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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七百零五章: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文華殿中,隨著天子發話,殿中的氣氛總算是變得稍稍活躍了幾分,眾人相互看了一眼,隨后,果不其然,王文率先開口,道。
“陛下,臣以為俞次輔所言有理,東宮雖應出閣,但是,幼軍的確并無必要備設,土木之役殷鑒在前,太子身為儲君,理當更加研習圣人理義,朝政經史,不可過分分心武事。”
“至于早定出閣之期,陛下,臣早在廷議之上便已有言,東宮儲本之位已定,陛下圣明之君,斷無無故更易之理,故此,出閣讀書一事,完全不必急在一時。”
“然群臣慮及天家倫序,以期早分君臣之別,又有上圣皇太后懿旨,故廷議太子出閣讀書一事,宣之諸衙門,以安臣心。”
“今天家和睦,東宮仁孝,群臣敬佩,此誠天下之大幸也,東宮地位穩固,朝野上下安心用事,流言蜚語自然消弭。”
“太子畢竟方幼,過早出閣讀書,預知政務,恐令殿下心生厭惡,故臣以為,東宮出閣,不必急在如今,可定于明歲二月,再行大典不遲!”
好嘛,王天官果然是賊心不死,原本內閣就已經夠拖延了,可到了王天官這,三下五除二,就直接支到明年去了。
聞聽此言,一旁的朱鑒頓時坐不住了,開口道。
“天官大人此言差矣,關于殿下是否應該出閣預知政務,早在年前廷議之時,便已辯明,陛下令東宮出閣卻未備齊屬官,便是有此考慮。”
“此事已然議定,天官大人緣何再提?”
說著話,朱閣老躊躇了片刻,往內閣方向偏了偏,開始請求外援,道。
“俞詹事,朱某猶自記得,當時你在殿上也曾向朝廷保證,必竭盡全力輔佐太子,不令東宮有失,可是如此?”
俞士悅瞥了一眼朱鑒。
這個時候想起他來了?早干嘛去了?
不過話雖如此,聽到朱鑒刻意改換的稱呼,俞士悅嘆了口氣,還是上前開口道。
“陛下,朝廷諸事繁雜,但正因如此,越發不可拖延久置,東宮出閣一事,早在年前廷議之時便以恩準,朝野上下如今皆翹首以盼太子出閣。”
“禮部,翰林院,欽天監等諸衙門也為此事已做了諸多準備,雖難盡善盡美,但若長期擱置,則之前所做的準備,大半都要閑置浪費。”
“如此既令群臣心思浮動,難以一心用事,也令朝廷徒增靡耗,實非良策,故臣以為,至晚春獵之后,朝廷便當將此事提上日程。”
到了這個時候,俞士悅自然也能看出,天子似乎并不愿意讓東宮過早出閣。
但是,凡事總有個限度,原本廷議的時候,群臣的意思是年后朝廷開印,頭一樁大事就是讓東宮出閣。
當時天子也沒有反對,結果轉過年來,朝廷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整飭軍屯上頭,東宮的事反倒沒人提了。
可不提不代表不存在,這件事情越往后拖延,實際上,對于天子的聲名越不利,而且,也會越讓朝廷上下人心浮動。
如果說因為剛剛開印,朝廷事忙,往后略微拖延一兩個月,還能說得過去,但是,若延遲個一年,那就屬實是過分了。
俞士悅知道,他這么說可能會令天子不悅。
但是,自從上次經受了于少保的人生觀洗禮之后,俞次輔在朝堂之上的生存之道也漸漸受了影響。
所謂持正守身,堅定本心,雖然要兼顧個人仕途,但是,更要顧全朝局大義。
即便是從一個普通的朝廷大臣角度出發,東宮早日安定下來,對于國家也是大有好處的。
這既是天子在向天下踐諾,也是在昭示自己遵循禮法,大公無私的形象,令四海歸心,萬民膺服。
同時,也是為了讓皇位傳承有序,朝局社稷奠安。
往遠了說,早日開始對東宮的教導培養,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證儲君的良好素質,在未來繼位之時,能夠實現政權的平穩過渡。
所以,這其實也是朝臣們希望太子早日出閣的原因,當初太上皇就是因為出閣的時間不夠早,雖然早早的就確定了太子之位,但是,長達兩年多的時間,他都是在王振的教導之下,在內宮當中學習,以致于后來即便出閣之后,對于王振也多加信任寵愛,最終成了大禍。
到了如今,老大人們吸取教訓,自然是不肯再重蹈覆轍,要從最開始開蒙認字的時候起,就給太子最正確的引導,而不能令太子繼續置于深宮,受教于權宦。
所以,不管是為天子考慮,為社稷圖謀,還是作為內閣次輔,太子府詹事,俞士悅都不會是其他的立場和態度。
盡管這樣,會讓朱鑒那個小人得意,但是,事已至此,俞次輔也只能先在心中暗暗記下。
當然,俞次輔沒有于謙那么沒腦子,就如現在,在群臣面前,在雖然看似是和朱鑒一起支持東宮早日出閣。
但是不要忘了,在剛剛這幫大臣沒來之前,俞次輔可是早早的就擺明了反對幼軍的態度。
所以很多時候,堅持原則和明哲保身,其實也不那么沖突嘛!
果不其然,看到俞士悅是這個態度,一旁的于謙輕輕朝著他點了點頭,顯然十分贊同他的表態。
和有小心機的俞次輔不同的是,于少保向來是一個行動派,所以自然不會讓老友一個人承擔天子的的不悅。
因此,他俞士悅說完之后,于謙也緊跟著上前,道。
“陛下,次輔大人所言有理,東宮出閣之期,早定比晚定要好,不僅能安朝局民心,更能彰陛下恩義,遲遲拖延之下,朝堂必有諸般流言,妄議天家,有損陛下圣德。”
“且各衙門各項準備,靡耗甚眾,不宜久拖,故臣以為,當于三月春獵后,為東宮行出閣之禮,以定儲本,安天下!”
不得不說,于謙的態度一向干凈利落,哪怕如今兵部正在推行整飭軍屯的大政,極需要天子的支持,于少保也沒有絲毫的遲疑。
所以說,每個人其實都在用自己去衡量別人。
于謙是實打實的坦蕩君子,在他的心中,一碼歸一碼,就像他不會因為別的大臣在某件政務上給他使過絆子,就在其他的事情上找回來一樣。
他同樣覺得天子不會因為他支持東宮出閣,就減少對整飭軍屯的支持力度,所以事實上,這才是于謙每次直言不諱的緣由所在。
那么,天子真的如他所想的這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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