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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國之上 第一百零二章:屠戶
寧小齡盯著他,膽寒的意味化作充斥全身的麻痹,她握劍的手都險些不穩。
直到寧擒水問話,意識才漸漸回歸。
過往她還是寧擒水徒弟的時候,對于他的職責打罵,自己向來是不敢還手還口的,頂多在背后腹誹幾句老東西不是人。
而如今,這令她憎惡生厭的老東西又出現在了面前,并且如她所說的那樣真的已經不是人了。自己的詛咒靈驗,但她卻感受不到絲毫的開心,驚愕與恐懼一瞬間激得她頭皮炸開。
她別過頭,看了一眼師兄,卻發現寧長久格外地平靜,她這才冷靜了一些。
寧長久看著他,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些。
死而復生那日,他以一指道門真意點向寧擒水,當時他剛剛蘇醒,境界本該是極其薄弱的,那一指之后,卻將對方割得四分五裂,這對于當時的他來說,本就是不可思議之事。如今想來,應該是那寧擒水的魂魄已經被白夫人拘走,當時剩下的,不過一具肉身腐爛,沒有意識,唯剩靈力不停流瀉的死尸。
而當時寧擒水也以為自己死了,他當時的魂魄被蠶食得四分五裂,幾近灰飛煙滅,被白夫人以那綠瓷瓶溫養,直至今日,臨河城紅月當頭,萬物顯化幽冥之際,他才終于從瓶中走出,凝聚成形。
因為今夜惡靈不死,如今在城中,除了手握權柄的白夫人,沒有任何人可以殺死他。
他看著這對還活著的昔日徒兒,神色有些復雜,若非白夫人事先告知,那此刻他也定會驚訝無比。
“沒想到你們還活著。”寧擒水還是感慨道:“今日自盡化作魂靈,我依舊可以收你們為徒,既往不咎。”
寧小齡默默想著陸嫁嫁的樣子,以此壓下心中的恐懼,她很害怕對方,卻依舊死死地盯著他的臉,氣笑道:“好一張護身寶符,好一個既往不咎。”
寧擒水手中握著一支畫符的丹砂朱筆,他看著這對少年少女,冷冷道:“呈口舌之快沒有意義,冥君降世之時萬物成灰,活著不如早點死了。”
說話間,他望向了寧長久,道:“你的變化好像很大?”
寧長久沒有回話。
寧擒水道:“平日雖說有些木訥,但你可比你那師妹乖巧多了,今日你先自盡,給你師妹做做范例。”
寧長久看著身邊的少女,舉起了手中的劍,道:“師父讓我給你示范,你可要看好了。”
“啊?”寧小齡微愣,還不待她想明白師兄話里的弦外之音,一道淡若無物的劍意便自寧長久身邊泛起。
地上白雪如砂,隨著他劍鋒上的雪芒滾起,粗礪錯雜,似無數白蚊起舞。
寧擒水神色微凜,那抹殺意在一經泛起之際,他便陡然察覺,心中寒冷,他不明白,這原本木訥的少年是
怎么了,為什么如今能有這般鋒銳如劍的殺氣。
不等寧擒水思索,地面上白雪揚起,寧長久的身影消失原地,幾乎同時,一道劍光亮起,斬開濃重夜色,似山崖飛瀑白龍吐虹般的一劍當空劈來,頃刻照亮夜色,惹得那紅月都為之一黯。
寧擒水雖說死而復生,但許久見不得天日,這道劍光亮起時,他心中與生俱來地泛起悸動。
寧擒水立刻墨筆虛畫一符,地面積雪立起,化作一道道城墻攔住去路。
長劍一路而來,白雪城墻剛剛立起便被劍光沖垮,那劍勢雖被阻隔得稍慢,劍意卻愈演愈烈,他在接近寧擒水之時,劍意已蕭索似滿天秋風,長劍再落,白虹鑿地,轟然的巨響里,周圍的一切都被撕扯破碎,寧擒水大驚,身形下意識想要后退,但思維卻比劍光慢上一拍。
一劍落下之后,他的身子自頭頂到足心皆被切成了兩半!
“你……”魂魄開裂的寧擒水看上去恐怖而滑稽,他伸手去抓著另一半的身體,想要重新合攏:“你這是什么劍法?”
寧小齡盯著師兄的背影,她當然認得這些劍,這是天諭劍經里的砂雪、白虹貫日、秋妝三勢,每日早課之時,師兄與她一起閱讀劍經,她知道師兄已熟悉上面的心法口訣,之時不知他是什么時候已將那天諭劍經修到這般地步。
她看著原本談笑風生的寧擒水被一劍砍成兩半,雖然她知道如今著城中所有的鬼魂都無法殺死,但她心中的恐懼卻消抹去了大半。
寧長久當然不會去回答他的問題,他的目光冷漠得讓明明已經是鬼的寧擒水都感到心寒。
寧長久再舉劍,劍光如暴雨瀉地,打得他魂魄千瘡百孔面目全非。
那是墨雨翻盆式。
事實上寧擒水如今死而化鬼,修為更精進了一截,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這原本空有皮囊卻呆傻極了的弟子,如今劍法竟這般精妙,那忽如其來的一劍打得他措手不及,于是一步慢步步慢,哪怕惡靈不死,但他如今修復魂魄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寧長久出劍破壞的速度?
那只握筆的手落在地上,正要畫符之際,寧小齡眼睛一尖,飛劍瞬至,一劍扎入那掌心之中,同時一攪,將五根手指一同剝離了下來。
“你當自己是白夫人,敢這般明目張膽地出現?”寧長久冷漠地看著那碎成了數百片的魂魄,他掐了個劍訣立下無數劍鎖將四肢百骸的主要部分暫時困住。
寧擒水哪怕魂魄被斬碎,卻依舊可以說話:“也不知你得了什么機緣,短短時間內竟這般厲害,看來以前跟在我身邊確實是珠玉蒙塵了。只不過你也是白費力氣,你殺不死我的,也不可能走出這間院子。原本還想給你們一條路,既然這么不知死活,那等到白夫人完成儀式,我再慢慢將你們折磨至死!”
“聒噪。”寧長久望向了身邊的少女,道:“師妹,難得有個砍不死的人,好好鍛煉劍法,我去找出路。”
寧小齡精神一振,道:“是,師兄。”
她提起劍,回想起那劍經上的精妙劍招,在寧擒水的魂魄要合攏之時悍然出手將其再次斬得粉碎。
寧長久則提著劍向堂中走去。
他認為這座老宅子應該是操控那巷子迷障的關鍵的所在,甚至是將來這座死城中,類似于閻羅府這般的存在。
他走入堂中,亮起劍目四下巡視。
這堂中所有的一切與自己臨走之時的都一模一樣,那堆瓷人的碎片還散落在地上,他走到羅盤邊,摸索片刻后打開暗格,發現里面也確實少了兩袋錢。
所有的一切似乎沒有異樣,這里便是那座他們曾經居住的老宅子。
寧長久嘗試著燃燒起一團劍火,投入那堆干燥的柴垛中,但是劍火很快熄滅,那柴垛也好似不存在一般,根本無法點燃。
而院子里,寧擒水雖然被砍得七零八落,但他陰魂不散的聲音依舊不停響起:“如今這里是判官府,介于人間與幽冥之間,除非你有破碎虛空的能力,要不然根本無法摧毀。”
寧小齡將他嘗試凝聚去握筆的右手再次斬碎,她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神色卻熾熱極了,那原本很是生疏的劍招,如今越用越熟,好似在殺真正的人一般。
“你閉嘴,師兄做什么需要你多嘴?”寧小齡一劍刺心。
寧擒水冷笑道:“如今這個少年根本不是你師兄,難道你這么久都看不出來?”
寧小齡同樣冷笑道:“你自己眼瞎還要別人跟著你一起瞎?”
寧長久嘗試著破壞屋子無果之后,回身去推那扇大門。
寧擒水道:“這屋子里有你生活數年的印記,這些是足以糾纏你一生的因果,你無法擺脫這條因果線,便永遠只能被囚禁在此。這是冥君的權柄之一,不要白費力氣了。”
寧長久推門的手微微遲鈍,他想了一會,道:“生與死才是最大的因果。”
說著,他解下了門栓,在寧擒水無比震驚的神色里,推門走了出去。
他立在長街上,側身望去。
長街的那頭,一個大髯屠戶一手提著一把殺豬刀,一手拎著一個依然血淋淋的馬頭,那馬脖子還綁著彩帶,儼然是入城第一天看到的那匹高頭駿馬。
他大搖大擺著走著,口中罵罵咧咧著什么,在寧擒水家大門打開,白衣少年走出之后,那屠戶也停下了腳步,殺氣騰騰地打量著他。
“你是人是鬼?看到我走丟的牛沒,若是看到了,饒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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