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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國之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司命之約
“你使的就是劍法。”司命看著邵小黎,柔聲開口道:“此招意凝而神馳,若針芒藏袖。很不錯的劍法,不知師承何人?”
邵小黎從未見過眼前的女子。
她臉頰的線條柔美得似雕似琢,軟軟的銀發更像是最好的棉絲,整整齊齊地披下,然后貼著身體的線條,有的筆直至后背,有的則順著胸脯傲人的曲線淌下,那黑袍也并非絕對的黑,上面隱約有銀線勾嵌的紋路,那些線條埋得極深,隱約勾勒出一幅完整的圖案,邵小黎無法看清。
這個女子的突兀出現顛覆了她的認知。
她只覺得,哪怕是風情萬種的蘇煙樹姐姐,若與眼前的女子相較,似乎也成胭脂俗粉了。
“我……”邵小黎微微回神,她當然不能把老大供出去,緊張道:“我這是自學的劍法。”
司命微笑道:“小妹妹可真是天賦過人。”
邵小黎不知是敵是友,只是悄無聲息地退到門后,道:“這位姐姐有什么事嗎?”
邵小黎說著,余光一瞥,再次怔住。
先前與那三眼少年打了一架,那三眼少年被砸到街上,然后一路滑去,撞上對面的墻壁,那個墻壁上垂下的煙塵,竟在這銀發女子出現之后,凝滯在半空。
邵小黎心中一驚,立刻移開目光,望向了整條長街。
長街沒有什么異動,清風不至,樹葉不響,燈籠不晃,一切仿佛都凝滯住了,安靜如死。
邵小黎曾聽說過,有大神可以于掌間手握陰陽,調轉時間,她原本以為是傳說,如今那個神女卻真真實實地降臨到了面前。邵小黎抓了抓自己有些亂的頭發和因為練劍而有點臟兮兮的裙角,生出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而那女子的衣袂也像是在時間的波浪中起伏著,緩慢而繾綣,她柔和的眼睛始終看著邵小黎,道:“姐姐只是看你劍術使得不錯,起了愛才之心,你愿意隨姐姐走么,我可以教你比斷界城最厲害的術法還強百倍的神術。”
她的聲音柔和地傳入耳中,帶著令人心悅誠服的動人之色,邵小黎神色恍惚,那只退回門檻的腳竟不自覺地邁了出去。
“神術?”邵小黎下意識問道。
司命點頭道:“我可以帶你走出斷界城,可以教你如何司掌他人的命,可以讓你在時間的河流里永生,也可以幫你留住任何你想要留住的人。”
“留住任何想留住的人?”邵小黎目光閃動。
司命微笑著點頭,她伸出了美玉般無暇的手,掌心向上,五指微曲半翹,輕輕招動,道:“隨我走吧。”
邵小黎的腳步竟真隨著她柔柔招起的手走了過去。
只是走了兩步,邵小黎心中生出警意,她微微回神,停下了腳步,再次望向對方的眼神,已隱隱帶著抗拒。
司命緩緩道:“你是不相信我?”
“我……”邵小黎看著她的臉,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著她,這姐姐長得這么漂亮怎么會騙人呢,就像是老大從不騙我一樣……對了!老大。
她欲言又止,回首望向了屋內。
司命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找我有什么事?”
寧長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邵小黎身后不遠處,他的白衣是邵小黎親手洗的,很干凈,還帶著草木的香。
寧長久慢慢走到了屋外,望向了那個自稱司命侍女的銀發女子。
銀發女子也看著他,微笑道:“公子,不曾想你也在這里呀,當日一別,如今已將近三月,公子竟都不曾來尋過我?”
寧長久道:“進來說吧。”
邵小黎聽著他們的對話,大吃一驚,心想老大什么時候和這么漂亮的姐姐勾搭上的……居然瞞著我……該不會是趁我睡覺的時候,出去私會的吧?
那這樣,自己以后豈不是要給他們當丫鬟了!
邵小黎站在他們中間,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多余,她忍不住抓了抓臉,面如菜色。
寧長久在回身之時卻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唇語說了一句:“自己小心。”
司命微微提起黑色長袍的下擺,輕輕地跨過了算不得高的門檻,隨著寧長久走入了這間院子里。
血羽君正像老母雞一樣蹲在院子的一棵樹下庇蔭,見到那銀發女子前來,它如見克星一樣,嗖得一下竄到了樹上,躲在遮蔽性并不強的樹葉間,裝作自己只是只隨意經過的鳥。
司命輕輕地看了它一眼,道:“這只雞,倒是有些眼熟。”
寧長久道:“現在還瘦了些,等姑娘下次來,興許可以給你熬鍋湯。”
司命瞇起眼眸,微笑道:“公子的待客之道,確實不錯。”
寧長久停下了腳步,他回身望去,隨后眉頭漸漸皺起。
只見司命娉娉婷婷地立在院子里,她一手負后,另一只手攤在胸前,而她的掌心上,躺著幾根金色的細線。
寧長久沉默不語。
這是他在院子里事先伏好的陣法。
這陣法便是當日寧小齡入魔之際,他在院中暗暗埋下的陣。
這是金絲羅網陣,據傳是上古之時修士以金線埋于河底,困絞蛟龍的陣法,很是強大。
而今日的陣法,更比當日困囚寧小齡的,要強上數十倍。
他雖也沒有指望憑此困住她,卻也不曾想,這才一個照面,陣法還未發動,便被對方像是胡蘿卜一樣連根拔起了。
“重歲禍亂王城,我也有些擔憂,所以布下了此番陣法以自保,姑娘莫要見怪。”寧長久面不改色地說道。
司命信手捻著這金色的線,手指勾撩間竟奏出了幾道懾人的音律,寧長久依舊不為所動,向著屋內走去。
司命倒是也沒有破壞這道陣,而是松開了手,任其重新沒入土中。
她隨著寧長久的腳步走入,至門口時,她隨手揭下了一張泛黃的,有修改痕跡的符紙,再將門下的一顆黃銅鈴鐺挑去了“舌頭”,隨后她才邁入了屋中。
寧長久看似平靜,心中卻繃得緊緊的。
他這些日子所布下的一些手段,被對方信手之間便一一破解了。
這是兩人誰也沒有發話,心照不宣。
司命體態盈盈,步履輕慢,她在行走之間又順手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將它們一一擺好。
“這水碗引咒陣她都看得出來?”劍經之靈終于按奈不住,以心神說道。
司命收拾好的碗筷,又拿起雞毛撣子,撣去了墻壁上的蛛網,也順手將一直趴在陰影里的紅殼甲蟲撣落,那甲蟲受驚,向著門縫中逃竄,才至半路,它的身子便飛速腐朽化灰,然后被司命用雞毛撣子輕輕震散。
“不會吧?這血尸蟲可是我們在雪原的冰地里撈出來的,堅如磐石,水火不入,劍都砍不死,這……”劍經之靈也像是見了鬼一樣。
躲在屋外大樹上的血羽君卻暗暗想著,不愧是拔我的毛做成的撣子,果然厲害!
撣去了那血尸蟲后,司命又被墻壁上的幾幅畫吸引了,她走到了那幾幅新畫前,目光似被畫布容納。
這是寧長久憑借著張鍥瑜的畫技所繪制的空間之卷,四幅畫卷看似割裂,實則互為整體,那畫卷中有可以容納自己藏身之處,也有可以困囚他人之所。
但這畫同樣沒有瞞過司命的眼睛。
“公子筆法精湛,其間的神思韻味傳神動人,若說這是天下最好的大家之作,我亦不會生疑,只是這畫卷這般擺著,委實不美。”司命緩緩地說著,然后伸出了手,將幾幅畫卷調轉了位置。
原本相互慣連的意境便被割裂,這四幅畫雖還蘊含空間的法則,但破碎的法則對她來說已沒有一點威脅。
“這可真是個女妖精啊。”劍經之靈道:“你這頭驢看來只能干瞪眼了。”
寧長久心弦緊繃,他知道,對方一樣樣將自己布下的局面破碎,不急不緩,也是慢慢磨碎自己道心的過程。
司命淺淺地笑著,在這不算奢美的屋子里,她纖美的背影顯得愈發清艷。
她又收拾了一番屋子中的其他事物。
此刻她“收拾”的樣子看上去很是淑嫻,倒像是相處了許多年前的良家妻子,氣質被歲月沉淀得溫和,臉頰卻依舊帶著二八年華時的綺顏玉貌,隨著她時而的彎腰
,那纖巧卻腴嫩的身段翹挺極了,難以想象黑袍之中包裹的是何等的尤物。
這樣的女子,無論是誰看到,或許都會生出一種,這若是自己妻子便好了的感覺。
但寧長久目光始終沒什么波瀾,他看著她收拾地上香燭時微屈的身子,平靜道:“隨我進屋吧。”
司命緩緩起身,一綹發絲自耳后垂下,落到了頰畔,她以手去挽,微低著頭,竟有一種小家碧玉之感,“公子這是在邀我?”
寧長久心中默念著清心的咒術,徑直走入了屋內。
司命跟了進來。
“這看上去像是女子的閨房呀。”司命打量四周,說道。
寧長久點頭道:“這是小黎娘親的房間,她娘親死了之后,這房間便騰出來給我了。”
司命輕嗯了一聲,她垂著雙袖,腳步無聲,纖細窈窕的身影鬼魅般浮過房間,透過窗紙的光落到她棉絲般的銀發上,散發著薄薄的暈芒。
寧長久給她倒了一碗水,道:“姑娘請坐。”
司命坐了下來,目光柔和地盯著寧長久,似笑非笑。
寧長久開門見山道:“姑娘此次登門造訪,不知所為何事?”
司命嗔道:“你還好意思問我?兩個多月前,我送了你信物,讓你來星靈殿見我家的主人,主人苦等了這么久,也沒將你等來。不過主人與我說,古時尋訪仙人,便有三顧而出山的說法,便命我再來一趟,請公子前往星靈殿一敘。”
寧長久道:“并非我不想去,只是實在尋不到星靈殿的位置。”
司命輕掩下唇,似是堪堪醒悟,歉疚地笑了笑,輕輕站起,給寧長久斂衽一禮,致歉道:“星靈殿不同于世俗王殿,倒是小女子疏忽了,還請公子莫要怪罪。”
寧長久假借放水壺的動作微微側身,避開了這一禮。
司命重新落座,伸出了那纖美無雙的玉指,道:“若是公子愿意,我愿意領你去殿中見我們家主人。”
寧長久道:“你主人若是有事,托你與我說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司命說道:“重歲那妖物還在這城中伺伏,我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被他聽了去,唯有星靈殿與世隔絕,可以商談一些要事。”
寧長久沒有接話,忽然問道:“先前你為何要與小黎說那些?”
司命微笑著答道:“那小姑娘我看著著實漂亮可愛,起了收徒之心,不知她已有師承,還望公子莫要見怪。”
寧長久又問:“你們是需要我幫忙?”
“公子果然是聰明人。”司命說道:“若是公子真是那傳說中的天命之子,那到時候哪怕是我主人,也愿意奉你為神明,對你俯首貼耳,唯令是從。”
說話間,司命眼波流轉,臉頰上的冰雪般的眼色與唇角勾起的嫵媚相處,帶著攝人心魄的美。
寧長久依舊不為所動,甚至沒有追問天命之子的說法,只是道:“你們要我幫什么,若是赴湯蹈火之類的事,我斷然不會答應。”
司命搖頭道:“放心,斷然是不會為難公子的,到時候司命大人會與你詳說。”
寧長久點點頭,直截了當地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重歲還在不在城里,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司命無奈地輕嘆了一聲,搖頭道:“對于重歲那頭妖物,主人其實也很困擾,這片城中的一切,在星靈殿的星盤上都有對應,而重歲則是其中不和諧的一點光,這點光隱藏在星盤的暗處,哪怕是主人也無法察覺。”
“重歲來自哪里?”寧長久道。
司命靜靜地看著他,說道:“斷魄峽。”
寧長久神色茫然。
司命繼續道:“那里終年風雪,還住著一個用蠻力死算命的,若是公子有緣,或許可以見他一面。”
寧長久點了點頭,神色依舊有些茫然。
司命道:“先前我與那小姑娘說的那些,同樣也是對于公子的許諾,小女子絕非言而無信之人,還望公子信任。”
寧長久道:“我愿意相信你和司命大人。”
司命輕輕點頭,說道:“拿著我上次給你的鑰匙,禁令結束的那天夜里,來王殿之中,走到最深處,那里有一面石墻,公子用那枚玉石鑰匙補全上面的八卦陣圖,便可以來到星靈殿中,屆時,你就可以見到司命大人了。這一次希望公子務必要來,若是來了,那星靈殿將永遠是公子的朋友,若是不來……”
司命話語稍遲,薄緋色的朱唇輕抿,道:“若是不來,那我也只能替公子惋惜了。”
寧長久聽著,對方的話語很輕柔,那種輕柔帶著一絲模糊,因為這絲模糊感,寧長久想要聽清她的話,便必須入神,而這種專注卻像是落入蛛網的蟲子,神魂都被懾住,難以掙脫,他發覺之時為時已晚,心緒已隨著對方的話語有節奏地起伏著。
氣海之內,劍經之靈已然會意,它隨時準備占據寧長久的意識,使他切斷與銀發女子的聯系。
但司命也并未真正做什么。
從入屋之時到此刻,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在震懾寧長久,讓他明白差距,告訴他反抗沒有意義。
山坡下的驢哪怕再神秘,再健碩,也不可能抵得過猛虎的獵殺撕咬。
“我知道了,到時候定來拜見司命大人。”寧長久與她一道起身,互行了一禮。
“那就勞煩公子了。”司命輕輕點頭,她像是隱于烏云間的月輝,步履款款地退了兩步之后,她的目光遽然被什么東西吸引,秀頸微側,望向了角落里的箱子,她笑問道:“這是什么?”
寧長久也愣了愣,那箱子好像就是個尋常的箱子,倒也不是他布下的什么陷阱。
劍經之靈倒是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大喝道:“快阻止她!”
寧長久疑惑地看向了那邊。
只見銀發女子捧起那個箱子,抱在懷間,解開了鐵扣子。
箱子打開之際,司命冰雪般的清冽的眼眸里泛起了微微的水光,她竟有些害羞地低了些頭,淡雅的側靨覆上了淺淺的紅暈。
“不曾想公子竟還有這等雅興?”司命將木箱子微傾,寧長久這才看到了箱子中的東西,微微尷尬。
那箱子中是剛來斷界城時,邵小黎搗鼓出來的,據說是她娘親與王上……所用的道具。
其中不乏細繩擰成的皮鞭子,皮革的手套,金屬的項圈,還有許多細長的棉繩……
“這……”寧長久是在覺得自己冤枉,他怎么也不會與邵小黎那丫頭做這些。
司命卻是善解人意地以指抵唇,做了噤聲的手勢,道:“這閨房私事也不算什么見不得光彩之事,只是不曾想公子儀表堂堂竟還有這般喜好,不過若是你真的喜歡,屆時來星靈殿時也可以將此物背上,我家主人……并不介意的。”
接著,她像是說完了什么秘密,淡雅一笑,柔柔地合上了箱子,放下身段,將那木箱子推回了角落里。
清冷的屋內像是浮著淡淡的塵埃,而司命則像是塵埃中的一縷月光。
這縷月光留下了最后一抹淺笑,然后在屋內漸漸淡去。
寧長久看著她離去的影子,心弦沒有絲毫的放松。
而她最后的話語,莫說是尋常男子,哪怕是劍經之靈聽了,也道心難耐,試探性道:“我看這姑娘不似玩笑,要不……到時候帶上試試?”
邵小黎小心翼翼地摸進屋子里。
寧長久坐在椅子上,他身前的桌面上,置著一個盛著水的瓷杯,而他的對角處,也放著一個瓷杯子,杯中的水一口未動。
那水中亦有毒藥,寧長久自有解毒妙法,所以刻意先飲了一口,想讓銀發女子放下戒心。
但對方似有玲瓏之心,能看穿自己所有的想法,到最后也沒抿上一口,只是淺笑嫣嫣。
“那位大姐姐走了嗎?”邵小黎問道。
寧長久點點頭。
“那姐姐可真漂亮。”邵小黎說了一句,她順勢在寧長久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想要喝水,卻被寧長久忽然按住手腕,奪過了杯子。
邵小黎怔了怔,她委屈極了,眸子里一下噙上了眼淚:“老大,你這也太偏心了,我們每天朝夕相處,怎么還比不得那狐貍精說幾句話呀,現在水
都不讓我喝了,好過分呀……”
寧長久沒有解釋,只是道:“在開城之前,你一定要小心任何人,包括你熟悉的人,甚至是我。”
邵小黎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說,只是賭氣道:“老大不和我玩,難道還不許其他人和我玩了?”
寧長久看著她,道:“禁令結束的那天,城里或許要出大事。”
邵小黎抹了抹眼角,道:“這也是那位大姐姐告訴你的?”
寧長久道:“總之你要自己小心,這兩個月學的劍法和精進的境界,足夠你在城中自保。”
邵小黎的心回暖了些,道:“不是有老大護著我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寧長久沒有再說什么,他隱約猜到了一些銀發女子的想法,只是那些想法太過可怕,饒是見過了白夫人滅城的他,依舊難掩心中的寒意。
見寧長久不說話,邵小黎忍不住繼續問道:“那個姐姐叫什么呀?”
寧長久沒有隱瞞:“或許她就叫司命。”
“司命?”邵小黎微驚:“這個世界上還有姓司的?”
寧長久想起了自己的四師姐,道:“有的。”
邵小黎哦了一聲,問道:“那老大剛剛與那神仙姐姐在屋子里都做了些……”
說話間,邵小黎眼睛一尖,瞥見了屋子的角落里,那木箱子好像有挪動過的痕跡,她話語一滯,腦袋里浮現出了一連串的畫面,這……她實在無法想象出,那淡雅如茶花,清澈如新泉般的神仙姐姐,斂下身段,揉開衣裳,與老大使用那些物件時的場景,
少女的臉一下子羞紅了,她低低說了一句老大真過分之后,立刻快步跑到了屋外。
劍經之靈在氣海中上下沉浮,大笑不已。
寧長久也懶得去理會這些事了,喚來了血羽君,交代了一些給邵小黎練劍的事宜,便將它扔去院子,給邵小黎陪練去了,而今日邵小黎像是受了刺激,愈戰愈勇,不多久,寧長久便聽到了庭院里血羽君撲棱著翅膀的慘叫聲了。
寧長久起身,推開了些窗子,向著庭院的方向望去。
砂雪、白綾、鏡花、秋妝,云崖石刻,閑落桂子,敲月問仙……
天諭劍經上半卷的七式在邵小黎的手中一劍接著一劍地使出,雖然招式的承接尚有些僵硬,但想來兩三年內,也可以圓融貫通。
他看著這些劍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教師妹讀書寫字的日子,還有陸嫁嫁于雪崖上揮劍的身影。
那些記憶是那樣的清澈而遙遠,此刻身處異地每每想起,都似蒙上一層仙氣迷蒙的紗。
他不確定自己此生還能不能再見到她們。
他又看了一會兒,然后合上了窗。
開城之日臨近,整座王城都已被翻了個遍。
但那重歲卻極有耐心,他不知隱藏在哪一片黑夜里,始終沒有露面,哪怕是參相于云臺之上施展了三天三夜的星河搜羅大法,也未能尋到它的蹤跡。
于是城中有了另一番的猜想。
會不會那個重歲早已化作人形,隱藏在了王城之中,而王城中,每一個他們自以為熟悉的人,皆有可能是重歲的化身。
這個想法瘟疫般擴散開來。
原本在平和之中的人也開始自危擔憂起來,生怕一覺醒來,自己親人的刀插上自己的胸口。
但重歲始終不肯露面,也有人開始懷疑,這個妖物到底存不存在,他們所做的一切,會不會只是自己嚇唬自己。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著,直到城門打開,重歲也沒有出現。
禁令解除的那天,天空都像是亮堂了許多,城外開辟出的菜田三個月無人打理,生長得出奇得好。
哪怕是血羽君也頗為興奮,大喊著要去冰原上砸雪球。
寧長久的心卻怎么也無法隨著天氣一道晴朗。
因為他今夜要去見司命的緣故,所以邵小黎也托了病,沒有去參加這一次的辟野行動。
傍晚時分,寧長久站在庭院里,遙遙地望著天空。
這是他來到斷界城的第三個月,若是在外面,此刻便應是初秋乍涼的時節了,蓮田鎮的蓮子節或已過去,那滿塘蓮花也應開始枯萎,化作一池的殘花敗葉。
暮色已經降臨,斷界城的天空沒有霞火,蒼穹始終鋪著霧氣蒙蒙的濁色。
邵小黎看著他的側臉,不太明白去見那個漂亮姐姐有什么不好的,說不定還能討回來當老婆呢。
可是老大這神情,分明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呀。
她知道,時淵中的神靈皆是轉世而來的。
難道說老大也在想自己上輩子的妻子嗎?
她這樣地想著,在庭院中揮出了一劍,庭院中有白虹橫跨,染著暮色,像一片煙霞。
而這一次的行淵隊伍行進得格外順利,同時,也因為隗元不在的緣故,許多原本被壓了一籌的人干勁更足,皆背著旗幟,帶著自己的靈全力以赴地前往冰原,想要親手去創下歷史。
他們原以為,三個月的時間,那些懸崖峭壁之間應是又繁衍生長了無數的妖獸。
但出了城,他們才發現,那峽谷之間,安靜得近乎死寂。
原本肆虐橫行的怪物不知去了何處,搜尋了半天也只能零星看到幾只,許多山崖間噬人的花卉都已枯死,只留下了一截青莖吐著漿水,而那黑崖之中的火蛇更是滅絕了一樣,哪怕見到,也只是幼蛇,這讓那些自傲的修道者都不忍心下手了。
死灰林中的參天樹木也肉眼可見地稀疏了很多。
過了死灰林還有數十個天塹絕壁,懸崖裂谷,在過去,那都是極為兇險之所在,特別是一片迷霧山谷里,藏著的蟲豸皆劇毒無比,尚有不慎,都有可能身中毒害,要么被迫截肢,要么直接死去。這座迷霧之谷曾耽誤了他們幾十年。
但此刻,這里卻是一馬平川,那些蟲豸聽到人聲,像是嚇破了膽,紛紛往石縫里鉆,不敢出來。
而之后的荒谷和平原沼澤也差不多如此,這明明是一場廝殺開辟的道路,此刻卻像是一次賽跑,他們比拼的,只是單純的腳力。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背著重劍,帶著半邊面具的少年。
那少年的另外半邊臉,便是當年在迷霧山谷里受斑斕毒氣侵蝕而受的傷,至今未愈。
他這些年因為自己的臉,受過不少的嘲笑,而今日,只要他將旗幟插上冰原,他便是這幾十年來最大的英雄,所有的嘲笑都將化為贊美和仰慕,他的風頭也將會直接壓過隗元。
他拔出了身后的旗幟。
就在那時,一個人影忽然掠過了他的身邊。
少年怔了怔,旋即認出了他。
那人的神靈擁有芥子之能,可以收納許多東西,然后凝為種子大小。
少年明白了過來,先前那人便是凝為了一粒芥子偷偷藏在了自己的身上,如今終點將至,他才倏然現身,奪路而去。
少年一路狂奔,此刻的體力當然比不上修整了一路的他。
他眼睜睜看著這個無恥小人跑上了冰原,插上了旗幟,忍不住發出了憤怒和不甘的怒吼。
只是緊接著,少年發現,那人明明第一個將旗幟插上了冰原,但他的眼睛卻怔怔地看著前方,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歡悅意味。
少年跑到了他的身后,正想斥責他并與他一戰,但很快,他也沉默了。
眼前的冰原上,有一層厚厚的雪,而那雪地上,則有著一排極為醒目的足印,那足印就在他們的眼前,一路延伸,筆直得像是一排插得整整齊齊的秧苗。
“這……這是什么?”他將手伸入了雪中,觸摸著那腳印,然后揮動手臂,想要將其抹去:“這是誰的腳印……明明是我最先來的啊,怎么可能有人比我更先到?這到底是誰?他為什么不插上自己旗?!”
那人發瘋似地怒吼著,不停伸手,拼命地想要擦去雪原上的足印。
而他身后那個被算計了的少年反而平靜了下來,他看著這蔓延而去的痕跡,說道:“這一定是惡魔的腳印,這片冰原的盡頭或許不是天國,而是惡魔居住的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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