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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暗星空 第二百零六章 林虎與云笑天
望著林虎離開的背影,眾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帶領他們在豐林星中突圍和戰斗時,張誥中將對待他們每一個人都格外的嚴厲,不容許誰有半點的拖泥帶水。
相比于相對可愛可親的西夏大夢,張誥中將在他們眼中就更顯得冷酷,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讓他們自然地不由生出一股敬畏之情。
他們每個人對張誥中將的選擇都有自己的想法,但都有一個相似的疑問,就是如果易地而處,他們站在張誥中將的位置上,自己究竟會怎么選擇呢?
沒有發生的假設,在遇到真實的現實之前,永遠只能是一種想象,他們雖然自信自己也許會像張誥中將做出差不多一樣的選擇,卻沒有那么強烈的自信。
林虎走后,朱焱煙向云笑天解釋道:“他就是那樣的犟驢,不用管他。他只是到現在還無法接受,再過一段時間,應該就會好一點。”
西夏大夢難得嘆了一口氣,道:“笑天,你也別太往心里去。林虎那小子,與其說是在責怪你,還不如說是自責自身太過弱小,對發生的這一切都無能為力。他是真的把你當成知心的朋友,否則以他的性格,換做是其他人,他恐怕什么也不會說吧!”
云笑天收回自己望著云笑天離開的視線,應道:“我知道。”
他似乎很快就忘記了這件事,轉而正襟危坐道:“憑我一個人,只能大致上操控好這艘羅族的飛船,無法完美的同時配合開啟這艘戰艦的防御與進攻系統。因此,一旦與羅族的艦隊飛船發生戰斗,我需要的你們的幫助。”
云笑天開門見山,說明了自己把他們叫來的用意。
西夏大夢低著頭,思索著按照云笑天的意思,該如何分配飛船上不多的人手。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商量起接下來如何安排。
西夏大夢本有意讓人跟著云笑天學習駕駛飛船,好讓云笑天也能夠有人輪換休息,可商量再三后,最終還是放棄了這種想法。
幾人按照云笑天的教導,稍微嘗試了一下手動駕駛這艘戰艦,結果卻是十分的糟糕。
沒有個三五個月的學習和實踐,他們根本不可能正常駕駛這艘奪自羅族的戰艦。
眾人一番嘗試后,這時再看向云笑天,就像是看見一個怪物一般。他是怎么能夠做到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基本上完全掌握這艘戰艦的駕駛,并且甚至還能夠駕駛著它參加戰斗后又完好無損的離開的呢?要知道,他們可是親眼看見了云笑天駕駛著這艘戰艦,曾經參加了與那羅族反叛軍艦隊糾纏的戰斗啊!
就在他們慢慢商量好接下來在戰艦中的分工時,卻沒有意識到他們所在位置已經暴露了。收到消息的羅族太空軍總艦隊,派出一只小型編隊,向著他們所在的小行星帶方位急速包圍了過來。
西夏大夢等人走后,駕駛室內又只剩下云笑天一個人,靜靜看著眼前被他關閉了大半功能的飛船主控屏幕,怔怔出神。
他回憶起了張誥中將留給他的最后一幕印象,目光堅毅,視死如生。他的眼神中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畏懼,對命運注定要帶給自己的死亡,他的選擇是讓他們立即撤離。
云笑天能夠明白,在張誥中將看來他的生命早就已經換得了最大程度價值的實現,他是在死得其所,因此毫無畏懼。對于一名真正的戰士而言,如果生命注定是要終結的,那么戰場才是他們生命最好的落幕之地。
但是云笑天卻是無法理解,為什么張誥中將可以如此從容不迫的接受自己的死亡,最后他的眼神里面沒有畏懼,有的只是滿足,以及無邊的殺意和戰意。
云笑天暗自思索,若果他站在張誥中將的位置上,他做得到嗎?
到那時,自己又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呢?
是讓其他人拋棄自己,立馬撤退,而留下自己獨自面對死亡嗎?
而如果獨自留下來抵抗羅族的是林虎,他讓自己拋棄他獨自開著飛船逃離,自己到時又會怎么做呢?
云笑天自認為若果自己身在張誥中將的位置,也許同樣會做出相似的選擇,但是自己即使也能夠做到,但當面對注定的死亡時,似乎自己卻也無法擁有像自己所見的張誥中將那樣毫無畏懼而堅定的面對自己生命終結是的目光。
云笑天繼續想到,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心意不如他那么堅決吧?
面對死亡時,云笑天自認為自己仍是怯懦的,似乎還沒有什么東西是能夠讓自己堅決堅定到完全舍生忘死的地步。
云笑天仍舊一個人對著屏幕發呆,繼續思考著。
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絲靈光,突然想到讓張誥中將如此滿足的接受自己生命終結的,也許正是那些可能在許多人眼里僅僅只是無聊欺瞞之詞的種族大義吧!
那些自從蒙學開始,人族聯邦每一個人都被灌輸,以至于大家漸漸習以為常,甚至覺得虛偽虛假的陳詞濫調。
云笑天不知道那些東西會不會是自己將來的選擇,但是現在他需要面對的東西還有很多,似乎還無法像張誥中將那般完全的為了人族披肝瀝膽。
至于另一個問題,如果飛船外面的那人是林虎,自己真的就會那樣聽從對方的離開嗎?
云笑天思前想后,還是遲遲無法給出自己的答案。他會完全聽從張誥中將的命令,不加考慮的為了命令和任務就拋棄對方,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與張誥中將沒有什么太多的交集和交情,因此才會那樣不假思索的丟下對方立即撤退。
良久之后,云笑天把所有這些龐雜繁亂的思緒放在了一邊。
西夏大夢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他們已經安排好分工,隨時可以配合云笑天的熟悉操控戰艦。
已經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后,云笑天又重新啟動了這艘奪羅族自烏姆蒂蒂伯爵的戰艦。
這段時間內,飛船停在原地完全沒動。
而讓云笑天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因此而逃過了一劫。追捕而來的羅族艦隊,一直計算著他們移動的軌跡展開自己的作戰圍捕計劃,這時正在目標星域空間撲了一個空,猶然不知的羅族艦隊還在那里到處瞎轉悠,搜尋他們的蹤跡。
暗黑空洞的宇宙空間中,原本懸停漂浮的戰艦突然驚醒,開始漫無目的的向著周圍的巖石天體開火,過了一會兒,似乎是為了愛惜所剩不多的彈藥,重新歸于永恒的安靜。
戰艦啟動,瞬間掠過周圍的巖石天體,向著它那未知的命運駛去。
而在戰艦內,一陣忙活之后,葉冰月、夏夢雪以及朱焱煙作為艦中僅有的女性,回到了她們被分配在一起的房間,也是整艘戰艦中除了被破壞得凌亂不堪的艦長臥室之外最好最寬敞的房間。
這些天的出生入死,讓三名巾幗不讓須眉的人族女戰士早就情同姐妹,登艦之后一起獨處的時光更是無話不談。
雖說夏夢雪性子冷淡,但那時自然而然擺給那些臭男人看的,與葉冰月和朱焱煙熟悉之后,兩女才知她是外冷內暖,只是平時性情就是那樣冷冷的罷了。
私下無人,葉冰月說出自己內心的擔憂,道:“兩位姐姐,我們能夠活著回去嗎?”
臥室內,已經被三名心靈手巧的女子收拾得整整齊齊,安靜挺拔的坐在床沿邊上的夏夢雪出聲安慰道:“放心吧!有西夏老師和其他幾位軍中經驗豐富的長官在,我們既然連最危險的羅族星球都逃了出來,相信姐姐,我們最后一定能夠活著回去的!”
正在整理東西的朱焱煙放下了手中的事,微笑著略有些大大咧咧的說道:“想這些東西干啥呢?反正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其他的東西,那些既然我們還無法改變的,都隨它去吧!”
種族戰爭,似乎無休無止,像是朱焱煙這樣的想法,在人族之中一直大行其道,而說到底,這也是一種明知命運的無可奈何之后,對于自己生命之中一切無力改變的那些際遇的坦然接受。
若是被那些無聊的擔憂恐懼壓倒,有還有誰能夠繼續在艱苦與逆境中繼續昂揚向上,變成一個杞人憂天的怯弱悲觀之輩,對于人族力量的增加毫無意義。
葉冰月回想起他們在豐林星上時的險象環生,心中頓時既是感嘆又是恢復多了一點信心。
就連那么難的困境,他們都已經好運的成功克服并且逃出了生天,現在更沒有理由會輸在半路上了。
葉冰月似乎想通了,低頭自己小聲“嗯”了一聲。
一向寡言少語的夏夢雪,這時見葉冰月沒事了,反倒是出于對這時掌控駕駛著戰艦的云笑天起了興趣。
她知道葉冰月和朱焱煙似乎與云笑天相識,好奇問道:“那位名叫云笑天出身于星府別院的軍人,你們好像和他比較熟,可不可以跟我講講他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朱焱煙沒想那么多,但是葉冰月不知道小腦袋瓜里想到了什么,身上的疲倦頓時消失一空,精神了起來,似笑非笑的出聲道:“夢雪姐姐……,哈哈……,難道……你不會是對那個小子有意思了吧?”
朱焱煙這時也放下手中的東西,聚精會神的好奇圍攏到她們一旁。
夏夢雪只是隨口一問,哪里能想到葉冰月這小妮子居然會這樣打趣她,連忙出口否認,道:“沒有……,沒有……。冰月,你可別瞎說亂想。”
她見葉冰月和朱焱煙其實都沒有真的往心里去,還是接著解釋道:“我們接下來,應該少不了會和你們的這位朋友打交道,多了解一點,到時溝通時也方便一點。”
葉冰月點頭,用手撩起自己前額的劉海,認真的回想著,思考著究竟該從何說起。
她和云笑天之間的交集,其實很少,特別是進入了星府別院之后,更是極少會碰面。
反倒是朱焱煙在一旁想了想,率先打破沉默,出聲道:“笑天人還是很好的,比林虎那頭犟驢可好說話得多,夢雪你不用擔心和他不好打交道。至于說,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那就不好說了,總感覺他好像對身邊的東西都特別的淡漠,也許是一個特別冷靜理性的人。有一種完全不符合他年齡的孤獨和滄桑感,就好像一名早就已經看透世事紅塵的得道高人,而且有時我總感到他心里好像壓著些什么東西,無論和誰都不會說。”
葉冰月回想起自己以前與云笑天不多接觸時的點滴,也是同樣點頭附和道:“我的感覺也差不多,而且他的精力特別的好,恢復力和耐力也強的可怕,好像根本就不怎么需要休息一樣。”
夏夢雪聽葉冰月提到這一點,似乎也有點理解,怪不得他一連數天不眠不休的駕駛這艘戰艦,她們見到他時,他的精神狀態竟然還沒有多少異常,也就稍微讓她感到對方似乎沒有那么興奮和精神,但這又好像是他的性情所致,而平時的他也許同樣就是如此。
夏夢雪聽著朱焱煙和葉冰月你一言我一語的,漸漸勾勒出了關于那名坐在戰艦主控駕駛室內安靜內斂的年輕人族戰士一個大概的印象。
她雖然也曾經在海蓮星府中見過云笑天,但是畢竟從未與他打過交道,一無所知,可是以她這樣一個陌生人來看,她也能感到這位名叫云笑天的人族戰士真的是深藏不露,身上也許埋藏著不少的秘密。
只不過夏夢雪對那些東西也并不感興趣,她有自己的道和路,總有一天她會成為一名實力超群能夠力挽狂瀾的強大人族戰士。下意識的,不知道為什么她似乎也并不認為自己以后會和對方有太多的交集。
關于云笑天的話題,很快便在她們的交談中消失了。
他實在是一個相當無趣的人,并沒有太多什么東西可以聊。
在戰艦一處偏僻的角落,西夏大夢找到了負氣離開的林虎。
林虎透過戰艦側面的舷窗望向外邊無盡黑暗的星空,一個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許是太過入神,即使西夏大夢靠近了,林虎好像也一時沒有發覺。
西夏大夢陪著林虎一同看著窗外空洞乏味的的景色,窗外重復不斷地景致,看著當然不存在多少意思,林虎自然也不是在這里單純看這些無聊風景。
不知如何開場,西夏大夢試探道:“沒事吧!”
林虎驚覺,應道:“哎……,西夏老師,我活得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林虎有氣無力的回答著,整個人卻給西夏大夢一種虛弱空乏的感覺。
西夏大夢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第一次親身經歷了戰場生死之后久久無法釋懷的林虎,兩人誰也沒有出聲,一左一右站著,安靜的看著窗外一成不變的黑暗,以及隱匿其間遼遠的星星點點。
良久后,西夏大夢打破了這份沉默,出聲道:“你是在責怪自己嗎?”
林虎點點頭,小聲道:“啊。”
接著,他又繼續無力的嘆道:“我真是太弱小了,到頭來什么用也沒有。”
林虎這些天的進步,西夏大夢全部都看在眼里,心中汗顏的想到自己和他這樣大的時候,真還未必有他現在的本事。只是林虎他現在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是好是壞那可就難說了。
如果他最后能夠自己走出來,將會迎來一番脫胎換骨的變化。而若是一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許就將會走上不少的彎路,甚至是誤入歧途也說不定。
雖然西夏大夢曾經在星府別院教過他們,是他們的老師,但是真論起年齡,其實也不比他們大上多少。
星府別院的學生,無有不出類拔萃的,很多時候,對于想林虎和云笑天這樣有著自己很多想法的學生,西夏大夢更多是把他們看成是也許在某些方面還不夠成熟的學弟來看而已。
西夏大夢久久無語后,漸漸思緒清晰后,方才出聲,對林虎道:“我何嘗不是一樣的弱小。整個人族都太弱小了,在風雨飄渺之中小心翼翼的在蟲族和羅族的壓迫下求得生存的空間。”
望著窗外無盡的星空,西夏大夢不知想起了什么,瞇了瞇眼,忽然豪氣萬分的說道:“可就算是弱小又怎么樣,我相信最后的贏家一定會是我們。因為,有無數像張誥中將這樣舍生為死的人挺身而出,為我們迎來一線又一線的生機,最終將會匯聚成我們人族崛起無可抵擋的勝勢!”
林虎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身邊的西夏老師,很難想象像這樣一番熱血中二的雞湯會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西夏老師的用意,林虎也不傻,哪里會不知道。
像他這樣的人,心理也不是那么脆弱,見不得戰場上的戰友親朋戰死。
西夏大夢老師以為,他是因為無法釋懷張誥中將的犧牲而自責。可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西夏大夢老師沒有想到,是因為他看見開著戰艦過來將他們營救走的那人是云笑天。
作為把云笑天從海中救下來,又領著他去到星都的朋友,林虎對云笑天成長的歷程也許比所有其他人都更清楚。
雖然他沒有問,云笑天也沒有說,但是云笑天這些天在豐林星中的經歷絕對不會容易,也許比有羅晉教官帶領的他們幾人面對了更多的危險。可即便如此,獨自一人的云笑天竟然還能夠做到奪取羅族戰艦,并且從容不迫的一舉從羅族的包圍之中救下他們這樣的壯舉。
相比于云笑天的成熟成長,他就像是一個原地踏步走的學步嬰孩。
也許在其他人眼里,他的成長也可謂只能用瞠目結舌來形容,但是對林虎自己來說,從前的他實在是荒廢了太多的時間,被原本實力不如他的好兄弟云笑天遠遠拋在了后面。
西夏大夢繼續保持著自己深沉的模樣,心里原本期待著林虎的恍然大悟并沒有出現,慢慢開始肯定起來自己果然不擅長做這種事情。
林虎倒是也沒有讓他等太久,一陣尷尬的安靜沉默后,應道:“哦……,我知道了。”
為了把西夏大夢打發走,林虎接著道:“我真的沒有什么事,老師放心好了。我就是想一個人靜靜,想一些事情。”
“等有合適的機會,我會去和小天道個歉的”
見林虎都下逐客令了,西夏大夢當然也不好再留,如釋重負的擺脫方才的不自在,留下林虎一人在原地繼續著內心中的天人交戰。
少年的成長,總是需要時常獨自的彷徨,在自我的黑暗中重新找回自己的道路。
很多的東西,很多的困難,只有靠他們自己才能夠解決克服。
只要沒有誤入歧途,或早或晚,總會是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那一天,而往往正是因為這樣的不斷地自我超越,他們才會為人族帶來一些新的東西,從而為整個族群的躍升成長積蓄著力量。
而與此同時,在這片星空的另一處,一艘速度是云笑天數十倍的小型飛船悄無聲息的在黑暗的星空中疾馳著,向著與云笑天他們相反的方向急。
而這艘飛船之中,只有一人,即是沒有告知任何人,獨自離開燚焰星舟的烈空將軍。
烈空將軍的目的,自然不會是前來接應云笑天他們這些完成任務后逃離風林星的人族戰士。
這樣無關緊要的小事,又怎么可能驚動他。
只不過,飛船的目的地倒是與云笑天他們有些關系,就是他們剛剛九死一生后才逃了出來的豐林星。
烈空將軍在飛船中坐著,閉目凝神,為將要迎來的大戰養精蓄銳。
他很少動手,而往往一旦出手,基本上便是生死相搏,稍有不慎,隨著他一同覆滅的,也許就將是這片星空之下所有的人族。
現在的烈空將軍實力比起從前有了翻天覆地變化,容貌身體也回復成了曾經年輕時候的樣子,只是臉上那一幅萬年不變的嚴肅和冷酷,還是那樣的一成不變,讓人下意識的不敢親近。
長久的深處高位,巨大的壓力,讓他平時從不隨意表達自己的意愿和想法,更別說表露自我的那些也許不必要的情感或者是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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