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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骨 第七十五章 八大姓會議
天啟之河,天神高原的母河,物華天寶,人杰地靈。
數千年來,這里孕育了極多的天才。
八大姓的核心族人,都在這條母河旁聚集,生存。
自從兩千年前的烏爾勒,一統草原之后,八大姓的力量便凝聚起來,哪怕如今沒有“大君”,也仍然有著烏爾勒制定的規則,約束著八座王旗,而一年一度的八大姓會議,便是天啟之河最重要的時刻。
近些年來,草原里出現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在兩座天下的夾縫之中求生存,這是一件難事,但依靠著烏爾勒留下來的“財富”,還有八大姓兩千年來的努力,當年被南北厭惡遺棄的草原,如今變得“炙手可熱”,無論是大隋還有妖族,都流露出了親和的意思,這幾年來,南北都“慷慨”贈予了一些物資,八大姓得到物資之后,盡可能約束著自己手中的力量,不去給大隋和妖族制造麻煩,
而草原里出現的“不和諧”聲音,也正是因此而起。
兩座天下都需要草原給出一個明確的態度,在大隋和妖族面前,天神高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但歸根結底也只不過是一塊骨頭罷了,如果可以輕易轉化為自己的同盟,何樂而不為?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爭執。
天神高原上的上三姓,白狼,金鹿,黑獅,這三大姓的意見還算統一,當年的烏爾勒北上抗擊妖族,如今由他們來統領草原,至少不可以違背當年烏爾勒的意愿。
但底下陸陸續續爆發出了反對的聲音。
近日,這場會議正式在天啟之河的白狼王帳召開,八大姓的執旗者,各自率領精銳鐵騎,在白狼王帳前匯聚。
“王爺,白狼王還在處理王帳的事宜,請你稍等片刻,在八大姓會議召開之前,上三姓有一個單獨的列會。”
王帳之內,一位披著白袍,脖頸烙印狼紋的年輕男人,微微躬身,為上座的“王爺”遞上了白狼王帳獨有的“特產”,精致點綴的雪白糕點。
坐在上座的,是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肩頭披著烙印雪白鳥雀的輕袍,身材瘦削,眼神鋒銳,看到這份呈遞上來的糕點,緩慢伸出一只手來。
手掌懸停在糕點上方。
雪鷲王微笑道:“很好看。”
“但……這么一點,怎么吃得飽?這是大隋賞賜的么,長得好看,可惜華而不實。”
五根手掌下壓,這份糕點被他按得稀爛。
白狼王帳的使者,神情有些微微的尷尬。
雪鷲王身邊,兩位隨身婢女低下頭來,二話不敢說。
“上三姓的會議召開了幾日,我來這里幾日?連白狼王一面都見不到?”雪鷲王輕輕嘆息一聲,掌心蘸滿糕點碎屑,伸手拽住一位身旁婢女,將手掌輕輕按在其面頰上揉捏,涂抹,緩慢擦拭,同時柔聲道:“遇到這等煩心事,你可不要惹我不開心啊。”
身體顫抖的婢女,強忍著不適,閉上雙眼,兩行清淚不受控制的緩緩流下。
雪鷲王皺起眉頭,感到了掌心的濕潤。
他還沒開口。
帳簾被人拉起。
“報。”
來者是一位身材魁梧,極其高大的壯年男子,撞進王帳,走路帶風,入帳之后直奔上座的雪鷲王而來,接著便是干凈利落的“砰”的一聲,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突突爾,無須多禮。”雪鷲王擺了擺手,示意婢女退下,他望向白狼王使者,輕聲道:“明天就是篝火晚宴,白狼王宴請諸賓,我要在那之前,單獨見他一面,若是你沒通知到……惹了我不開心,那么這趟篝火晚宴,所有人都不會開心。”
使者冷汗潺潺,低頭領令而去,出了王帳,一路疾走,直到離了雪鷲王帳的范圍,才松了一口氣,忍不住暗聲怒罵,這位雪鷲王戾氣不淺,目中沒有上三姓立下來的規矩,只可惜如今連自己也見不到自家王爺,不然要好好告上一狀。
那三位大人物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討什么。
“突突爾,是那件事情辦妥了么?”
雪鷲王看著跪伏在地上的壯碩男人,即便自己示意了無須多禮,突突爾仍然沒有起身,披著一身黑色鱗甲的男人,抬起頭來,面色凝重道:“王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那位大人送來了這樣東西。”
壯碩男人微微起身,仍然是低著頭的姿態,他雙手從腰間取出一片金燦的羽翎,壓得極其平整。
雪鷲王神情平靜,單手按在金色翎羽之上,不動聲色將其收入自己腰囊之中。
他微笑道:“做得很好。”
突突爾柔聲道:“王爺,庭賬外面出現了一個小插曲……一行從天神高原西方邊陲趕來的貧民,自稱是我們雪鷲一族的子民,有要事相見。”
雪鷲王眉頭也不挑,冷笑道:“西方邊陲?我雪鷲一族的子民都在天啟河旁,哪會有跑到西方邊陲的難民?這世道,總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借著八大姓會議的風頭,來給雪鷲族臉上抹黑,這種難民,不知道能從哪里扯出來十八代的血緣關系,借此攀上八大姓的高枝。”
突突爾猶豫片刻。
雪鷲王道:“直接趕走,驅逐回去,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
突突爾道:“他們說……是與大先知有舊,還給出了證明。”
雪鷲王挑起眉頭,沉默下來。
他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神情變得有些微妙,陷入了漫長的思考之中,帳庭外的喧鬧聲音有些清晰了。
他輕聲道:“與大先知有舊,有點意思……不要攔他們,放幾個人進來,我有話親自對他們說。”
上三姓,白狼,金鹿,黑獅。
這三大姓,其實對他的威懾力并不算強,這些年來,雪鷲王帳一直嘗試著成為上四姓中的一員,而能夠有如此殊榮的,要得益于如今雪鷲王的父親,還有那位大先知,上一任的雪鷲王打下了極好的根基。
而大先知,則是雪鷲部落的榮耀。
白狼王庭在草原處在執牛耳者的地位,依靠著那位天啟之河的大陣法師,可攻可守,整體戰力最強,于是漫長的草原邊陲防線,都由白狼王庭的年輕陣法師布置。
而雪鷲部落的大先知,則是與白狼王帳大陣法師關系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
大先知的實力也極為了得,多次幫助王庭渡過難關,避開劫難,若是沒有大先知,恐怕如今雪鷲之旗還掙扎在八大姓的底端,遠沒有如今這般風光和體面。
光線流轉,帳簾掀開。
三個人踏進王帳,寧奕瞇起雙眼,看著油燈盡頭,坐在上座的那個中年男人,他輕輕嗅了嗅,這里似乎殘留著某道自己熟悉的氣息。
突突爾把他們帶到之后,合上帳簾,沉聲道:“王爺,到了。”
王爺?
雪鷲王?
田諭扶著先知老人,環顧一圈,發現這里并沒有席位可供他們坐下,于是便只能就此站著,庭帳內的光線有些昏暗,以至于看不太清那位王爺的面容,但田諭還是老老實實行了一個恭敬的禮儀,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沉穩道:“見過雪鷲王。”
千里迢迢,東行至此。
終于抵達了目的地。
他見到了雪鷲的執旗者,心境有些小小的欣喜,偷偷望向烏爾勒,卻發現寧奕的神情并沒有什么變化和波動,連禮也沒有行。
田諭并沒有意識到異常。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整理思路。
接下來便是稟告西方邊陲的異變,那場瘟疫造成的傷亡,以及先知大人總結出的癥狀,對抗的策略。
然而他剛剛把手伸向腰囊,雪鷲王便開口了。
“你們說……自己是大先知的故人?”
田諭點頭,扶著老人,肅然道:“王爺……這位便是大先知的弟子。”
雪鷲王望著老人,笑著點了點頭,道:“聽說你們有信物?”
“自然是有的。”
田諭從腰囊里取出了老人給自己的“一封古信”,這封古信,數十年前,這封信送到了邊陲,老人并沒有東行天啟,去拜到那位大先知門下,于是便做了一位不記名的弟子,今日終于派上了用場。
里面的每個字,都是大先知親自寫下。
雪鷲王接過書信,看了一眼,笑著喃喃道:“還真是,大先知何時收過這位弟子的,庭帳內竟然沒有記載,我竟然也不知道?”
田諭笑了笑。
接著雪鷲王便雙手發力,面無表情地撕開這封信,當著田諭,寧奕,還有老人的面,將這封信一撕為二,二撕為四,然后片片如雪花。
老實人的眼神一片惘然,他不知所措的看著那位高高在上的雪鷲王,書信的碎屑被揚起,吹到了自己的面前,田諭想要彎腰去撿拾,卻被寧奕按住了肩頭。
田諭嘴唇有些干枯,他看著庭帳高處的身影,忽然生出一股無力感來。
油燈搖曳。
雪鷲王輕聲道:“可是大先知都已經死了,你們還來干什么呢?”
寧奕輕輕嘆息一聲。
他就知道,事情沒這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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