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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漢長歌 第574章 唇舌如劍,縱橫捭闔
元朝末年,江南學者學者陳基就曾在《癸卯二月十一日官軍發吳門》一詩中提及過當初酈食其游說田廣之事。
詩曰:去年移戍秋將半,今歲渡江春正分。晉國偏裨歸宿將,漢庭旗鼓屬元勛。戈船十萬盡犀弩,鐵騎三千皆虎賁。卻笑高陽老狂客,謾憑口舌下齊軍。
當然,陳基在詩中表露出來的意思很明顯,他對官軍寄予了無比深厚的期望,卻對酈食其充滿了不屑。
不過今日郡衙中的兩位卻對酈食其充滿了尊敬,因為他們是同道中人。
諸葛亮手掌數萬雄兵,是劉備麾下第一謀士。
司馬懿初出茅廬劍指荊州,成為了王黎的使者。
酈食其更是開國之功臣,早已作古數百年。
咋看之下,他們三人并沒有直接的關系,這一刻也根本就來不了什么靈魂的碰撞。但是,不管他們三人效力何方,也不管他們三人之間跨越了數百年的歷史長河,他們的身上都烙下過一個印記。
縱橫家!
春秋戰國年間,鬼谷子王詡創建縱橫流派,座下弟子蘇秦、張儀、孫臏、龐涓、毛遂、商鞅等人胸懷壯志凌云之士,如飛蛾撲火一般前赴后繼的撲向那個戰亂的世代。
于是,七國爭雄的帷幕就此拉開。英雄豪杰,梟雄權臣,浪子紅顏,雞鳴狗盜;陰謀與陽謀,復仇與救贖,權力與自由,黑暗與光明,成為了這個時代的旋律。
其中,蘇秦和張儀更是名震天下,二人僅憑三寸不爛之舌便讓戰國七雄的形勢和興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就是縱橫,這就是縱橫家!
而關于縱橫二字,鬼谷子在自己的書中曾經解釋過:四時開閉以化萬物縱橫。后來的韓非子同樣也在書中寫到:縱者,合眾弱以攻一強也;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也。
諸葛亮和司馬懿雖然以智謀名揚后世,但是他們的本質中依舊藏著那么一點點縱橫家的本色。
否則,諸葛亮如何未出茅廬而三分天下,獨步江東舌戰群儒?司馬懿又如何騙過曹操而得其信任,獨抗諸葛病賺曹爽?
聽聞諸葛亮擺下道來,司馬懿冷笑一聲:“久聞諸葛先生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諸子百家無所不通,古今興廢圣賢經傳無所不覽,生平更是以管、樂二人自比。敢問先生:天有頭乎?”
“當然有,《詩·大雅·皇矣》曰:乃眷西顧,此維與宅。若天無頭,如何西顧?”諸葛亮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微微一笑反擊道,“天有耳乎?”
“天處高而聽卑,《詩經·小雅·鶴鳴》云: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無耳焉能聽?”司馬懿輕蔑的看了諸葛亮一眼,旋即正色道,“天有理乎?”
“天當然有理,豈不聞莊子的《庖丁解牛》:依乎天理,批大郤,導大窾。”
諸葛亮哈哈一笑,突然心神一動,仿佛想到了什么臉色驟然一變,剛打算開口,便聽得司馬懿在一旁喝道,“天既然有理,為何本使代表天子出使,爾等竟敢不恭?此又是何道理?”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陛下自在我等心中,豈會如你等流于表面?”見諸葛亮略一遲疑,劉備挺身而出,沿用了老子《道德經》中的一句話。
這話的意思本來是指:天地不言仁,滋養萬物,不求萬物的回報;圣人不言仁,為百姓做事,不求百姓的回報。
他用在此處也并沒有不妥的意思,無非是說陛下乃是圣人,圣人牧守天下一視同仁,為老百姓做事不求回報。既然圣人不求百姓的回報,那么,他也根本就不會在乎劉表以及他和諸葛亮等人會行那些虛禮了。
其實劉備說的沒錯,對于大漢的天子來說,那些所謂的三跪九拜還真的只是一些虛禮。
在明清以前,不管是大漢兩晉,還是隋唐宋元,皇帝朝見大臣并沒有一定要求三跪九拜。甚至在漢朝和隋唐之時,皇帝與大臣談事還是面對面的坐著,連恭恭敬敬的站著有時都用不上。
但,劉備卻忘記了,他的面前還有一位斗士,一位瘋狂的斗士。
司馬懿就是斗士!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境隨心轉,有容乃大。表面遵從于內心謂之曰表里如一,心口不一則謂之為口是心非。”司馬懿聞言眉毛一挑,看向劉備的眼中也多有不善。
“懿跟隨家世多年,遍歷諸子學說,自問學識不亞于一般儒生名士,結果今日才發現原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的道理,若非如此,懿又如何能夠玄德公處學到了什么叫做兩面三刀!
更何況,圣人不要求回報那是圣人的恩德圣人的仁義,但是作為圣人治下百姓,又豈能失去了敬畏之心呢?莫非你玄德公的心中早已經沒有了對圣人以及當今陛下和朝廷的敬畏!”
對圣人以及陛下和朝廷沒有了敬畏?
這不擺明就是想說他劉備心中有了不二之心嗎?
劉備一陣口干舌燥,雖然他的確已經對朝廷失望,對當朝的永安有了些許憤懣,但這并不代表他就已經想取永安而代之了。至少在沒有擁有絕對的權力和軍隊時,他絕不會有此想法。
劉備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仿佛司馬懿剛才之言已經刺透了他臉上的面具以及身上的著裝直達他的內心。
正欲上前再辯解上兩句,卻又見司馬懿眼中精光暴漲,一聲冷笑一句反問脫口而出,差點就將他赤身裸體的扔進了臘月的荒原之上,冰寒徹骨,一陣陣寒意直鉆心窩。
“玄德公剛才所言‘天地之間’一句原本出自老子的《道德經》,原本無可厚非,但是玄德公是否忘記了此言的前半句呢?”
眾人一時嘩然,不管是胡昭也好,還是劉表也罷,以及在座的劉先、蒯良以及傅巽諸人,全都目不轉睛的看著司馬懿,臉上的表情什么都有。
比如胡昭的老懷欣慰,劉表的咬牙切齒,劉先的目瞪口呆以及蒯良和傅巽的心花怒放,不一而足,好像是司馬懿給大家呈上了一席滿漢全席一般,五味雜陳。
他們都是飽讀詩書的文人,老子的這本《道德經》他們即使還談不上倒背如流,但也絕對翻過七八遍了,甚至蒯良和劉先等幾個荊州大戶的家中如今都還存放著此書,司馬懿話中影射的意思,他們怎會不知道?
《道德經》第五章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而天地之間的上一句正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很明顯,司馬懿就是想借著此話將劉備永遠的釘在恥辱柱上,他也想借機告訴世人,在劉備的眼中天子不仁,圣人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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