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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攝影師手札 第1919章 長腦子
烏納克河畔,衛燃等人和德國傘兵的反復拉鋸并沒有因為天空中飄落的傘兵和滑翔機結束,反而愈演愈烈頗有些不死不休的架勢。
在槍炮聲中,尤其在機槍的嘶吼中,駐守在這里的游擊隊員們拼著巨大的傷亡一次又一次的將渡河的德國傘兵趕了回去。
可最終,隨著阻擊力量越來越少,越來越多的德軍士兵強渡了烏納克河,朝著他們這處陣地發起了沖鋒。
萬幸,就在這個時候,衛燃等人的身后又補充來了一波游擊隊員,并且及時甩出一串手榴彈將沖上來的傘兵們又趕回了河岸。
“教導員離開了嗎?”
戰壕里,一個三十多歲的游擊隊員朝著補充來的幫手問道。
“他撤離之后會有人通知我們的,但是現在我們還需要再拖延一些時間!”
趕來的幫手中,一個穿著制服的軍人話音未落,已經舉著沖鋒槍開始了掃射。
有了這些生力軍的加入,這片岌岌可危的戰線再次穩固下來,衛燃也不再和米洛什比拼速度,反而稍稍上抬槍口,在河對岸尋找著擁有更高價值的目標。
“就是你了.”
衛燃很快便盯上了一個舉著望遠鏡的敵人。
那些德軍傘兵們是在河道北岸,而衛燃等人則是在河道南岸。
這個小小的優勢對于狙擊手來說卻是巨大的福利——他可以清楚的通過對方望遠鏡的反光來進行瞄準。
“德拉甘,米洛什。”
衛燃調整瞄準鏡的同時提醒道,“河對岸,望遠鏡反光。”
“有四個人”
德拉甘將望遠鏡的聚焦點移動過去之后說道,“不到500米,450米。”
“一起吧”衛燃說道,“我打最右邊那個”。
“反光的交給我吧”米洛什說道。
“中間那個是我的了”
德拉甘說著,已經將望遠鏡換成了不久前搶來的半自動狙擊步槍。
“3、2、1、開槍!”
隨著德拉甘的口令,衛燃和米洛什同時扣動了扳機,稍晚了半秒的時間,德拉甘也扣動了扳機。
“砰!砰!”
清脆的槍聲過后,遠處來自望遠鏡的閃光消失,他旁邊也有兩個人胸口相繼中彈。
“砰!”
米洛什比衛燃先一瞬開槍,對岸僅剩的那個疑似和指揮官站在一起的人還沒來得及完全縮回掩體,他的傘兵盔便被子彈擊中。
被他們打死的人還沒來得及引起對方的混亂,三人又將槍口對準了對岸負責壓制的機槍。
然而,無論是剛剛的增援還是狙殺對方的前線指揮官,隨著越來越多的傘兵對他們的陣地發起攻擊,他們這里的境況也再次變得艱難起來。
“你們誰還有多余的子彈?”
就在這個時候,戰壕里一個年輕的士兵問道,“我只有最后五顆子彈了!”
“你們兩個還有多少?”德拉甘問道。
“兩個彈匣”一直在留意余量的衛燃立刻答道,“其中一個在槍上”。
“一個彈匣,已經裝在槍上了。”米洛什跟著答道。
“我還有三個彈匣”
德拉甘說著,已經摸出其中兩個遞給了米洛什,后者也沒拒絕,任由他將那倆彈匣放進了他的上衣口袋里。
“節省彈藥,重點關注機槍手和迫擊炮。”德拉甘提醒道。
“砰!”
衛燃和米洛什用槍聲做出了回應。
隨著他們手中那支槍各自跳出一枚彈殼,對面的機槍也跟著安靜下來。
在戰壕里的游擊隊員們開始有意識的節省彈藥之后,對面的傘兵也更加容易沖上來,并且距離他們的陣地更近了。
“手榴彈!”
隨著遠處傳來的命令,衛燃三人也跟著松開步槍拿起了擺在手邊的各式手榴彈。
這些手榴彈里有德國人的,有意大利的,也有蘇聯甚至英國的。
衛燃此時抄起來的,便是一顆難用的RGD33手榴彈。
這顆手榴彈的破片套還在,“香煙引信”也還在,這或許是僅有的好消息。
冒險探頭看了眼沖上來的敵人,衛燃略微估測了一下雙方的距離,隨后和周圍人一起,將手榴彈用爆發力甩了出去。
“轟轟轟——!”
連成片的爆炸中,已經沖上坡地的傘兵們即便及時的臥倒也被炸的死傷一片,而緊隨其后甩出去的第二輪手榴彈,也成功的將他們趕了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游擊隊員沿著交通壕跑了過來,找到了這片陣地的負責人。
“機槍手掩護,其余人后撤!”
這片陣地的指揮官發出了命令,戰壕里的游擊隊員們也立刻扛著傷員開始了后撤。
等包括衛燃三人在內的游擊隊員撤退到了更往后的陣地,戰壕里的機槍手們也在大家的掩護下開始后撤。
相應的,那些剛剛被打退的德國傘兵也發現了端倪,連忙開始了重新渡河。
利用這點時間差拉開了距離,游擊隊員們在指揮官的帶領下開始了相互掩護著后撤。
“我們就把陣地讓給他們嗎?”一名游擊隊員問道。
“我們去山上更隱蔽的戰壕”
那名前線指揮官大聲解釋道,“這樣至少能躲開德國佬的戰斗機,能讓我們少損失很多人!”
隨著他的解釋,眾人也相機分散開,躲在了這條山澗兩側的山洞或者石頭后面。
這一次,在德拉甘的暗示下,衛燃和他刻意沒有和米洛什站在一起。
衛燃自然能看出來,德拉甘開始放米洛什單飛了,他在幫對方長出獵人的腦子。
“你就不怕他遇到意外?”衛燃朝蹲在旁邊的德拉甘問道。
“雛鷹總有離巢的時候”
德拉甘自信的說道,“米洛什是個聰明的小伙子,他肯定知道該怎么做。”
“砰!”
說話間,兩人同時開了一槍,一個擊斃了端著機槍的敵人,另一個則擊斃了一個背著無線電的敵人。
這里確實比剛剛的岸邊要更加的易守難攻,但越來越多的德國人已經成功渡過了烏納克河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在雙方反復的拉鋸戰中,時間漸漸來到了中午,遠處竟然飛來了第二批德軍運輸機。
不過這一次,不等那些滑翔機和傘兵展開降落傘,便肉眼可見的遭到了防空機槍和火炮的猛擊。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們這支隊伍也再次接到了撤退的命令,在且戰且退中,從山頂完成了撤離。
但戰斗卻并沒有結束,他們這支隊伍雖然損傷慘重,但在簡單的補充了彈藥之后,便立刻又迂回到了小鎮的外圍,開始了對德國傘兵的反包圍。
從這個時候開始,德拉甘似乎有意在放米洛什自己一個人戰斗,他反倒繼續選擇和衛燃進行搭檔。
在這場以拖延時間為主的戰斗中,從天而降的傘兵們在初始的猛打猛沖之后,隨著彈藥的消耗也開始顯出疲態,而且愈發的后繼無力。
隨著空中的戰斗機開始返航,還活著的傘兵們被驅趕到了鎮子邊緣的這一片墓地固守待援,衛燃和德拉甘也再次匯合了剛剛一直在獨自戰斗的米洛什。
“當初我們三個也是藏在墓地邊才活下來的”
距離墓地不到400米遠的一座破房子里,米洛什說道,“在科扎拉”。
“是啊”
德拉甘下意識的看向了自己殘缺的右手,“當初多虧了你們也多虧了那個德國醫生。衛,那位先生叫什么來著?”
“格哈德,格哈德·費舍爾。”衛燃近乎下意識的答道。
“我感謝那位先生”
德拉甘一邊拆掉右手綁著的那個代替手指頭的木板一邊說道,“但我們可沒有侵略別人的土地,所以我可不會放過躲在墓地里的人。”
“砰!”
說完,德拉甘舉槍抵住左肩,朝著墓地的方向開了一槍,精準的擊中了一名傘兵的面門。
“你能這么想讓我松了口氣”
米洛什說著,同樣舉槍搭在墻角處扣動了扳機——他同樣擊中了一名傘兵的面門,下意識如此。
這一次,衛燃卻并沒有急著開槍,反而取出了金屬本子里的祿來雙反,分別給德拉甘和米洛什各自拍了幾張照片,又冒險給遠處的墓地以及周圍的游擊隊員們拍了幾張照片。
不慌不忙的躲到被炸毀的建筑殘骸里面取出裝有燒餅的木頭箱子,衛燃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夾滿了灌腸的燒餅之后立刻將其收起來。
嘴里叼著燒餅,他卻用工兵鏟在墻上鑿開一個射擊孔,然后又將蘇軍斗篷鋪在地上趴好,這才一邊吃一邊舉槍瞄準了墓地里的傘兵們。
“砰!”
清脆的槍聲中,衛燃同樣命中了一名傘兵的腦袋,并且緊隨其后第二次扣動了扳機,給第二名傘兵的腦子里埋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在這場以生命為代價的點名游戲中,隨著時間的推移,天色漸漸變暗,衛燃三人的這場點名游戲也隨著能見度越來越低不得不停了下來。
等他鉆出藏身的建筑,德拉甘和米洛什已經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見狀,衛燃也沒有去找,索性重新鉆進這座坍塌了一半的房子里。
尋了個不會漏光的角落,他從金屬本子里取出馬毛長包,點燃酒精燈煮上了一壺咖啡,隨后又取出裝有燒餅的箱子,從里面又拿出了兩個充當晚餐的燒餅夾菜。
幾乎就在煮好的咖啡順著導流管滴進水壺里的時候,外面也傳來了德拉甘喊他的聲音。
以最快的速度將咖啡萃取壺塞進包里收起來,并且又額外拿了幾個燒餅夾菜出來,衛燃這才應了對方的呼喊。
不多時,德拉甘和米洛什各自拎著飯盒以及水壺從外面鉆了進來。
“我剛剛嚇壞了,還以為你中槍死了呢。”
德拉甘說著,已經一屁股坐在了衛燃的身旁,隨后將帶來的一盞帶有玻璃罩的蠟燭燈擺在了一把斷了靠背的椅子上,又掏出火柴將其點燃。
當微弱的火光將這個狹小的空間照亮,米洛什也將一個略顯燙手的德軍飯盒遞給了衛燃。
“是類似牧羊人燉肉的晚餐”
德拉甘靠著墻打開他自己的飯盒解釋道,“中午的時候,德國人的戰斗機掃射了亞歷山大家的羊圈,他養的山羊都死了,他也死了。”
“他的妻子娜達太太把被打死的羊都拿出來做成了晚餐”
米洛什補充道,“她我聽說她來自克羅地亞。”
“她也是個黨員”
德拉甘說道,“她來自哪不重要,就算她來自德國都不重要。”
“就像那位醫生嗎?”米洛什問道。
“我不知道”德拉甘在沉默片刻后答道。
“如果我遇到了那位醫生呢?”
米洛什話音未落,那盞蠟燭燈也因為玻璃罩沒有關緊被晚風吹滅,這座破房子里也重新陷入了黑暗。
“如果我在我的瞄準鏡里遇到那位醫生呢?”米洛什重復問道。
“我不知道”
德拉甘再次答道,并且拉上了衛燃,“衛,你有答案嗎?”
“要看你在哪,要看你遇到了他多少次,要看他在做什么。”
衛燃沉悶的答道,“殺死一個人很容易,尤其對于我們這些槍法還不錯的人來說更容易。
但怎樣放過一個真正無辜的人很難,尤其對于我們這些槍法還不錯的人來說更難。”
“我有些糊涂”米洛什茫然的說道。
“等你的瞄準鏡里出現他的時候,你會有答案的。”衛燃嘆息道。
“你遇到過那樣的情況嗎?”
問出這個問題的,是德拉甘,來自羅馬尼亞的德拉甘——此時的羅馬尼亞仍舊是德國人的朋友。
“你在擔心什么?”衛燃直白的問道。
“沒什么”德拉甘的語氣中有沒能藏好的慌亂泄露了出來。
“當初那座廢棄教堂地下室里的行李箱還在嗎?”衛燃換了個話題。
“如果那里沒被發現的話,肯定還在吧。”德拉甘嘆息道,“我答應送他們回家的。”
“但愿還在吧”
衛燃說著,從他的套杯里拿起兩個燒餅分給了德拉甘和米洛什,“嘗嘗這個吧,你們回來之前,一個我不認識的游擊隊員送來的。”
“這是什么?”米洛什接過一個夾滿了咸菜的燒餅好奇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衛燃胡亂敷衍道,“但是味道還不錯。”
借著食物岔開話題,三人默契的不再提及瞄準鏡里可能出現的人。
但衛燃也好,德拉甘也好,他們都清楚的知道,當米洛什開始思考瞄準鏡里可能出現的人,以及要不要對他開槍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長腦子了——獵人的腦子。
用已經算得上豐盛的晚餐填飽了肚子,衛燃又慷慨的分給他們二人一些水壺里兌水的意式濃縮咖啡,隨后三人重新舉槍,瞄準了幾百米外的墓地。
如果此時一定要感謝一些什么的話,如果讓衛燃來選,他肯定會選對方使用的FG42傘兵殘廢槍。
那些破槍開火時巨大的槍口焰簡直像個自瞄掛一樣吸引著他們的槍口移動過去并且扣動扳機。
同樣的,在衛燃的提醒下,米洛什和德拉甘也奉行著每開一槍立刻翻個身的準則,躲避著對方可能存在的狙擊手。
這一夜,衛燃不清楚也沒數過自己打死了多少敵人,但這場戰斗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他們才收到了轉移的命令。
也就是在收到命令的同時,衛燃眼前的一切也被白光徹底籠罩。
結束了嗎?
應該還沒有結束吧
衛燃暗自嘆息,他的內心,已經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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