寫下的話。
我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的人生還有多少考驗,更不清楚我是會傷痕累累地死在獄中,還是終有一天可以重見光明……現在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保持堅如磐石的信念,活下去。
他寫下這個日記時的心境和如今已經截然不同,正如他在茨沃德市貧民區躊躇不前再到攪動萊澤因風云那般。
想到寫下這篇日記時的自己,正惶恐著第二天的拷打,此時安然躺著的維拉克內心五味雜陳。
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沒有帶著諾德和鄧普斯回到那個地方,一切會變成什么樣子。
維拉克將那張紙夾回筆記本里,拿起筆寫下他來戴曼斯監獄后的第二個日記。
大概我們會繼續重復以前的生活,大概很多人都不會因我而死,大概——
我現在回想這些,都還感覺像是夢一樣,莫名其妙地被推著,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不知道我還會失去什么。什么都看不到,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走。
但我想,就像剛進來時面臨的恐懼和迷茫一樣,只有一直往前,我才能知道答案。
這次的日記比上一次簡短了許多,維拉克也不知道這次的信是要留給多久之后的自己看,寫完日記后,他長舒一口氣,打起精神正式研究起監獄的地圖。
“或許……我們側重的方向錯了。”由于沒什么進展,基汀打破二零八監室的沉默,提出了切換側重點的想法。
“那只有人了。”維拉克立馬接口,顯然思緒已經中斷了許久,“目前我們所知的,唯有萊克特和阿德爾有些矛盾。他們在爭奪您和黃金,而萊克特已經從中勝出,并且通過獲得了部分線索在監獄站穩腳跟。”
基汀道:“我們可以試著從這里入手。”
“太危險了,萊克特和阿德爾都心思縝密,我們想從中入手,就必然得斡旋在二者之間,稍有不慎……”維拉克和阿德爾打過一次交道,他并不覺得自己的心智比阿德爾優秀,能玩得過他。
“打暗牌確實很不容易,每一步都得小心再小心,不論是他們任何一方發現了端倪,格局都會被打破。”基汀提出大膽的設想,“那干脆就打明牌。”
“明牌?”
基汀神色沉重,看上去也不是很愿意采取這樣的手段,但基于目前僵持不下的局面,又似乎只能這么做了:“是的,就算他知道我們的真實想法,也不會輕易動我們的,畢竟我手握黃金,你背后站著平等會。而且光明正大地和他們博弈,反倒不會像蜷縮在暗處那樣束手束腳。”
“那我們的一切動向他們豈不是全都會知道?知道了又怎么可能不做提防?”維拉克難以理解其中該怎么做才能避免這顯而易見的致命問題,“他們提防了,我們之前所做的不就前功盡棄了?”
“這就是這個辦法真正的難點,如何讓他們明知道我們要做什么,卻又礙于各方面因素阻止不了。”基汀看維拉克面露難色,解釋道,“想出去絕沒有那么容易,我們采用哪種辦法,都會面對相應的困難,要坦然面對,思考可行性。另外,這個辦法想有實行的可能,我們還得具備一個條件,那就是阿德爾、萊克特之間的矛盾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大。”
“如果不具備呢?”
“那我們就想辦法激化他們的矛盾,讓這個條件達成。”
“激化……”維拉克嘴里輕聲重復著基汀話里的重點。
基汀面向陷入沉思的維拉克:“當下正面越獄這條路還無從下手,我們既然時間不充裕,就應該準備一個備用計劃,兩線推進,以防萬一。”
“只能這樣了……”維拉克太過清楚基汀提出的新思路有多么棘手,他們作為犯人想影響到監獄長與副監獄長之間的關系,難度絲毫不亞于正面越獄,“我得想辦法旁敲側擊從萊克特那里了解一下他和阿德爾的情況。”
“你先休息吧,我想想這個辦法具體該怎么實行,等晚上的時候,再決定到底要不要這么做。”基汀道。
維拉克“嗯”了一聲,閉上雙眼:“如果要做的話,您還得準備不少既不影響黃金安全,又能讓他們感覺到有用的情報。不論是激化他們的矛盾,還是從中斡旋,我們都需要不斷拋出這些,讓局面繼續維系下去。”
“我會在你晚上回來之前一并想好的。”
“那我休息會兒,老師。”連續幾天沒有進展,心煩意亂的維拉克睡下。
下午,維拉克前去工作的時候,羅斯終于回來工作了,經過交談維拉克得知,今天上午羅斯和他的好友埃尼奧又被萊克特安排去為獄警們進行了專門的演奏。
這一點令維拉克有些疑惑,在他的印象里,萊克特不是這樣一個會照顧別人感受的人,他會為其他獄警準備演奏節目實屬難得。
“那你接下來應該還會有不少的演奏機會,又能碰到鋼琴,又能不用工作。”羅斯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分享自己的喜悅之前,維拉克順著話祝福他。
“可惜你了……”羅斯轉頭為維拉克惋惜起來,“原本你和基汀生活在一起,每天有飯吃可以放風,還不用去工作,怎么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維拉克輕笑一聲:“不管怎么樣,活著就好。”
“也是,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活著就有無限的可能。”羅斯很希望幫助自己重獲彈奏機會的維拉克也能好起來,“你看我這么多年沒彈琴,都突然能重新開始演奏了,你也一定可以恢復之前的生活,不必工作。”
維拉克工作的手一頓,他發現音樂并沒有讓羅斯升起離開的念頭,他的肉體、精神都被完完全全困在了監獄之中:“那倒不必,有可能的話,我會離開這里。”
“克里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羅斯趕忙就要捂住維拉克的嘴,維拉克嫌羅斯的手臟,側身避開,“咱們能在活著的前提下,獲得一些條件、便利就很好了,別像某些人一樣為了出去被殺死。”
聽著羅斯壓低聲音勸阻自己,維拉克的臉冷了幾分,他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認真看著羅斯:“羅斯,你能重新彈奏音樂,不是萊克特、獄警們良心發現,也不是你卑躬屈膝換來的,是我、是基汀為你爭取到的。如果沒有我們,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摸到鋼琴。”
羅斯好似完全沒聽進去,去接維拉克手里的活:“你不想吃晚飯了嗎?!趕快工作啊克里斯,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沒用。”
“我知道你被關得太久,對有的東西失去了信心。”維拉克一把將羅斯從自己身前扯開,任由機器出錯,“我能理解你為什么會覺得我說的話那么沒有意義,如果換作是我被關這么多年,目睹了那么多掙扎反抗都化為泡沫,我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但好在我沒有被關那么多年,我仍然在反抗。”
“克里斯!你瘋了!”羅斯怕驚動附近的獄警,驚恐地盯著機器低喝道。
“你聽我說!”維拉克同樣低喝,目光堅定,甚至暗藏對羅斯麻木的憤怒,“我就問你一句話,幾天前,你從我口里得知你能重新彈琴,你時隔幾年重新摸到琴鍵,你重獲在眾人面前演奏機會時,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是想到了以前?還是在感激囚禁你虐待你奪走你一切的政府、監獄?!”
羅斯說不出話。
“我也不知道該和你說什么,羅斯。”心中積壓了數天的情緒爆發出來,維拉克死死揪住羅斯的衣領,“別再麻木下去了。”
“可不麻木又能怎么辦呢?你才剛進來一個月,一個月算什么?我剛進來一個月的時候也和你一樣,我也掰著手指頭一天一天數著過的,到頭來不還得淪落至此?”羅斯麻木的臉上終于有了絲動容,“你見過越獄嗎?幾百人上千人斗志昂揚,但他媽的獄警只是過來隨便開幾槍,這群先前還叫囂著要把欺負他們的獄警撕碎的犯人立馬抱頭鼠竄!哪個還敢挺起胸膛和獄警硬碰硬?”
維拉克揪著羅斯衣領的手有些許松動。
“我見得太多了,也在這里度過了幾十個月乃至上百個月,反正我自己都算不清楚了。”羅斯掰開了維拉克的手,“克里斯,我謝謝你,確實像你說的,能重新彈琴是你幫我的,沒有你我這輩子得抱著遺憾死去。但我真的想不到,抱著不管怎么樣都要出去的念頭有什么用。在你眼里,麻木是對自由,是對過去的褻瀆,可在我看來,那是我對自己心中那片凈土所能做的僅有的保護。”
“不抱著遺憾死去,就得出去。想保護心中的凈土,就得出去。”維拉克聽完羅斯的話只覺得好笑與可悲,他慶幸自己沒有絲毫妥協,仍然挺直的靈魂令他難以接受羅斯的懦弱,“你列舉的那些,自己待了多久多久,別人怎么怎么,和你想離開有什么關系?因為我待了很多年,所以我就要麻木?因為別人越獄都不成功,所以我就得放棄這個念頭?”
“那不然呢?”
“那不然呢?”維拉克重復了一遍,臉色鐵青,“你心甘情愿接受現在的生活,就等同于你從未擁有過曾經。你但凡擁有過,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接受?怎么忍心自己的雙手被摧殘,怎么忍心和融入你生命的鋼琴分離,怎么忍心為把你打入深淵的獄警演奏還沾沾自喜?”
維拉克的話戳到了羅斯的痛處,他把維拉克推到了機器旁:“住口。”
“你的表現太差勁了,我完全無法想象到曾經的你是怎樣的。”維拉克站穩身子,沒有還手,“羅斯,我希望你記住,你應該無拘無束地為自己彈奏,應該做那個享譽盛名的鋼琴師。你不該關進這里,你的手不應該用于搬運貨物運做機器。”
“工作吧,克里斯。”羅斯泄了氣,沒再和維拉克拼命分出個對錯,對他而言,把今天的工作達標,能吃到晚飯最重要,“你說的我都明白,我只是不想去想。”
維拉克也冷靜下來,知道自己剛剛有些沖動激進:“那你可以不用去想,就記住一件事吧。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這里,到時候我會帶著你回歸以往的生活。”
“……好。”羅斯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頓了良久才回了一個字。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半晌,維拉克笑了一聲,像承認錯誤一般說道,“剛剛還那么心安理得地勸導你。”
“沒什么。”羅斯搖搖頭。
維拉克和羅斯一起處理機器出錯引起的麻煩:“我剛被抓進來,剛下到地下一層的時候是中午。當時我看到那么多犯人因為悶熱,赤裸著上身,橫七豎八地癱在監室的地上茍延殘喘。獄警像對待牲口一樣,給每一個犯人編號,把新來的犯人隨隨便便扔進一間監室。我很惶恐,這種惶恐哪怕我經歷了那么多也沒用消除。”
“你也怕變成什么是嗎?”羅斯苦笑。
“是,那比死還可怕,從一個有尊嚴,健全的人變成了軀殼……我為此惶恐到了現在。”維拉克點點頭,“就和你說話之前,我還一直保持這樣的念頭,想到自己要是真的出不去,究竟該怎么辦。是趁早放棄那個念頭,和你們一起麻木地活著,還是繼續做下去,哪怕是死。”
“所以說,你應該——”
“剛剛我想明白了。”維拉克打斷了羅斯的話,聲音沉穩堅定,“有的事情關鍵點從不在于結果,而在于做與不做。只看結果,只會顧慮重重。一心專注地走下去,這個選擇,這個過程本就是一種答案,一種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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