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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流文藝時代 第二零八章 老畢,你這人是有什么毛病吧
“你們家老于的病可真是曠日持久啊。”
八月三日中午,程硯秋拎著兩個保溫桶到宿舍區來,畢飛雨站在二樓笑呵呵地調侃了一句。
程硯秋還沒回話,于東在屋里喊道:“你就別操心我的事了,十天前你就說過兩天回去,過兩天回去,這都過了多少個兩天了,怎么到現在沒往家回?有人不給你回?要是不夠路費,我給你湊點盤纏。”
畢飛雨聽了這話,灰溜溜地回了屋。
他跟他老婆這段時間一直在鬧別扭,只能窩在學校這邊。于東一提這茬,他當即蔫了。
程硯秋到了屋里,一邊將保溫桶打開,一邊笑著說道:“你也別老是拿畢老師開玩笑,之前他還照顧你。”
“照顧我,該是他的榮幸。”于東笑瞇瞇地湊過去,“今天吃什么?”
“排骨冬瓜湯,蒜泥空心菜加一個紅燒肉。我媽說,你現在病差不多了,胃口好了,應該多吃點肉。”
于東最近胃口是漲了不少,甚至比沒病之前更要能吃。而且程硯秋媽媽手藝很好,材料又地道。
程硯秋跟家里謊稱是女同事生病了,她要幫忙照顧。她母親一聽女兒要照顧同事,非常熱情,天天張羅著買老母雞燉湯給她帶到學校來,煮兩天雞湯又怕病人喝膩了,便天天換著花樣。
吃飯的時候,程硯秋一直盯著于東在看,一直等他喝完最后一口湯,連忙問道:“今天這湯怎么樣?”
于東點頭,“挺好的啊,阿姨的手藝沒話說的。”
程硯秋笑了,是一種很得意的笑。
“今天這湯是我煮的。”
“可以嘛,程硯秋同志。”于東豎起了大拇指,“再接再厲。”
“我發現做飯還挺簡單的,沒有我想的那么難。”
于東看了眼程硯秋,這丫頭煮個湯倒得瑟起來了。
不過差生還是以鼓勵為主,于東笑道:“主要還是你有天賦。”
“那我下次……”
程硯秋正要再得瑟幾句,屋里電話響了,于東接起電話。
來電話的是畢飛雨愛人,于東立馬提高了音量朝外面喊道:“哦,是嫂子啊,找飛雨么?”
電話對面還沒回答,于東就等到樓上傳來椅子腿刮地的聲音,緊接著有人跑動,咚咚咚——也就十幾秒的時間,畢飛雨出現在了門口。
這家伙平時鍛煉還是有用的。
“他來了。”
于東笑著沖電話說了一句,將電話遞給畢飛雨。
隨后他拉起程硯秋的手,“我們出去散散步,你跟嫂子聊會兒吧,記得聊完了幫我把碗筷洗了。門嘛,不用鎖。”
畢飛雨翻了個白眼,“行行行,知道了。”
等于東跟程硯秋走遠,本來繃著的畢飛雨,露出討好的笑容,“老婆……”
于東出門的時候,特意帶了把傘,程硯秋笑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于東則辯稱自己這是“未雨綢繆”。
但是不管怎么說,他確實被之前那陣雨給弄得有些心理陰影,而且今天才下過一陣雨。
在學校里面走了一會兒,兩人覺得無甚可逛,金藝就這么點大的地方,兩人早不知道逛了多少遍了。
一合計,便出了校門。
過門衛室的時候,周大爺上下看了看于東,笑道:“于老師,身體好多了?”
“勞掛念,好差不多了。”于東笑道。
“唉。”周大爺嘆了口氣,“那天我就應該攔著你不讓你回去的,先在我這里用熱水擦擦,保證回去不會出問題,你呀……”
于東一聽周大爺嘆氣,就知道事情不妙。
這些日子,于東見了周大爺三次,每次見到,他都要把那天的事情拎出來,掰開了揉碎了說一遍。
聽著像是自責,其實是在調侃。
“走了,走了。”
于東拉著程硯秋,逃也似地跑了。
周大爺在后面看著兩人的背影,搖頭晃腦道:“于老師和程老師這兩人走一起,養眼。”
于東跟程硯秋也沒商量要往哪兒走,出了門自然而然地就朝著新街口那邊走去。上午下了場小雨,這會兒又出了太陽,雖然不至于太熱,不過也有些發悶。
好在太陽不是很毒,偶有云彩飄過,又是一片陰涼。
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安人街,程硯秋一到這條街,就變得活潑起來,背著手四下地張望。
對于這條她從小逛到大的街道,她似乎一點都不覺得膩煩,每次過來都能發現一些新的事物。
哪哪兒又開了一家什么店,賣些什么吃的或者玩的;哪哪兒又種了棵新樹,以前又是什么東西在這里,街道上稍微有一點點變化,她都能立馬辨認出來。
于東對自己屋子里面的擺設,都沒程硯秋對安人街的景物熟悉。
程硯秋的腳步停在了一家頭飾店門口,店面不大,主要賣些頭繩,于東掃了一眼,都是老舊款式,沒什么可看的。
不過程硯秋卻很感興趣,彎著腰認真挑選。
站了沒一會兒,于東感受到一道特別的目光。
順著目光看去,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中等身材,穿著講究,她手里拎著一個袋子,正用一種難以解釋的目光看著于東。
這目光十分復雜,有疑惑,有審視,像是在笑,仔細看,卻又不太像是笑。
“你看這個怎么樣?”
程硯秋興沖沖地拿著一個頭繩給于東看,卻發現他盯著另一邊,便疑惑地朝于東所看的方向看去。
等她看到那個婦人之后,下意識要往于東后面躲,隨后又想起什么,連忙擋在于東前面。
她身材高挑,但是在于東面前還不夠看,根本就擋不住。發現擋也擋不住,她又往旁邊讓了讓,跟于東拉開距離。
于東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程硯秋跟對方的關系不一般。
“這位……”
于東正要問,卻聽程硯秋開口叫道:“媽。”
“阿姨好!”
于東的反應速度十分驚人,他彎腰的速度,比程硯秋話音落地的速度還要快上半分。
即便是最頂尖的狗腿子,也要被于東這彎腰叫人的速度折服。
這一彎腰,一叫喚,程硯秋母親也有些發懵。
愣了好幾秒,她才笑道:“你好,你好。中午的菜還算可口吧?湯是落落煮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樣。”
于東眉頭一挑,這是在套話?
但是明知是套話,也不好回答啊,要是現在說謊,對他的形象很不利,以后去程硯秋家可就難了。
他看了眼程硯秋,心一橫,笑著說道:“飯菜很可口,感謝阿姨這段時間的照顧,我也一直想要去拜訪您,當面感謝。”
程硯秋瞪大了眼睛看著于東。
她沒想到于東招得這么快,把她賣得干干凈凈。
程硯秋母親笑瞇瞇地說道:“沒事,沒事,都是應該的。落落,家里面還有些事情,你跟我先回去吧。”
“哦。”程硯秋乖乖地走到母親身邊。
“小伙子,有時間到家里玩。”
“好的,阿姨再見,阿姨慢走。”于東恭敬道。
等到程硯秋他們走了之后,于東長長地舒了口氣,雖然活了兩世,但是見對象家長,這還是頭一遭。
別說,剛才真有些小緊張。
不過,程硯秋母親為什么叫她落落呢,估計是小名,她倒是沒跟自己說過。
“剛才那個是你同事?”
程家,程硯秋乖巧地坐在沙發上,她母親搬了個椅子坐在她對面,一副審問犯人的模樣。
“嗯。”程硯秋點頭。
“生病的是他?”
“嗯。”
“他是女的么?”
“不是。”程硯秋搖頭。
“多長時間了?”
“啊?”
“我問你,你們倆處對象,多長時間了。”
“沒多久……”
“沒多久是多久?一天,一個月,還是一年?總有個日子吧?”
“幾個月吧。”
“這事吳校長知道么?”
“應該知道。”
“什么叫應該知道?”
“全校都知道。”程硯秋弱弱道。
“全……”陳玉青聽到這話,立馬就暴走了:“好啊,全校都知道,你媽卻不知道。我回頭倒要找吳常新問問,他這舌頭是不是長了用來拌飯的,都幾個月了也沒跟我說一聲。你等著,等你爸回來收拾你。”
說曹操曹操到,程立業推門進來,正聽到最后一句話,笑瞇瞇地說道:“怎么,咱們女兒犯了什么王法?”
“學會處對象啦。”
“處對象?”程立葉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女婿長得怎么樣,哪里人?干什么的?”
“長得倒是干干凈凈,挺入眼……”
陳玉青剛接茬說了一句,隨即反應過來,沒好氣地說道:“你倒是挺高興,人還沒見到,都叫起女婿來了。”
“處對象是好事啊,有什么不高興的。她也老大不小了,咱們倆像她這么大的時候都有她了。我說你吧,真是個矛盾體,之前不是一直念叨她不合群,不好尋良配。現在她自己把問題解決了,咱們不應該高興么?”
這番思想工作一做,陳玉青態度也緩和了許多,嘴里念叨:“處對象我不反對,不過她不該瞞著我們。都已經幾個月了,一點信沒往家透露。人病了,她天天送飯,我就說她怎么改了性子,還自己煲湯了。”
“之前端午的時候,她非要吃肉粽,當時我就想,這事也透著詭異,現在想來八成也是給那小子的。還有,老程我給你說,這事老吳也知道,但他就是沒跟我們說。”
“哦?老吳也知道?那說明小伙子不差,要不然老吳肯定早就跟我們說了。”
“你倒是什么事情都往好了想。”
“我實事求是嘛,對了,小伙子干什么的,也是學校老師?教什么的?哪里人?”
陳玉青看向程硯秋,“你問你女兒,我不知道。”
“你看看,一點都不會把握重點,這么重要的事情不先問清楚。落落,跟我們說說。這事是你干得不對啊,處對象是人生大事,我們做父母的總有知情權吧?”
面對會審,程硯秋只能乖乖交代:“他叫于東,在學校教……”
“哎,等等,叫什么?于東?干勾于,東南西北的東?”程立業連忙問道。
“嗯。”程硯秋點頭。
“你們學校有幾個于東?”
“就他一個。”
陳玉青云里霧里地問道:“怎么了這是?”
程立業笑道:“我說你吧,一天到晚就知道搞音樂,平時也該多接受一下文學熏陶才是。于東,這兩年冒頭的青年作家,之前《揚子晚報》還有他專訪,你不是天天都看《揚子晚報》么,怎么就沒看到他?”
“我也不是什么都看,沒看到不也正常?你快跟我說說,他怎么樣,既然是作家,怎么跑到金藝去教書了?”
“嘿,你別說,我對他還真有些了解。他之前弄的那個讀詩會,可把我搞得焦頭爛額,咱們學校有不少學生都加了這個讀詩會……”
夫妻倆湊到一起,說起了于東的事情。
程硯秋一臉茫然地看著她爸媽。
怎么突然感覺這事跟自己沒多大關系了呢?
于東回到院子里時,畢飛雨正蹲在他房間門口抽煙,那一臉的愁容,老遠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搞的,跟嫂子談得不理想?”
畢飛雨嘬了口煙,抬頭看他,“也不是。”
“那是為什么?”于東順勢在畢飛雨旁邊蹲在,“你這表情,還挺嚇人的。”
“她同意來金藝了,不過我一想吧,她來了雖然是好事,不過以后就沒那么自由了。你不知道,你嫂子特嘮叨,我早上起床稍微遲點,她就要嚷嚷,總是說我懶,不干活。”
“你不懶么?”于東反問。
畢飛雨哀嘆道,“懶是懶,就是不想讓人嘮叨嘛。”
“那你死乞白賴地求她過來?”
“主要沒人嘮叨,有時候也怪不習慣的……”
于東一下子站起來,啐道:“老畢,你這人是有什么毛病吧。”
畢飛雨搖頭晃腦道:“賢弟啊,你還是太年輕,等你跟程老師結過婚,就能夠理解為兄的心思了。”
于東連連擺手,“別,我可不像你這么懶。我可是我們當地,十里八鄉聞名的勤快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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