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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漢長歌 第773章 連橫(四)
眾人抬頭視之,只見那人身形奇偉,容貌俊秀,雖然穿著一身戎裝,卻依然溫文爾雅卓爾不群,在堂中一幫文臣武將的映襯下簡直猶如鶴立雞群一枝獨秀。
此人正是江東孫老虎帳下第一謀士,在江東素有“曲有誤周郎顧”的一代儒將周瑜周公瑾。
周瑜打斷了步騭的發言,便欲將秦宓引薦給孫堅,與步騭相交甚厚的諸葛瑾又起身說道:“公瑾且慢,既然秦先生出使江東是為家國大事而來,而我等又皆是主公麾下之臣,秦先生何妨將胸中所學金石之論當堂于主公明言,且讓我等也漲一漲見識,聽一聽先生的韜略?”
周瑜不由得暗惱,朝諸葛瑾瞪了一眼,大步邁入堂中,向孫堅行了一禮,回到列班,在孫策的下首坐下,卻也不好再強行幫秦宓說上幾句。
原來,此時的江東雖然和歷史中孫權繼位時的情形已經不大一樣,但江東的各大家族依舊如雨后的春筍一般隨著孫堅的到來漸漸崛起。
比如:吳中三姓顧張朱,會稽四姓虞孔魏謝以及吳興的沈周兩族。
這些家族把持著江東的糧食和鹽鐵等重要的經濟命脈,在江東的勢力盤根錯節影響深遠,他們的家族中已經有了很多的青年才俊出仕為官,甚至有些人已經官至江東高層,就連孫堅這只出柙的猛虎也不會輕易觸碰。
在座的眾人中便有張溫、張昭、虞翻等人,是以諸葛瑾要求與秦宓再次辯論軍中要務之時,周瑜也不得不放下他第一謀士的身段虛與委蛇,不敢斷然拒絕。
秦宓哈哈一笑,向諸葛瑾抱拳說道:“秦某聽聞子瑜先生原是瑯琊陽都人氏,因躲避戰火隨著叔父舉家搬遷,你家兄弟孔明先生入荊州跟隨了劉備,而你則留在了江東,可有此事?”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諸葛瑾本是溫厚之人,聽聞秦宓說起舊日往事,倒也沒有生出什么不爽,而是淡然的看著秦宓,好像要從秦宓的話語中探一個究竟。
秦宓朝諸葛瑾抱了抱拳,又遠遠地向孫堅鞠了一躬:“倒也不待如何,只是想起這趨吉避兇乃是人之常情,所以心中不免有些感慨。文臺將軍,秦某來的不是時候,有些失禮還請見諒。
秦某這就返川回報主公:文臺將軍見到大將軍的氣勢已經有些怕了,還請他立刻上書陛下,愿將益州歸還朝廷,身赴雒陽伺候在陛下身邊。想必陛下念在宗親血脈的份上,他還能夠繼續坐享半生的榮華富貴。”
此話一出,諸葛瑾目瞪口呆,孫堅也同樣不爽,明知秦宓所用之計不過是簡簡單單的激將之法,卻也難掩怒氣,腰中的古錠刀猛然出鞘,斬下案桌一缺。
“想你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領了所謂的使命到我江東,我孫堅雖然不曾禮下于士,卻也不曾苛責于你。你這小子竟敢大放厥詞,污我孫堅怕了王德玉。
難道你這酸儒讀書之時腦袋給讀魔怔了,身為正使出使江東也不知道打聽打聽我孫老虎是何許人也?不知道我孫老虎昔日也曾征過漠北討過董賊,腰間的這把古錠刀飽飲了敵人的鮮血?”
看著掉在地上的案桌殘角,秦宓昂然不懼,嘴角兩端居然掛起一絲輕蔑的笑容:“將軍所言不錯,不過所謂的征漠北討董卓不都是將軍的往事了嗎?”
“秦子敕,你休得放肆!”張溫勃然大怒,案桌上一拍憤而起身,指著秦宓便欲破口大罵。
秦宓嘴角的嘲諷更濃了:“難道秦某說錯了嗎?那些往事只不過是孫將軍昔日的功勞簿罷了。而今的孫將軍早已被磨平了胸中的英雄氣,一敗六安再敗安陸,江東大軍傷折數萬,盡皆留在江北成了秋草根下的沃土。哪里還有什么江東猛虎的氣象,不過只是一個手執刀鋒斬斷案桌的垂垂老朽!”
不等眾人反駁,秦宓再鞠一躬,譏諷已從他的臉上消失,重新浮現出來的是幾分鄭重和誠懇,竟似真的不能再真:“向者宇內大亂,劉益州起兵西川收眾漢南,不愿征伐天下,唯求以自己之力保西川百姓康寧。
然中原王黎乘勢而起,先破東都再戰西京復卷中原,董卓、呂布、陳留、二袁、劉備、曹操以及將軍先后敗于其手中,一家獨大狼顧鷹視,近又破了漢中勢力,張魯旬月內數次敗北,麾下勇將精兵俱亡,不得不俯首稱臣。
而王黎卻再度灑血祭旗,用兵西川,其影響威震海內,劉益州死守大義行欲那螳臂當車之事,殊為不智。秦某觀將軍乃是個明事理知吉兇之人,臨別之際秦某一言相贈,還請將軍量力而處。
王黎勢大,非將軍一家能夠匹敵,還請將軍切莫以吳越之眾與朝廷抗衡,免得到頭來江東基業不保,成就了王黎的威名,也白白的墮了將軍一世的英明。
將軍何不效仿子瑜先生當年那趨利避害一事,按兵束甲北面事之?想來那王德玉念及昔日的袍澤之情,也必定親自在雒陽為將軍安排一套大的庭院!”
秦宓的這一番話說的可謂膽大至極,明里暗里將這個赫赫有名的江東孫猛虎踐踏的仿佛貪生怕死趨炎附勢之人一般,饒是孫堅這個硬漢見慣了刀槍劍影沙場喋血,也不得不佩服秦宓的硬骨頭,而他的一腔怒火也同樣噴薄而出。
要知道當年敢指著他鼻子怒罵的袁紹如今都成為了渤海邊上的一個閑散的垂釣漁夫,秦宓不過是一介書生,又憑什么敢在他這頭兇猛的老虎屁股上摸一把?
“哐當!”
只聽得一聲巨響,一條案桌怦然從中而斷,一桿霸王槍如長龍一般從堂內竄了出來,仿佛一道閃電直刺秦宓臉面,堪堪要到秦宓鼻尖之時方才停下。
一道寒風驟然撲面,秦宓臉頰兩側垂下的幾縷青絲沿著風勢向后飄飛。
江東少主孫策手握霸王槍冷眼瞧著秦宓,滿頭青絲亂飛,猶如下界的殺神:“兩國交鋒不斬來使,酸儒,你若再敢口出狂言胡言亂語,不管你是劉璋小兒遣來的使者或者你就是劉璋小兒的親子孫,本將軍都立即取了你的狗頭!”
“不敢勞少將軍大駕,江東之事依然了解,秦某今日便會打道回川。至于項上的這顆大好頭顱,也不將軍掛心,秦某還得留著它回去與王黎廝殺一場呢!
眾將士聽令,火速收拾行裝打道回川,本使會親自與主公和黃公衡將軍請命,奔赴廣漢督軍陣前,必不會斷了諸位報效父老死難家國的雄心!”
秦宓神色不改,兩只手指夾著霸王槍的槍尖,身子微微向后一退,再次朝堂中眾人抱了抱拳,轉過身來朝眾人揮了揮手,一聲高喝大步踏出郡衙大門。
“慢著,子敕先生稍等!”眾人剛剛行出大門,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從堂中傳來,落入秦宓的耳中,猶若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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