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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國之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百煉成劍
寧長久說完之后停下了腳步,他平靜地看著陸嫁嫁,希望對方從自己的眼眸中看出一點誠意。
陸嫁嫁身影微頓,她注視了寧長久一會,問道:“你打算如何?”
寧長久道:“你可以先看一下我的身體。”
“誰要看……”陸嫁嫁蛾眉輕蹙,看著他淡然的目光,遲疑了一會才明白他的意思,檀口輕閉,為自己方才所想感到羞惱,她冷下了臉,道:“過來。”
寧長久走到她的身前。
陸嫁嫁抬起了手,柔荑般的纖指自云袖中探出,玉片般的指甲觸碰到他的眉心,然后指肚也輕輕地按了上去。
陸嫁嫁閉上了眼,神念微動,意識鋪展開來,透過他的眉心進入他的身體,順著他四通八達的靈脈,途徑一個個竅穴,最終來到了核心處的紫府氣海。
氣海如丹,懸于無數纖細靈脈之間,猶如密布著細長電流中的光球,而紫府則像是一朵盛開在小球上的紫色花朵,只是這花只有兩片花瓣,就像是一扇緊閉的門,大門之后隱有金光流動。
陸嫁嫁的意識站在氣海紫府之前,望著那金丹般的氣海和里面深不見底的黑暗,意識延展開來,向著周圍望去。
她貝齒微沉,忍不住咬住了柔潤丹紅的嘴唇,清冷白暫的臉上亦是一點點流露出疑惑之色,這抹疑惑很快轉變成了震驚。
她曾經探查過寧長久的身體,上一次見到時,這副身軀之內,紫府氣海狹小,靈脈擁堵,竅穴破碎,活生生像是古戰場的遺址,讓人看不到一絲修道的希望,而如今再觀,卻已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就像是一棵即將枯死的老樹,不知經過了什么樣的陽光雨露滋潤,不僅抽出了新的枝丫和嫩葉,而且像是逆轉了十數年的時光,宛若新生。
她覺得自己目睹了一個奇跡,然后她的心也忍不住炙熱了起來。
雖然自己的云氣白府兩道竅穴被破壞得更加徹底,但若是真有這般鬼斧神工的造化,是不是也有機會在短時間內復原呢?
念頭及此,她似乎可以聽見自己有些不安也滿是希冀的心跳聲,過了許久,她才緩緩地抽回了手,雪白的云袖垂落,遮住了蔥尖般的玉手,她心中的震撼雖已是翻天覆地,但臉上卻依舊清清冷冷的,并沒有太多神色的波動。
寧長久問:“師尊感覺如何?”
陸嫁嫁看著他的眼睛,道:“此等化腐朽為神奇的造化,確實令人嘆為觀止。”
寧長久看著她故作平靜的臉,心想這一個月道境確實上漲了不少,只是她心跳和呼吸的變化依舊暴露了她的情緒。
寧長久進一步問道:“師尊意下如何?”
陸嫁嫁檀口半張,原想直接答應,但看了一眼床榻上抱著被子睡覺的寧小齡,猶豫道:“這里沒有空的屋子里,小齡已經睡了,還是別驚擾她了,明日吧。”
寧長久道:“師尊的青花小轎呢?”
陸嫁嫁道:“就在院外,只是……”
寧長久嘆道:“師尊不愿意便算了,日后再說吧,何況這金烏是我的先天靈,對于其他人未必有用。”
陸嫁嫁眸光閃動,道:“若你實在想試,隨我來青花小轎中也無妨,不要驚動小齡和襄兒姑娘就好。”
寧長久笑道:“療傷本就是尋常事,遮遮掩掩地反而不像話。”
陸嫁嫁道:“名義上她終究是你未婚妻。”
寧長久微笑著看著她,道:“師尊不愿治就算了,天色已晚,我們早些歇息,明日啟程回峰。”
“不是……”陸嫁嫁欲言又止,她看著寧長久笑意淺淺的眼睛,知道他這是在等自己主動開口求他醫治,她雖然心中有許多顧慮,但是對于竅穴修復的愿望還是高過一切的。
寧長久見她不說話,做了個送客的姿勢。
陸嫁嫁耳根微紅,她很快想起了他們之間的身份,柳眉一豎,略帶威嚴道:“那就聽徒兒的,試試吧。”
說著,她直接抓著了寧長久的手腕,將他拉到了屋外,兩人默不作聲地朝著青花小轎的方向走去。
垂著白紗輕幔的轎子靜置在夜色里,陸嫁嫁掀開轎簾,讓寧長久先進去。
小轎之內并不寬敞,陸嫁嫁穿轎簾而入之后,兩人夜色間相對,身子離得很近,能若有若無地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陸嫁嫁坐在轎中,背過了身去,道:“有勞徒兒了。”
寧長久嗯了一聲,意念一動,紫府之門洞開,身前有金光星星點點地凝起,那些金色的光如一片片柔軟的羽毛,凝聚成一只三足金烏的形狀,那金烏羽毛暗金內斂,足細如草,頭頂上五片冠羽如細長后卷的花瓣,它立在了寧長久的肩頭,發出著微弱的金光,灑落在陸嫁嫁雪白的后頸上。
陸嫁嫁感受到了身后的溫度,那溫度帶來一種難言的柔和,像是一只無形的托著后背,讓她緊繃的身體一點點放松了下來。
接著陸嫁嫁的背部又緊了一些,因為寧長久的手已經伸出,按在了她的背上,順著她秀美的后背一點點摸索著,尋找著那云氣白府的位置,那兩道竅穴居于腰肢靠上一些的地方,寧長久的手掠過腰肢時,他不由想起了趙襄兒,心中有些隱憂,幸好,陸嫁嫁雖也身子緊繃了些,卻抿著唇沒說什么。
片刻后,陸嫁嫁忽地輕哼一聲。
寧長久問道:“這里?”
陸嫁嫁點頭,她對于自己受傷之處再熟悉不過了。
寧長久隔著衣裳輕輕摩挲過,確認了這是云氣竅穴的位置,而白府竅穴則要更靠下一些。
寧長久手指微微用力,陷入了緊致的肌膚里,陸嫁嫁咬著牙關,吃痛地哼了一聲。
那只金烏如有靈性,自他的肩頭一躍,輕輕地跳上了他的手背,一縷縷若有若無的金色絲線,順著他的手指向前,如水一般一點點地延伸出去,一部分被衣裳隔絕在外,一部分則透過了衣裳滲透到了肌膚之內。
短暫的刺痛讓陸嫁嫁渾身痙攣,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握緊成拳,指甲用力掐著掌心。
那穿刺身體的痛感很快散去,她身子一點點放松,閉著眼,黑暗中的感知更加敏銳了些,那滲入身體的光芒像是最溫潤的水,一點點地傾倒入破損不堪的竅穴之中,流淌過那竅穴緊窄破碎的壁,一點點滋養溫潤著她的身心。
她覺得自己的感知從未可以這么敏銳過,明明閉著眼,也沒有展開神識,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任何風吹草動——呼吸聲,心跳聲,風吹起簾幔的角度,那手指細微變幻的力道,一切似都纖毫畢現。
而隨著她感知一同敏銳的是她的身軀,她一向清涼的身子以那破損竅穴為中心,一點點熱了起來,她的呼吸稍重了一些,臉頰也漸漸變成了新荔色,她心中默默念誦著清心的經文,想以心靜驅散這些溫度。
她此刻身子極為敏感,所以很害怕寧長久的手指亂動,不過幸好,寧長久一心為自己療傷,手指精準地點著云氣的方位,一動也不動。
她精神放松了些,而沒過多久,她柔軟的身軀再次繃得像一張弓。
“師父感覺如何?”寧長久身子前傾,湊近了她的耳后,輕聲發問。
這原本只是簡單的問話,但此刻的她卻能感受到對方說話間引起的氣流撫過自己耳根時的感覺,她的耳朵似冰雕玉琢,小巧的耳垂更是玲瓏剔透,泛著琥珀似的色澤,此刻熱氣呵上,她身子微動,一股難言的
感覺自身子深處涌來,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輕聲呵斥道:“離遠些說話。”
寧長久微愣,道:“不是你說不要驚動其他人嗎?”
陸嫁嫁抿了下唇,道:“青花小轎有天然隔絕之用,正常說話就好。”
寧長久嗯了一聲,指間加重了些力道,那金烏化作金光纏繞在指間,按著那一處廝磨不止,陸嫁嫁心湖之中駭浪翻滾,但臉上強自鎮定,手指在膝間掐了個坐定冥想的手印才堪堪止住搖曳的心神。
不知過了多久,寧長久松開了手指。
陸嫁嫁身子一松,身子前傾,額頭幾乎要撞上轎子,她手一扶,唇間吐出熱氣,另一手袖子抬起,吸去了額角細密的汗珠,她這才發現,自己背部的衣衫也濕了大半。
“你這金烏……究竟是什么?”陸嫁嫁忍不住開口發問。
寧長久手指一抹,纏繞指間的金光再次化作金烏躍上了自己的肩膀,三根細足并立著,如一個長長的倒三角。
寧長久道:“紅日出,黑氣凝,大如錢,居日中央,是為金烏。”
陸嫁嫁道:“我不是問這個。”
寧長久道:“普天之下先天靈各有奇妙之處,你常年于峰頂修道,身陰體寒,應是身子的氣息與金烏的氣息有沖撞之處。”
陸嫁嫁并不認可這個解釋,她覺得自己的身體發生了某種改變,但說不上來是什么。
寧長久道:“感受一下身子怎么樣?”
陸嫁嫁點點頭,她運轉沉了口氣,氣海涌動,靈氣自氣海間出,向上攀流而去,但是她臉上的期待之色很快變成了失望。
她可以明顯得感受到,那靈氣途徑云氣竅穴之時,依舊如遇怪峰攔路,幾乎沒有任何的好轉。
心中的火種才冒起一點亮光便被無情掐滅,陸嫁嫁輕聲嘆氣,緩緩搖頭道:“并無好轉。”
寧長久同樣驚訝,他看著背脊上的那頭金烏,心中疑惑,自己的身體遠遠比陸嫁嫁要差,但金烏卻能治愈,為什么她卻不行?難道說以前自己的身體不過是障眼法,金烏的出現融化了過去蒙在身體上的面紗?
陸嫁嫁背對著他,看不清神色,但他能明顯感覺到她的失落,這讓他也頗感失落,他寬慰道:“總有辦法的。”
陸嫁嫁輕輕點頭,道:“辛苦了,回峰之后便是初春的試劍會,好好準備,以你現在的資質取得一個好的名次應該不難。”
寧長久依舊不解,問道:“要不再試試?先前隔著衣裳可能……”
陸嫁嫁打斷道:“不必了,早些歇息吧。”
寧長久離開青花小轎時,轉角處,知何時又換上了一身漆黑的衣袍的少女靜靜立著,那描金的真龍鱗爪飛揚,潛于夜色之中,襯得她眉目英氣,她遠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轉身走入了轉角后的陰影里。
寧長久也心有靈犀般望向了那處,只是不見人影,青灰色的墻壁上唯有樹影隨風搖曳。
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微風拂動的樹影將會一直搖晃在他的記憶里,許多年之后回想,他才驚覺這落空的一眼險些便是永遠的訣別。
臨河城的那岸,一條陋巷之中,樹白終于被幾個人官兵發現了。
他斷了一臂,衣衫浸滿了鮮血,干瘦的臉上同樣滿是血污,幾乎堵得他口鼻不能呼吸。第一眼發現他時,幾個官兵還以為他已經死了。
他們將他抬起之后,發現這少年竟還有氣息,他干裂的嘴唇扇動著,喉嚨口艱難地重復著一個名字,雖然那個名字的主人已經化作了碎骨殘灰。
幾個官兵連忙將他抬到了軍醫處,替他治療傷口,那隨行的軍醫哪怕見過了許多斷肢斷臂艱難存活的士兵,但看到這殘軀浸滿鮮血的少年依舊吃了一驚,他一邊給這少年包扎,一邊說著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的道理。
只是他的身體被撐破得太過嚴重,再無修道的可能了。
他不是被白夫人所傷,而是在彼岸失衡時被這個“病急亂投醫”的酆都認為是可以容納力量的容器,接著他的身體便被撐破了,若非寧長久以小飛空陣及時到來,他便會爆體身亡。
他將會在三天后醒來,只是那之后他像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只是沉默地將刀綁在左手,在某一天無聲地離開,不知去往何處。
清晨,寧長久醒來之時,趙襄兒已不見了蹤影,她的屋子里,床榻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屋子也收拾得很是干凈。
寧長久環視了一遍空空蕩蕩的屋子,合上了門,心中有些空落。
他環顧著這院墻盡數倒塌的院子,回憶著這一個月的一切,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他走出了屋子來到了空蕩蕩的大街上,然后轉身朝著另一邊走去。
那城中唯一的橋梁還在修繕,如今只以幾捆圓木連接著兩頭,那銜尾的黃泉也恢復的原本的模樣,沙河的水涌了進來,潺潺地穿城而去。
寧長久跨過了長河,走入了一間廢棄的小閣樓里。
“你是誰!”他才一進門,便聽到了屋子里傳來了壓抑的驚呼聲。
寧長久停下腳步,他環視四周,看著緊閉的門窗,落下的簾子,最終視線望向了桌底,那里蜷縮著一個以黑布蒙著眼睛的素衣少女。
“那位叫韓夫的黑無常用命保了你一命。”寧長久說道:“隨我走吧。”
少女摸了摸臉上蒙眼的黑布,低聲問道:“韓夫?他……是誰?”
除了有關生與死的本能,她幾乎忘記了一切。
寧長久取出了一個小瓷瓶,道:“你如今的身體太過薄弱,等休養好了我將你送回來,這條沙水水質陰沉與你身體契合,你將來好生修行,可以占據這條河水當一個河神,不作惡就好。”
少女猶豫了一會兒,解下了臉上的黑布,看著他手中白瓷小瓶,畏懼地縮了縮身子。
寧長久并未為難,只是將瓶子放到了地上,過了許久,那少女才輕聲道:“不許騙我。”
寧長久道:“這是我答應黑無常的事情,不會反悔。”
她雖記不得黑無常是誰,但聽到這個稱呼卻莫名地覺得心安,她遲疑了一會后,身子化作一道青煙鉆入了瓶中,寧長久將瓷瓶攏入袖中,退出了屋子里。
老宅子外,青花小轎已浮空而起。
“回峰了。”陸嫁嫁掀開簾子,她一夜無眠,臉上難掩憊意。
寧小齡也坐在轎子里,興奮地對著師兄招了招手。
寧長久道:“等等,我還有件事。”
片刻之后,他將一個小男孩領到了陸嫁嫁面前,問道:“不能修行的弟子,外峰收嗎?”
陸嫁嫁心想你成事不足也就算了,怎么還老給我添難題?
她嘆息道:“哪怕收了又如何,無法修行終究成就有限,身處修道者之間,久而久之也容易自卑。”
寧長久點頭道:“要不先帶去外峰,我想辦法給他找一位武師。”
陸嫁嫁問道:“你這般看重他?”
寧長久道:“我覺得他心性不錯。”
陸嫁嫁心想這其中應是有什么故事,沒有追問,答應道:“也好,外峰的教習在拳腳刀劍方面頗有造詣,他可以先去旁聽一番打打基礎。”
緊張兮兮的丁樂石這才輕輕松了口氣,他看著這位漂亮的劍仙
姐姐,認真地鞠躬道:“謝謝師祖大人。”
聽到這個稱呼陸嫁嫁覺得自己好像老了一百歲。
寧長久拍了拍他的腦袋,道:“這孩子一向頗有禮貌。”
陸嫁嫁冷笑了一聲。
于是青花小轎變得更擁擠了一些。
他們三人并排而坐,而丁樂石則乖巧地坐在轎子的地板上。
寧小齡向著陸嫁嫁繼續詢問著關于神國之主的傳說,昨日陸嫁嫁與她說了蹄山、白藏、鹓扶的神話故事,她做夢的時候還夢到了那些神明兇神惡煞的模樣,意猶未盡。
陸嫁嫁道:“鹓扶之后的三位為雷牢,泉鱗,天驥,傳聞中那雷牢為龍形,生有三首,而它的神國隱于那片傳說中的墟海之中……”
陸嫁嫁循著神話志異上的記載說著,寧小齡專心地聽著,時不時露出驚恐或感嘆之色。
青花小轎越過片片山野,那來時荒蕪的平原,如今已生出了許多嫩黃色的新草。
群峰如屏,青花小轎行舟破浪般的飛行讓丁樂石大開眼界,又是害怕又是高興,只是一想到自己無法修行,今后都無法這般御空而行,心中又難免失落。
交談聲中,青花小轎飛越原野,終于來到了四峰的所在。
桃簾輕輕挑開,小轎越入其中,眼前景象驟然一新,熟悉的四座山峰如劍一般矗立面前,而他們則像是繞峰而過的野鶴。
青花小轎在半山腰停下,置于一處天然的石窟之中,他們先帶著丁樂石下山,送去外峰修習。
這雖然不太合規矩,但陸嫁嫁身為一峰之主,對于這些小事還是做的了主的,只是今日她去的不太是時候,她將丁樂石送入外峰劍堂之后,忽然有個麻衣如雪的老人走了進來,他和陸嫁嫁對視了一眼,互相都吃了一驚。
“嚴峰?”陸嫁嫁認出了對方。
眼前的老人是嚴舟的同胞弟弟,只是天賦遠遠不如嚴舟,十年前他才晉入長命中境,之后一直在隱峰閉關,她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直到今日遇到,才忽然想起。
名為嚴峰的老人捋了捋胡子,笑道:“怎么,小丫頭當上峰主后這般硬氣,連聲師叔也不肯叫了?”
陸嫁嫁臉色陰沉。
嚴峰看了她身邊的弟子一眼,道:“這兩位便是你新收的弟子?這少年少女天資似乎還不錯,只是這小子好像連修行都不能修行,這如何能進入天窟峰?幾年不見,我峰已經這般有教無類了嗎?”
陸嫁嫁知道師父生前與他的關系并不好,甚至師父當年的病死與他多多少少也有些關系,她對他全無好感,冷冷道:“你想說什么?”
嚴峰笑了笑,道:“你入峰時候我便知你今后定能出類拔萃,只是這十幾年過去了,你號稱百年不遇的天才,如今怎么只有長命中境的實力?看來這劍靈同體也不過如此,而這境界與峰主之稱,怕是不配吧?”
陸嫁嫁悚然,對方一見面竟能看穿自己的境界,說明這十年閉關,他應該也邁了一大步,只是那氣象未成,不足紫庭,但至少也是半步紫庭的實力了。
寧長久第一眼看到那老人時,便知道他不懷好意,如今更加確定,他出關便是想搶奪峰主之位。
一旁的寧小齡緊張地看著師父,有些擔憂。
外峰的教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住了,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峰主自皇城回來后,境界不進反退,如今斷然不是那老人的對手。
此刻,劍堂之外也聚集了許多外峰的弟子,他們立在門外,緊張地向里面張望著,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么,只是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那難得一見的峰主大人身上,皆驚為謫仙人。
陸嫁嫁道:“峰主之位是師父傳于我的,你是峰中長老,我愿敬你,但你若是再出言不遜,莫怪我不念師門情誼。”
嚴峰看著她,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望向了門外,看著那些聚集的少年少女,笑道:“長命中境的峰主,這諭劍天宗開山以來也未有過吧?我也不與你這丫頭彎彎繞繞,今日交出峰主之位,這天窟峰便尚有你的一席之地,否則別怪我欺負晚輩,讓你下不來臺。”
寧小齡聽得勃然大怒,向前走了一步,道:“你這為老不尊的無恥小人也配與師父相提并論?”
嚴峰微笑著看著寧小齡,道:“現在的晚輩真是愈發無理了,代峰主大人真是教導無方啊。”
陸嫁嫁臉色陰沉,道:“峰主之位絕不可能拱手讓人,你若想奪,盡管出手。”
嚴峰似等這句話很久了,他說道:“既然代峰主如此說,那我出劍便不算內斗了,對吧?”
似是怕陸嫁嫁反悔,他說話之間便已凝成了一劍,那一劍灌注滿了長命境巔峰的修為,似虛似實,氣韻綿長。
他斷定以陸嫁嫁如今的境界,絕不可能接下此劍。
寧長久凝視著這一劍,也覺得頗為棘手。
劍堂內的桌椅在一瞬間分為了兩半,嚴峰的指間,大放光明的劍光瞬息斬出,這是他修了數十年的一劍,他篤定一劍之后那陸嫁嫁必定重傷。
只是他的笑容很快凝固在了臉上,下一刻,他身子疾退,一下子撞出了門外數丈。
嚴峰駭然抬頭,望著陸嫁嫁,臉上盡是不可思議之色。
陸嫁嫁沒有拔劍,她手指于生前畫了個“一”,一道學自于老狐的虛劍瞬間凝成,這道虛劍非但將嚴峰的那一劍斬破,甚至乘勝追擊,將他逼退了數十丈。
“怎么……怎么可能?”嚴峰捂著胸口,掌心是一灘血。
陸嫁嫁看著自己劍意如縷的手指,同樣蹙起了眉頭。
她知道這道虛劍雖然厲害,但如今也絕非嚴峰的對手,她出劍之時也是抱著必輸之心的。
但是她畫劍的那一刻,卻忽然覺得渾身劍意圓融無比,甚至比當年半步紫庭之時更甚,仿佛如今她整個人已是一把真正出鞘的利劍,那是真正的人劍合一。
嚴峰那一劍雖聲勢駭人,但在這道渾然天成的虛劍面前,依舊只能被一劍摧破!
寧小齡興奮地跳了起來,大喊著師父的名字,高興至極,劍堂外的弟子在驚疑之后也歡呼了起來,想著師父真是神仙似的人物,這老頭放了半天狠話,原來是頭紙老虎,在師父面前竟是這般不堪一擊,他們對于將來加入內峰修行更是滿心期待。
陸嫁嫁抬起頭,看著嚴峰胸口的劍傷,猛然想起了什么,望向了寧長久,寧長久也心有靈犀地望向了她。
他們想到了一處去。
那金烏雖然沒有幫她修復竅穴,但是那輪熾熱的太陽卻灼燒了她的全身,如生鐵淬火,將她原本就劍靈同體的體質進一步鍛造,更接近為真正的劍體!此刻她白衣玉立,便是一柄鋒芒如雪的長劍,若是境界足夠,她甚至可以成為四峰中最鋒利的那一把!
陸嫁嫁心中熾熱,只是如今眾目睽睽,不方便直接對自己的徒弟道謝。
寧長久會心一笑,行了一禮,高呼道:“恭喜師尊境界更上一層樓。”
可陸嫁嫁從他的眼中分明看出他在說:鍛劍之事非一朝一夕,以后繼續?
(昨天一章有一處有錯誤,但是周末編輯休息沒辦法修改,特此說明:罪君之后的三位國主,順序為蹄山、白藏、鹓扶,昨天漏了一個蹄山)
(更得稍晚了些7k字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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