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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夭 第二十五章 他來了(一)
蜿蜒曲折的走廊,棕色服飾的女傭端著金屬托盤走過一個又一個拐角,駕輕就熟,托盤上是客人的酩悅香檳和笛型杯。
突然,女傭停下了腳步,臉上浮現出掙扎之色,平淡的眼神逐漸被驚恐取代,然后又變得迷茫。
片刻,一雙眼睛失去了靈性,空洞無神,女傭身體一顫,托盤掉到地板上,香檳和酒杯摔碎,芳香的淡黃色酒液流了一地。
女傭仿佛喪失了靈魂,成為一具行尸走肉,無視狼藉的地板,朝樓梯走去,腳步不快不慢。
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女傭皮膚表面有著一層微弱的黑光,黑光猶如液體,滲透皮膚緩緩地融入女傭體內。
游泳池旁,儀表堂堂的黑西裝青年拋下女朋友,邁步走向草地,酒杯掉到池中,濺起的水花濕了褲腳。
呼喊得不到回應,懷著一絲對男友的責備,穿著白色晚禮服的漂亮女孩追了上去。
與此同時,朝草地方向走的,還有一個西裝革履的老年人,正是莊園的管家,伊羅。
仍是滿頭白發,精神卻不再飽滿了,尤其是他的那雙眼睛,黯淡無光。
草地和空場上是有室外投光燈的,投光燈能極大程度地照亮周圍的環境。
事實上,整個草地和空場幾乎都處于黑暗之中,投光燈并不多,只有臨近宮殿的草地上,投光燈才多一些。
倒是空場邊緣,因為高臺的存在,安裝了十幾盞氙氣路燈。
高臺上,有簡單的木制桌椅,還有起防護作用的木欄。
路璇倚著木欄,十指交叉,欣賞莊園外的雅拉河夜景。
五彩繽紛的燈光映照在被黑暗籠罩的河面上,隨著河水的流動而波動著,像是一幅天然的水彩畫,恰到好處的模糊手法充分勾起了好奇心,引人探索。
因為污染問題,雅拉河的環境不是很好,重金屬沉積在河底,無時無刻不在污染著河水。
自然和科技是神奇的,夜晚和建筑在一定程度上拯救了雅拉河,黑暗的神秘和燈光的絢爛成功塑造了一處美麗的夜間景色。
以辰坐在木椅上,木桌上是美味的芝士蛋糕和楊梅干紅,還有必不可少的酒杯和紙巾,這些都是查里知道他們在這里后,讓侍者送過來的。
“你有女朋友?”路璇望著雅拉河,沒有回頭。
“有啊,是不是很失落?感覺自己沒戲了對不對?”以辰打趣道,手里還拿著塊吃了一半的朗姆酒芝士蛋糕。
路璇扭頭看向以辰,淡漠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
“開個玩笑,別生氣,別生氣,我有自知之明。”以辰一邊賠笑一邊擺手。
路璇收回目光:“我還以為是自慚形穢呢。”
“沒你這么打擊人的。”以辰眼皮微微跳動,這是直接把自己當女人看待了?
“看不出來你還能找到女朋友,運氣不錯。”微風吹拂著路璇額前的細發。
“一句比一句扎心,我……最起碼不丑吧。”
“她叫什么?”
腦海里不禁浮現出那個甜美可愛的女孩,以辰臉上露出一絲幸福的笑容:“她叫艾雪,是一個溫柔中帶有傲嬌的丫頭,比較單純。可能就是因為單純,她才和我媽一樣心地善良。我爸經常和我說,當初他追我媽就是喜歡我媽的單純。”
沉默了一會兒,路璇頷首:“青梅竹馬,挺好的,有機會見見。”
“你不會有什么壞想法吧?我和你說,折騰我可以,折騰她不行,一點都不行!”以辰警惕地看著路璇,內心雖然緊張,但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如果說有什么值得他心甘情愿地用命去守護,那絕對是親情和愛情,這一點以辰從未動搖。
之所以警惕,主要還是因為這幾天的訓練路璇給以辰留下的印象太嚴苛了,近乎冷血的嚴苛。
每天他都處在勞累過度的狀態中,腰酸背痛、萎靡不振,那絕對是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
“我還沒有你想得那么不堪,女人不會為難女人,更何況我也沒有為難她的理由。”路璇轉過身來,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以辰。
“呃——好像是這么回事。”以辰赸笑著摸了摸后腦勺,緊繃的心情也放松了下來,他還真怕路璇一言不合就對他大打出手。
打架,他清楚得很,自己不可能是路璇的對手,一絲希望都沒有,一劍下去,十個自己也一命嗚呼了,不對,是十命嗚呼。
“我是你老師,見見自己學生的女朋友,有問題嗎?”
“沒問題,我很樂意。”這次以辰答應得非常爽快,“艾雪挺好相處的,說不定你們能成為好朋友。不過她現在有自己的事要做,暫時來不了澳洲,以后會有機會的。”
“在你爸眼里,你媽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從單純方面講。”路璇忽然問。
“從單純方面講。”微微沉吟,以辰回想起老爸形容老媽的那句話,“說呆不呆,但有那么一點;說傻不傻,但也有那么一點。”
琢磨著這句話的含義,路璇又問:“那在你眼里,你女朋友也是這樣的嗎?”
認真地想了想,以辰點點頭:“你不問我還沒覺得,你這么一問,我忽然覺得還真是那么回事。雖然不能說特別像,但有很大的相似之處。”
路璇沒有說話,背靠木欄,雙手抱胸,仰頭看天上繁星。
“別光說我,也談談你,你有男朋友嗎?”以辰倒了兩杯紅酒,遞給路璇一杯,“像你這么優秀的女孩,追求者肯定不少。”
“沒有。”路璇回答得很干脆,目光依舊停留在迷人的夜空,“不接受的話,追求者始終是追求者。”
“你的眼光挺高,不過這才正常。”
“我倒覺得我的眼光特別低。”路璇輕抿一口紅酒。說這話時,她的語氣十分復雜。
“用我幫忙嗎?我是說,我幫你介紹。”以辰想到了莫凱澤,他倒不是想當一次月老,而是因為剛來時安德烈就說過,凡妮莎名花有主了。
與其惦記有主的,還不如考慮待字閨中的,尤其是路璇的容貌和身材都堪稱完美。
若不是有了女朋友,連他都難保自己不會動心,讓給莫凱澤就更是不可能的事了。
以辰臉色變得古怪,他怎么會有這種想法?難道自己已經朝著渣男的方向邁了一步?
這么想著,他朝著自己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當做是艾雪對自己的警告。
恐怕莫凱澤怎么想都想不到,以辰已經自作主張,給他下了一個定義:你對凡妮莎有意思,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娘娘腔只會介紹娘娘腔。”對于以辰的好心,路璇完全沒有領情的意思。
“損人不利己。”以辰撇撇嘴。
路璇瞧了他一眼:“我的男人,要么還沒出生,要么已經戰死,你確定你有人選嗎?”
“當我沒說。”以辰徹底敗下陣來。
光線昏暗的草地上,青年朝前走著,女孩雙手提裙擺,邊追邊喊。
但是不管女孩聲音喊得多大,青年都置若罔聞,如同一個機器機械性地邁步。
高跟鞋踩在草地上,即使是硬化草地,女孩行走起來也頗為困難,而且還伴有崴腳的危險。
終于,女孩追上了青年,拉住他的左臂,厲聲質問:“喬森,我叫你呢!你聾了嗎?”
然而,女生的質問卻換來了一只孔武有力的手。
青年右手猛地伸出,一把抓住女孩的脖頸。
女孩看到了一雙完全失去人性光輝的眼睛,緊接著,脖頸傳來疼痛感,女孩雙腳漸漸離地。
竟是青年手臂發力,將女孩舉了起來。
呼吸由急促變得困難,強烈的窒息感帶來了無窮的恐懼,女孩白皙的雙腿亂蹬,雙腳拼命地拍打青年的手臂。
青年右手上顯露出宛如血管的黑色紋路,紋路上亮起黑光,女孩白皙的脖頸慢慢變黑,與之一同變黑的還有那雙閃著痛苦之色的眼睛。
女孩的手停止了拍打,腿也不再蹬了,腦袋一歪,失去了生命。
僅僅幾秒,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離開了人世間。
砰的一聲,穿著白色晚禮服的女孩,身體卻如破麻袋般落到地上。
至于青年,則繼續朝前走去,沒有因親手殺了自己的女朋友而產生絲毫的情緒波動。
不是青年無情,而是青年已經先女孩一步死去了。
高臺上,以辰無聊地搖晃著酒杯,杯中紅酒蕩漾,路璇則雙手抱胸,靜靜地望著夜空愣神。
以辰眼前一亮,嘿嘿笑起來:“那個……商量個事唄。”
“想好了再說。”路璇眼神中充滿了警告的味道。
“你看,你是我的學生,不,我是你的學生。師生關系呢,自古以來就是一種非常重要的關系。作為老師,照顧一下自己的學生天經地義。”以辰臉上盡是討好的笑容,啖以甘言,“尤其是像你這么善良、漂亮、大方的老師,一定不會拒絕學生的請——”
“重點。”路璇冷聲打斷了他。
猶豫了一下,以辰小心翼翼地說:“我們換車開怎么樣?你開幽靈,我開馬王。”
瞅了他一眼,路璇果斷地拒絕:“不怎么樣。”
以辰誠懇祈求:“我那是新車,換吧。”
路璇冷淡回應:“我那是舊車,不換。”
“你這話……我該怎么接?”以辰愕然,一個勁兒地拍起額頭,絞盡腦汁地組織說服的語言,“koenigsegg,刀鋒!”
路璇想了想說:“koenigsegg沒有‘刀鋒’的意思,它是一個古老的德語姓氏,在古德語中,意為‘國王的領地’。從汽車網站上看到的,真假我也說不準,畢竟官方沒給出解釋。即便如此,有一點可以確定,‘刀鋒’這個詞確實來得毫無根據。”
“所以,我還是被打擊了。”以辰低嘆一聲,默默地捂上了臉,太尷尬了。
路璇微微閉眼,輕輕地點了點頭,用肢體語言告訴他,理應如此。
“不影響我換車的決心。”以辰重整旗鼓,奶白色的車身他不難接受,但那粉色的流線型條紋,總給他一種自己在老爸眼里是女兒的錯覺。
他本就腦洞大,如此一來,就令他忍不住用那豐富的想象力去腦補自己女裝的模樣,然后角色扮演的負罪感就……
路璇饒有興趣:“要用殺手锏了嗎?”
以辰眼珠轉了轉,投石問路:“regera,瑞典語,統治!霸氣側漏的聽覺效應。”
“不如我車貴。”
以辰輕咳了一下,舊調重彈:“粉色條紋,奶白色車身!楚楚動人的外觀設計。”
“不如我車貴。”
以辰深吸一口氣,背水一戰:“取消了變速箱,直接驅動!熱血沸騰的駕駛體驗。”
“不如我車貴。”
“呃——牛,你牛,我放棄。”以辰一邊咳嗽一邊捶胸,扶著木欄,步態蹣跚地走向木椅,“我承認我這個玉帝被猴子打過。”
“如來問你,服了沒有?”瞧著他賣力表演,路璇不禁一笑。
“心服口服,佩服得五體投地。”以辰豎起大拇指朝身后揚了揚,能用的全用了,結果都被一句話堵死,他實在束手無策了。
他用自己的失敗充分印證了《曹劌論戰》中的一句話: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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