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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月滿西山 第三章 大小休歇【下】
劉睿影的目光跟著那一行查緝司中人上了樓。
領頭一人從衣著來看是查緝司的省著。
只是不知是哪個省的。
不過查緝司在外辦事的人員,不是同劉睿影一樣的天目省,就是天耳省。
但不管怎么說,大家都是查緝司中人,也能稱得上一句朋友。
只不過劉睿影卻是無心和他們攀談一番。
他只相等華濃快些回來。
比華濃回來的更快的是店小二。
他的懷里抱著一大包沉甸甸的糖炒栗子。
一路跑來,一路香氣。
劉睿影拿起一顆扔到嘴里含著。
吮吸著栗子上包裹著的一層糖漿。
隨后輕輕的咬了下去。
這店小二倒是個實誠人。
他買回來的糖炒栗子果然好吃!
雖然劉睿影也沒怎么吃過糖炒栗子,但自己覺得好的,豈不就是好?
這世上有人愛吃甜,有人愛吃酸。
但若是讓吃辣的人一看,這兩樣怕是都不好吃。
“不錯!這糖炒栗子真不錯!”
劉睿影笑著說道。
隨即一顆栗子一口酒的吃了起來,眼睛望著窗外。
但是他的余光卻看到一個人從二樓走了下來。
此人穿著便裝。
但舉手投足間的氣質一看就是查緝司中人。
想來是先前在樓上雅間中接應的。
“朋友是孤身到此?”
此人徑直走到劉睿影的桌前問道。
劉睿影正端著酒杯要飲下。
聽到他這么一問倒是在心里暗暗發笑。
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自己竟然是被查緝司當成了懷疑的對象。
不過想想也是。
方才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那一行人。
領頭的省著上去之后自然是放心不下。
非得派個人來探探虛實倒也說的過去。
“不,還有一人。”
劉睿影看著他就要自來熟的坐在自己對面。
“原來如此。”
此人說道。
“這有什么原來如此的?”
劉睿影笑著問道。
心想這人也忒不會辦事了點……
怎么查緝司現在招來的人盡是這樣的蠢材!
但他卻忘記了。
在他自己剛到集英鎮的祥騰酒家中時。
劉睿影怕是要比眼前這人還要白癡愚蠢的多。
人都是會變的。
然而變化這個過程可長可短。
有些人到臨死前才會頓悟,有些人經歷了些坎坷便會有了觸動。
“只是覺得朋友英姿勃勃,在下有心結交一番。”
此人抱拳作揖說道。
劉睿影著實沒有心情再和他糾纏下去。
伸手指了指上方。
又用手沾著酒水在桌子上寫了個‘查’字。
繼而又指了指自己。
那人先是原地怔住,隨后卻是反映了過來。
也不再言語,躬身之后點了點頭,就又回去了二樓。
這段小插曲算是告一斷落。
劉睿影卻是又覺得有些無聊起來。
酒是冰的。
看來這酒家一定有酒窖。
這酒窖還挖的很深。
不然的話酒不會這么冰才對。
但糖炒栗子卻是燙的。
現在還在冒著熱氣。
劉睿影這樣邊吃邊喝著,嘴里猶如冰火兩重天。
酒水腥辣。
栗子香甜。
這不正猶如他自己的心境?
每當想起那人的時候,總是能夠喚起他的不少柔軟。
但回過神來,即將要面對的,卻又是滿眼的激烈血腥。
“還請前輩上樓一敘!”
劉睿影一抬頭,竟是先前那人去而復返。
他皺了皺眉頭,心里已經很是不耐煩。
但他又不愿意在這酒家里暴露身份。
沒奈何,那就隨他上樓一趟也無妨。
反正華濃還沒有回來。
站起身來之后劉睿影整了整自己衣襟內的口袋。
里面除了裝著一本《七絕炎劍》外,還有自己的省著官憑。
有這樣東西在,便足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閣下為何要冒充我查緝司之人,豈不知這是要下詔獄的罪過?”
一走進那雅間的門,坐在首位那名省著就率先問道。
“你怎么看出我是冒充的?”
自己是省旗。
本就比他高了一個職級。
何況自己現在這查緝司西北特派使的名頭還沒被收回。
自己的地位等同于天目省省巡親至。
卻是沒有必要對他們客氣。
“閣下所屬何省,所任何職?”
那名省著接著問道。
“天目省省旗,劉睿影。”
空口無憑。
劉睿影說著掏出了自己的官憑,往桌子上一丟。
那名省著光是看見官憑的樣子,便驚的立即站了起來。
但保險起見,還是打開看了看。
“沒想到是劉省旗大人,在下冒犯了!”
省著躬身行禮賠罪。
其余人等一并賠禮。
“無妨,不知者不怪。何況你這機警之心倒也是著實了得。我只是在你們上樓時多看了兩樣,竟然就被你懷疑了!”
“在下也是為了小心行事。畢竟咱們查緝司在江湖中樹敵不少。多一分小心,不但自己安全,也讓各位兄弟能有多吃兩頓飯,多喝幾杯酒的機會!”
此人說道。
還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個省的?”
“在下天目省省著,冬亦!”
此人說道。
劉睿影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中都查緝司中各個外出的小隊都有自己的使命和任務。
就算是對內也是決計不能透露的。
沒想到這冬亦卻是盛情的邀請劉睿影一并入席飲酒暢談。
還把主座之位讓與了他。
劉睿影拗不過對方的盛情,只得半推半就的坐了下來。
同時叫來小二。
把那華濃的特征描述了一番。
讓若是看到他進門,就讓他去自己先前那幅座頭處等他。
轉念一想,又覺得華濃定然是不會點菜。
又對小二說道,把他們招牌的好菜隨便挑個五六樣,但一定要以肉食為主。
劉睿影背對著窗戶,面朝著門而坐。
對身后街上發生的事情自是不甚知曉。
但是滿桌之中只有那位自稱冬亦的省著和自己相談甚歡。
其余人等,好似都有極為嚴重的心事一般。
時不時地把眼睛望向窗外。
一壺酒喝盡。
劉睿影忽然聽到窗外想起了一陣鑼聲。
這是鏢局的開路鑼。
鑼聲響,大家都給個方便,避讓三分。
若是有人不避讓,那鏢局的押鏢之人便可視作是劫鏢之人。
即便出手殺了他,各地州府都不能以殺人罪論處。
鑼聲停,便說明這鏢隊是要停下打尖或住店了。
鑼聲正好在劉睿影的正后方停下。
看來也是要進這家酒樓。
鑼聲停下的那一刻。
劉睿影看到這名叫做冬亦的省著面色一凝。
但隨即又恢復了常態。
繼續對劉睿影勸酒。
劉睿影也自然是笑嘻嘻的,無論說什么都迎合著他們。
奇怪的是,這從聽到這鑼聲以及在鑼聲停止之后。
先前那些心事重重的人,才都盡皆開朗起來。
也是頻頻舉杯,嘴上不斷說著恭維的話。
但對查緝司之事卻是一字不提。
劉睿影借著碰杯的空擋,扭頭朝外一看。
發現這押鏢的可不是普通的鏢局。
而是震北王上官姚旭的親兵。
總計有十八口大箱子。
每個箱子上還都貼著十字封條。
不知道是什么要緊之物。
也難怪他們會住進這鎮中最好的客棧。
一般的鏢局,可沒有這般闊氣。
就在這時,那名省著卻是不小心將筷子碰掉了。
不過,碰掉的卻是劉睿影的筷子。
劉睿影低頭準備撿起時,發現他們這身查緝司的官服里面竟是還有一層外袍。
這讓劉睿影大為疑惑。
有誰在傳了省著官衣之后,里面還會留著便裝外袍呢?
若說天氣冷,倒還情有可原。
但劉睿影從博古樓出來這一路,卻是越走越暖和。
到了這鎮中,若是再沒有些穿堂風。
甚至都有些悶熱之感。
就連那街邊太陽底下的貨郎,也正止不住的扇著扇子。
脖子上掛著的一條毛巾,想必也是用來擦汗的。
發現了這個異樣之后,劉睿影不動神色。
繼續與他們閑談暢飲。
似是對滿桌的吹捧之話,很是受用。
又過了許久。
劉睿影終于是以自己不勝酒力的由頭,借故離開了這雅間。
他晃晃悠悠的走下樓梯。
一下樓就看到了華濃正一個人坐在桌前大吃特吃。
而他的脖子上,正掛著那一串金珠。
劉睿影也聽到。
樓上雅間的門,在他完全下樓之后才關上。
可見有人一直在盯著自己。
“怎么金珠不但沒送出去,反而掛在自己脖子上了?”
“你讓我去找窮苦人。”
華濃一手握著一直羊蹄,正在啃著。
“沒錯。你沒找到?”
“我找了。而且找的很仔細!”
“有多仔細?”
“我把整個鎮子都逛遍了!”
他的語氣很是嚴肅,仿佛容不得別人的質疑。
“逛遍不算是仔細。走馬觀花本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要踏下心來,你才能找到。”
“我還沒有說完。”
華濃終于是吃完了一只羊蹄。
抹了抹嘴,轉而對付另外一只。
“我在聽。”
劉睿影吃了一顆糖炒栗子。
但這會兒糖炒栗子也涼了下去。
和那酒水一樣。
糖炒栗子一涼,那層糖漿就會結成硬殼。
栗子的表面也會干燥起皮。
卻是一點都不好吃了。
劉睿影失落的吃了兩顆,果然是味同嚼蠟。
便把剩下的大半袋糖炒栗子,從窗口處丟了出去。
沒想到迅速就被一位小乞丐撿走了。
一溜煙,就轉進了一個胡同不見了身影。“你看,我隨手扔掉一包糖炒栗子都能遇見窮苦人。你說把鎮子仔細的找了一遍,竟然沒有發現?”
他有些不滿意。
華濃或許不會騙人,但他說不定真的舍不得這串金珠。
但若是他的氣量只有這么一串金珠的話,那自己也沒什么需要盡的責任和義務了。
修書一封告訴蕭錦侃便好。
想必他也不會埋怨自己。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眼拙。
“你說方才那人是窮苦人嗎?”
華濃瞪圓了眼睛指著小乞丐消失的方向說道。
“乞丐不算窮苦人,天下怕是就沒有窮苦人了。”
“這樣的人我一路看到了很多。他們四肢健全,腦子也不傻。嘴里說的詞句都一套一套的,還很押韻。只不過衣服有點破,然后坐在路邊罷了。我著實看不出他們有什么窮苦的地方。”
劉睿影默然。
華濃說的的確沒錯。
這世上有多少人放下臉面伸手討飯,只是因為懶?
懶到只愿意不勞而獲。
女的或許還能去妓館賣身。
但男的就只能蹲在路邊,敲著一個破碗等人賞口飯吃。
“若你是他們你會如何?”
“進山啊!蹲在路邊能有什么好事?”
華濃很是自然的說道。
“問題是。他們進山沒有你那些生存的本領。首先,他們沒有劍。而且即便有了劍,也不會有你的劍快。”
“我的劍是很快!”
華濃憨厚一笑說道。
他舔了舔手指頭。
似是要把粘在手上的最后一點肉味都吃到肚子里去。
隨后又拿起了一大塊醬牛肉。
“小二!”
劉睿影看到這盤醬牛肉竟然沒有切,而是一整塊的就這么擺在盤中。
“客官您吩咐?”
小二看到劉睿影招呼,立馬顛顛的跑過來說道。
先前又看到劉睿影上了二樓的雅間,自是知道他的身份不一般。
于是便在先前殷勤的基礎上更加了不少恭敬。
錢和權。
人總得占一樣。
那些自詡清高的人,不是沒錢買糧餓死,就是沒錢抓藥病死。
總之都不會有太好的結果。
劉睿影雖然不談錢,也不戀權利。
但他這趟外出也著實體會到了錢和權的便利。
“這盤醬牛肉,你為何不切?”
“這……是您這位朋友要求的。他讓不要切,就這么整塊上來。”
小二說道。
劉睿影看著華濃正在大口啃肉的樣子,也是無可奈何。
只得擺了擺手,讓小二退下。
“所以那些人沒有劍,更沒有你的劍快。他們若是進了山,那豈不是給那些猛獸送食物去了?”
華濃聽后放下了手中的牛肉。
“我的劍也不是一開始就這么快的。”
華濃說完把衣襟松了松。
露出了自己的胸膛。
略顯黝黑的皮膚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傷痕。
“這是狼爪印,這是虎牙咬進去了一半,這個最可笑,是被一直鳥啄的……”
華濃指著這些傷疤一一對
“唉……”
劉睿影嘆了口氣。
他已經明白了華濃的意思。
他的劍并不是一開始就這么快的。
而是在一次次的生死搏殺之間,變得越來越快。
和酒三半還不同。
兩人雖然都是在自然中自學成才。
但酒三半的生活還是要悠哉瀟灑的多。
至少有房子可住,不用擔心一日三餐的饑飽。
正是因為如此,酒三半這人也如同他的劍一樣飄逸。
但華濃不是。
在他的眼里。
只有生死。
所以一切窮苦在他的眼中,都是可以通過自己的搏奮改變的。
自己讓他去尋那窮苦人散了金珠。
也著實是有些為難他了。
“現在這樣的生活,你覺得好嗎?”
“當然好!頓頓有肉吃,還有人說話。看到的都是我以前沒見過的!”
卻是又開始對付起來手中的那塊尚未吃完的醬牛肉。
劉睿影點了點頭。
一個人接受新事物總是要有個過程。
雖然人人都是這世道中的一位過客。
但這過客卻是最為講究先來后到。
劉睿影現在就是華濃在這人間的領路人。
不一會兒。
酒家中卻突然熱鬧了起來。
那群押鏢的震北王親兵走進了酒家。
他們放下佩刀,脫下兜鍪。
吆喝著小二掌柜上酒上菜。
劉睿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若把他的身份和那些親兵調換一下。
自己定然不會如此招搖。
雖然這里是震北王域的地界。
但既然由親兵押運,那十八口箱子內的東西定然極其重要。
如此招搖過市,說不定就會被人惦記。
要知道很多惡意,都是瞬間騰起的。
或許他原本是個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但惡念一起,就連自己也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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