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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動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節“河童”
軍統局總部大院,左重從車上走下,指著戴著頭套和手銬腳鐐的王方普吩咐歸有光:“有光,帶去審訊室,再審訊幾遍,看看口供是否一致,順便給新人上上課。”
歸有光點點頭,獰笑著將王方普揪走,剛剛現場的緊急審訊只是道開胃菜,真正的主菜還沒上,審訊這種漢奸,電椅、老虎凳都得來一輪。
古琦放心不下,也跟著歸有光走了,至于鄔春陽、吳景忠和宋明浩,根本沒跟著回羅家灣。
二處要繼續留在中央大學,針對王方普開展調查以及搜查工作,對方的物品、社會關系需要一一核實,一處則要前往各家交通銀行進行蹲守。
另一邊,左重回到辦公室還沒坐定,何逸君便拿著一份電文找了過來:“副座,大雄密電。”
左重狐疑地接過電文,卻見上面寫了長長一段,長谷良介真是不把鬼子的錢當錢啊,日本每年可是要交給馬可尼公司不少專利費。
事實上,要不是各國軍方不允許,馬可尼公司恨不得在所有無線電臺上安裝計費器。
再看看密電內容,原來是長谷被東京訓斥了,訓斥的原因是長谷機關耗費太大,獲得的情報卻很有限。
沒辦法,南美地價越來越貴,滬上的物價又不便宜,訂完婚的長谷良介囊中羞澀,只能打起了經費的主意。
本來這沒什么,所有國家情報系統都有漂沒經費的習慣,英國人如此,紅俄人如此,美國人如此,甚至軍統也是如此,畢竟大家都不拿,你讓長官怎么拿。
但偏偏對華特別委員會負責人大迫通貞最近僅用了少量經費就獲得了多份重要情報,兩下一對比,長谷良介就倒霉了,被內閣罵了個狗血淋頭。
長谷哪能咽下這口氣,在電文里他請求左重對大迫屬下的情報力量進行清掃,并且還提供了一條線索,這些日諜來自于新組建的內閣情報局。
這個機構的前身是內閣情報部,去年剛升格,其成員身份高度保密,只聽從內閣首相以及某些獲得臨時授權的代理官指揮。
根據長谷打聽到的情報,內閣情報局在日占區和國統區都設有調查組,裝備了沖鋒槍、步槍、消聲手槍、炸彈、毒藥等多種武器。
“大迫通貞內閣情報局。”
左重放下電文小聲念叨了兩句,表情有些古怪,果然不管在哪個時代,卷王都不受待見。
忽的他心中一動,內閣情報局的調查小組會不會跟袁初宇的案子有關?
軍統跟大迫通貞打過幾次交道,對方是日本情報系統的老人,為人陰險狡詐,同時十分吝嗇,對待屬下極其小氣。
恰好本案的嫌疑人缺少經費,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不好確定,但值得試一試,成了固然好,失敗了也沒太大影響。
想了想,左重拿出筆寫了一份電文交給何逸君,讓她發給東京,是時候啟用子爵閣下了。
次日清早,位于東京的大藏省門前人來人往。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林傅一郎一邊走一邊跟工作人員微笑示意,足下虎虎生風,舉手投足間有股子說不出的意氣風發。
與鈴木家結親沒多久,他就因為“工作得力”被晉升為大藏高官官官房次長,不到而立之年就手握重權,想不意氣風發都不行。
“林傅閣下,早上好。”
“次長,您先請。”
工作人員們看到林傅一郎,立刻讓開道路彎腰迎接,嘴里說著恭維的漂亮話,臉上堆滿了笑容。
眾人明白,對方世出名門,不但是大藏省最年輕的次長,還是鈴木家的乘龍快婿,未來肯定是帝國政壇的重要人物,他們自然不敢怠慢。
林傅一郎和藹地與每一個人打著招呼,快步來到辦公室,拿起桌上的電話對事務秘書說了幾句。
半個小時后,一份以大藏大臣名義發出的絕密文件下發至駐民國的各情報機構,其中也包括滬上對華特別委員會。
崇光堂。
大迫通貞撫摸著電文,得意洋洋道:“喲西,大藏大臣對我們的工作很滿意,還提出了表彰,真想看看長谷那個家伙現在的表情。
他的長谷機關花費了那么多經費,收獲卻寥寥無幾,或許用不了多久,長谷機關就會解散,他也會被召回本土。”
來送信的小特務嚇了一跳,連忙走到門口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偷聽后關門回到大迫身邊,壓低聲音提醒道。
“閣下,您不該對東京方面提及經費問題,這么做會得罪很多人,北平、羊城、滬上乃至東京,有太多的人會因此不高興。”
大迫通貞不以為意,擺擺手:“我不能放任那些蟲豸貪墨寶貴的經費,難道沒有錢就不能為天蝗陛下效力了嗎,荒謬!”
小特務很想甩袖而去,免得被這個蠢貨上司連累,但考慮到自己跟對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只好耐著性子勸說。
“屬下明白閣下的心意,但帝國自有國情在此,從維新時期起情報機關的經費使用便不甚透明,內閣大臣們以及天蝗陛下很清楚這點。
只是秘密情報活動的耗費很難核實,加之情報人員的高風險性,內閣也就聽之任之了,您必須做點什么,否則大禍不遠矣。”
大迫通貞此時根本聽不進這些話,他已經被表彰沖昏了頭腦,直接做出了一個新的決定。
“利用秘密渠道通知“河童”小組,本月經費暫緩發放,請他們為了帝國和天蝗陛下暫且忍耐。”
“納尼?”
“恩?”
“哈依。”
隨后幾天,中央大學發生交火的消息傳遍了山城,交火中死了一個學生的消息也隨之傳開,坊間對此議論紛紛。
這天下午,某個茶館內一個茶客正與同伴議論此事,談話間無意中提到了“王方普”,不遠處另一個中年茶客身子一頓,戴上帽子起身離開。
此人在城中轉了又轉,直到夜色降臨才回到了郊區的一棟民房,剛一進門,趙大洋就焦急詢問對方。
“外面情況如何?”
“王方普被擊斃了,愚蠢的民國人。”
中年茶客說著慢慢解開外套,表情顯得非常痛苦,待外套脫掉,其左側胳膊上部的紗布已經被血水浸濕。
趙大洋找來紗布、剪刀和藥粉,熟練地為對方處理傷口,同時略帶憂慮道:“袁初宇的尸體被發現,王方普也暴露了,我們要盡快撤離。”
“住嘴!我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怎么能輕言放棄,難道你想背叛天蝗陛下嗎。”中年茶客急了,講完又取出一支鋼筆遞給趙大洋。
“大迫閣下傳來的最新命令,看看寫了什么,或許有新任務。”
趙大洋不敢再多話,用力緊了緊繃帶,拿起鋼筆擰開筆帽從里面取出紙條,通過對照密碼本譯出了內容,兩個腦袋湊在一起低頭看去。
“暫停經費?八嘎!大迫__##&”
剛剛還口口聲聲說著大迫閣下的中年茶客當即問候起大迫通貞的親屬,一張臉氣得通紅。
對方是不是以為搜集情報不用花錢?好,就算搜集情報不用花錢,那他們總得吃飯吧,難道真要乞討籌集經費嗎。
沉默,兩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過了許久趙大洋壯著膽子提議:“既然袁初宇和王方普都已經死亡,那筆美元就成了秘密,要不要……?”
中年茶客有些意動,整整兩萬美元,只要動動手便能收入囊中,除了他們兩人,誰也不知道。
“干吧!閣下!”趙大洋繼續蠱惑:“這些錢留在銀行,只能白白便宜了民國人,有了它們,我們可以更好的完成任務。”
是啊,有了錢,才可以完成任務,中年茶客覺得這句話說的不錯,瞬間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借口,他沉吟過后起身道。
“好,明天你做好偽裝去銀行偵查,我在銀行外接應,如果一切正常,你就將存款全部取走。”
趙大洋想說自己的外貌已經曝光,由他去取錢是不是不太好,可看著對方臉上的警告之色,只好裝作開心的樣子點點頭。
中年茶客見狀走進里屋取來存單,跟趙大洋制訂了取錢的詳細計劃,去哪家銀行取,從哪條路走,從哪條路離開,遇到危險該怎么辦,都做了具體安排。
商議結束,兩人各自躺下休息,黑暗中,趙大洋摸了摸胸口的存單,轉頭瞄了瞄另一張床上的中年人,目光漸漸兇狠。
第二天早晨,兩人一前一后走出民房,走在前面的趙大洋看了看身后,鬼鬼祟祟走進了路邊的雜貨鋪。
上午九點,打銅街交通銀行總行大廳等候區,鄔春陽坐在木椅上舉著報紙,余光不時掃過進來的顧客,忽然一個小特務靠近他的耳旁說道。
“處長,有人給警署打電話,表示附近有日諜活動,年齡、身高、衣著都說的清清楚楚,怎么辦,要不要向總部申請支援?”
鄔春陽聞言眉頭一皺,腦子高速轉動,而后卷起報紙走向柜臺,拿起電話放到了嘴旁。
九點三十分,從朝天門開往江北縣的渡輪緩緩駛離碼頭,趙大洋站在甲板看向岸邊,臉上露出些許得意,隨即轉身走進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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