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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客棧 第四十七章 春風吹拂
遭遇了魏臻這個小小的波折之后,李玄都一行人沒有繼續在館陶城過多停留,啟程去往蘭陵府的府城。
距離蘭陵府的府城越近,也就意味著李玄都與裴家一行人的分別時刻,快到了。
天底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李玄都行走江湖,見慣了生離死別,對此并無太多感懷,倒是裴玉這個小家伙對于李玄都頗多不舍,甚至還動過跟隨李玄都行走江湖的念頭,只是被李玄都勸了下來。
一天黃昏時分,在抵達蘭陵府之前,李玄都和裴家一行人來到一座位于荒野的客棧外。
此地距離蘭陵府的府城還有三十余里,也是這條官路上的最后一座客棧,畢竟在這個年頭,又是齊州境內,盜匪橫行,戰禍連連,想要在城外開客棧,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換而言之,能在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開店,想來不會是一般人。
這座孤零零的客棧樸實無華,甚至有些簡陋,與臨棗關那座還帶著一個后園的客棧,天壤之別。不過規模不小,土墻圍城院子,既有馬廄,也可供停放馬車,主樓有兩層,客滿的話能塞下百來號人,
李玄都坐在馬上,抬頭一瞧,一桿大旗迎風飄搖,只見皺巴巴的破舊旗子上寫著四個大字:“太平客棧”。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也就是太平宗才有如此人力物力,才能在荒郊野外開設如此多的太平客棧。
李玄都本來還對太平客棧有些抵觸,不過現在已經有些麻木。
既來之,則安之。
進了客棧,不見掌柜,只有老板娘。
老板娘是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還是按照李玄都的老規矩,拿陸夫人來比較,這位老板娘比起陸夫人要更像一位客棧的老板娘,待客熱情卻謹守本分,若不是出現在這荒郊野外的客棧中,倒像是一個安心相夫教子的良家婦人。
并非是說良家婦人不能開店,而是在這種地方開店,若是沒有點手腕,怕是早被各路牛鬼蛇神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下半分。
除了老板娘之外,客棧里還有一個廚子和一個女子雜役。
廚子生得胖大,身材魁梧有力,而且也不管什么“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道理,剃了一個锃亮的光頭,不過也許是因為客棧所在之地太過偏僻的緣故,廚子已經有些時日沒有打理頭頂,長出了一層青青的發茬,看上去有些滑稽。
女子雜役生得瘦弱,相貌還算清秀,沉默寡言,掃把和抹布從不離身,通常是老板娘吩咐什么,她便做什么,手腳勤快,干活利索,讓人很有好感。
在客棧安頓下來之后,李玄都沒有下來用飯,而是在自己的房中打坐調息,繼續“安撫”體內的各路過江強龍,以求達到平衡。
第二天清晨,李玄都按時從入定中醒來。
恰好此時裴舟聽老板娘說在客棧不遠處有一座小湖,幽靜雅致,老人還是脫不開文人喜歡探幽尋秘的興致,便拉著李玄都去小湖一行。
李玄都自然不會拂了老人的臉面,最終又有裴珠和裴玉姐弟二人,一起去往小湖,沒有讓任何裴家護衛和隨從跟著。
初春時分,已經有了幾分草長鶯飛的景象。
只是在去年的年末和今年的開春,齊州官軍與青陽教連番鏖戰,尤其是東昌府的一場血戰,更是讓春風中似乎帶著一股還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
一行四人在帶著些許料峭春寒的春風中,沿著客棧后的一條小徑,往那座小湖步行而去。
因為裴舟年事已高而腳力孱弱的緣故,走了大半個時辰才來到老板娘所說的小湖,與一條不知名的河水相通,因為是活水的緣故,流水不腐,故而湖水清澈,又因為日頭正好的緣故,竟是呈現出一片碧藍之色,湖面上已經化凍,只剩下些許薄冰,春風吹過,湖面皺起漣漪,在陽光下波光粼粼。
值此柳條抽芽的青青時節,本該有許多年輕男女聯袂踏青游玩,稚童也會來到野外歡快放著風箏,只是經歷過了一場場天災人禍之后,整個齊州一片寂靜,不能說家家縞素,十室九空,也是籠罩在一片愁云慘淡之中。
老人獨自站在湖畔,望著湖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玉則在練習自己剛剛初窺門徑的“神境通”,不斷踩在湖畔的鵝卵石上,似是想要踏水而行,卻又不敢貿然嘗試。
李玄都獨自坐在一塊大石上,望著湖水,慢慢感悟“太陰十三劍”中的“碧海潮月明”,只是感悟,卻不敢貿然去練,就像一位鑄劍師鑄劍,只是打磨劍胚,并且在劍胚上不斷比量,絕對不將劍胚成劍。
裴珠來到李玄都身后,輕聲問道:“李先生在看什么?”
李玄都收回思緒,回答道:“在練劍。”
“練劍?”裴珠微微詫異道:“難道坐著還能練劍?而且怎么沒見李先生的劍?”
李玄都淡笑道:“練劍就像讀書人的文章,事情雖然不同,但道理卻是同一個道理,在落筆之前,要胸有丘壑成略,我們練劍也是如此,如果只是一味拿劍苦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那便是落入了下乘,一輩子也練不成上乘劍術。”
裴珠下意識地看了眼不遠處的裴玉,此時少年已經雙腳踩入水中,竟是絲毫不在意湖水的冰寒,反而是滿臉興奮和雀躍。
李玄都也隨著裴珠的視線望去,輕聲道:“裴玉的武學天賦是極好的。”
這是實話,甚至也可以視之為贊譽。
畢竟李玄都本身就是當世一等一的天才,能被他贊譽“極好”二字,那么可想而知,裴玉的資質定然非同一般。
裴珠轉過頭來望著李玄都,輕聲問道:“可是,李先生……”
李玄都似乎知道裴珠要說什么,擺手道:“練武也好,煉氣也罷,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有人用來打打殺殺,有人用來益壽延年。就像是一把刀子,可以用來切菜,也可以用來殺人,功過不在于刀子本身,而在于用刀之人。我傳了裴玉武學,裴老再教導他做人的道理,這便是以規矩約束,等同在刀上加了一把刀鞘,至于是否出刀,則在裴玉的一念之間。”
裴珠點了點頭,終于不再多說什么,只是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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