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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風華 第一三四九章 駐馬坡
只因宋世信的身形太過高大,要找到合適的坐騎并不容易,多年前偶然得了一批神駒,取名為天雷豹,任何人面對這一人一馬,都會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迎頭壓下。
宋世信雖然粗獷,而且性情暴躁,但粗中有細,對皇甫云昭也是唯命是從。
此刻宋世信便騎乘著自己的天雷豹,統帥五千兵馬浩浩蕩蕩向西北方向前進。
這次出兵的目的,皇甫云昭倒是沒有隱瞞,告知百姓,奉車都尉宋世信領兵前往長武縣剿匪,定要將那股亂匪清剿干凈。
這次的動作,可說是多年來極少見的規模。
雖然遼東軍時常調兵剿匪,但東北四郡都有各郡駐兵,殺雞焉用牛刀,普通的草寇只需要各郡駐軍便可應付,即使從遼東軍抽調兵馬協助剿匪,兵力也是不多。
近年來真正調動大量兵力繳費的,也只是針對黑山匪。
不過數次進剿,都是以失敗告終。
如果換做是以前,遼東軍出動如此兵力,所有人都會以為是圍剿黑山匪,但如今東北各郡都已經知道,黑山匪已經被朝廷招安,而且投靠了龍銳軍,所以這次出兵的目標當然不可能是黑山。
長武縣有一股盜匪襲擊縣衙,殺死了縣太爺滿門,而且還劫掠了武庫的兵器,這當然不是小事情。
雖然東北四郡匪患眾多,但也都只是打家劫舍,很少有悍匪直接襲擊官府衙門。
對于那股匪寇,官府派出兵馬圍剿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只不過讓人許多人疑惑的是,長武縣作亂的盜匪撐死了也不過百來號人,僅以順錦城的駐軍就足以圍剿,但順錦駐軍遲遲沒有動作,反倒是遼東軍派出數千兵馬剿匪,實在是殺雞用牛刀。
“都尉,再有十幾里地,便是駐馬坡了。”宋世信身邊一名部將恭敬道。
宋世信抬頭遙望,陽光之下,其實已經可以看到駐馬坡的輪廓。
“韓潁,這次可是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宋世信騎在馬背上,宛若鐵塔,低頭看向身邊的部將,笑道:“你總說沒有機會立功,這次我就給你機會,免得以后你姐姐總是在我耳邊嘮叨。”
韓潁不過二十七八歲,白馬長槍,倒也是英氣逼人。
他是宋世信的小舅子,遼東軍上下都知道,宋世信雖然勇悍無比,但卻是個妻管嚴,此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皇甫云昭和自家妻子,為此至今還沒有納妾,這在三妻四妾成風的遼東將領之中,算得上是個異類。
韓潁咧嘴一笑。
年輕人都有著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但遼東軍太久沒有真正的對手,圍剿一些草莽盜匪,實在無法立下真正的大功績。
龍銳軍奪取了遼西之后,遼東軍中真正求戰的不是那些手握重兵的大將,反倒是像韓潁這樣的后起之秀。
那些老將手握兵權,享受榮華富貴,對他們來說,這樣的富貴生活遠比征戰沙場要舒坦的多,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宜輕啟戰事。
但軍中的少壯派對戰爭卻有著饑渴感。
只有在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未來才可能在遼東軍中占有一席之地。
眾多后起之秀求戰心切,但卻并非誰都有立功受賞的機會,韓潁借著姐夫的照顧,此番隨軍出征,而且作為一只主力兵馬實施皇甫云昭的戰略,韓潁心知這實在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雖然只是行軍,但他已經感覺有些熱血沸騰。
兵馬趕到駐馬坡的時候,時當正午,烈日炙烤,驕陽似火。
宋世信傳令全軍原地歇息,這才催馬沖上了駐馬坡,韓潁和數名部將緊隨其后。
駐馬坡是一處方圓不到十里地的土坡,土坡并不算高,但是駐馬土坡之上,周圍十里地的狀況都可以盡收眼底。
宋世信下了馬,走到土坡南端,抬手指向南邊不遠的一條河流,道:“那就是松水河了。”
松水河自西向東延伸,河面甚寬,但卻有一座木橋。
那座木橋顯然也很有些年頭,橋面也是頗寬,但卻十分堅固。
木橋橫跨松水河兩岸,兩邊的道路也都是十分平整寬闊,宋世信目光從松水河北岸的道路慢慢移動,那條道路距離駐馬坡不過幾里地,向北邊延伸而去,極目遠眺,黑山山脈的輪廓清晰可見。
駐馬坡往西不過數里地,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宋世信的目光從黑山山脈收回,轉身望向那片樹林,最終又將目光投向松水河上的那座木橋,抬手揪著自己鋼針一樣的粗須,道:“果然是好地方,將軍說的不錯,這駐馬坡現在看起來稀松平常,可是一旦真要與龍銳軍那幫狗崽子兵戎相見,這里可就是必爭之地了。”抬起手,輕拍韓潁肩頭,道:“我給你留下一千兵馬,三天之內,必須在這駐馬坡上修建一座易守難攻的營寨,你可能做到?”
皇甫家是遼東六姓中僅次于汪家的存在,在遼東軍中實力極強,依附在皇甫家之下的將官也是多如牛毛,但遼東軍上下都知道,皇甫云昭是汪興朝手下第一戰將,而皇甫云昭手下第一戰將便是宋世信。
傳言宋世信力大如牛,身形高大如同巨人一般,使用的兵器是雙錘,曾經一錘便砸死一頭猛虎,勇冠三軍。
其他諸將也都紛紛單膝跪下,齊聲道:“懇求大將軍下令!”
汪興朝靠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許久之后,才道:“暫行收押周烈。”又吩咐道:“派人前往營平,傳令皇甫云昭,依計行事。”
八月初,即使是東北,氣候也已經開始變得炎熱起來。
旌旗招展,除了“唐”字旗,另有大旗上龍飛鳳舞寫著“宋”字。
百姓們或許不知詳情,但遼東軍將是看到這面旗幟,立時便知道這支兵馬的統帥是誰。
遼東軍第一戰將,當屬皇甫云昭。
“上行下效。龍銳軍出關之前,諸位將軍只以為東北四郡一片太平,仗著麾下的遼東將士,以為可以永保富貴。”周烈長嘆道:“跑馬圈地,世家豪族心存怨怒,賦稅沉重,百姓叫苦不迭。就連周邊諸夷,我們也從未真正平等待他們,只將他們當做腳下的奴仆。諸位將軍以為的太平之地,在周某看來,卻是危機四伏。”
汪興朝此時臉色已經是異常難看,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
“大將軍,雖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卻還有最后的機會。”周烈正色道:“無論遼東軍還是龍銳軍,都不是彼此的敵人,都是大唐的好兒郎。武宗皇帝當年征伐渤海,分封渤海諸侯,可是淵蓋建卻已經吞并五候,一統渤海,近些年招兵買馬,其野心昭然若揭。如果到了現在我們還不知醒悟,依舊沉迷于酒色之中,東北危矣!”
陽光之下,旌旗招展,鐵盾寒光,長槍林立,一支兵馬已經自營平郡順錦城出發,沿著大道向西北方向迅速前行。
上千騎兵在前,后面則是井然有序的數千步卒,雖稍有錯雜,但很快就能整隊。
“大將軍,他要咱們準許龍銳軍在遼西練兵,那分明是想讓咱們丟掉遼西不顧。”邊上一將冷笑道:“遼東軍受武宗皇帝旨意,鎮守東北四郡,沒了遼西,豈不是背棄了武宗皇帝的旨意?”
唐開甲卻已經上前一步,單膝跪倒在地,拱手道:“大將軍,末將懇求下令,治周烈戰敗之罪,斬首示眾。”
“正因為我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才會坦誠直言。”周烈冷笑道:“諸位將軍,這些年你們歌舞升平,可還騎得動戰馬?”抬手指著一將道:“馬將軍,看看你的肚子,走上幾步便喘息不止,如何上馬殺敵?對了,還有你鮑將軍,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年你也是一身武藝,一條長槊在你手中虎虎生風,威震三軍。可是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酒色已經掏空了你的身體,那根長槊是否還能被舞動起來?”
兩名將軍都是神色尷尬,眸中顯出怒色。
幾名武士上前,硬生生地扒掉了周烈的甲胄,隨即連拖帶拽將周烈拖了下去。
大廳之內,頓時一片沉寂。
片刻之后,唐開甲終于開口道:“大將軍,周烈的言行,已經證明他背叛了遼東軍。他竟然為龍銳軍說話,還......還讓咱們與龍銳軍談判,簡直是豈有此理。”
“來人,扒了他的甲胄,將他拖下去。”唐開甲怒喝道:“周烈,你自絕于遼東軍,不要怪我們不講情義。”
汪興朝臉色陰沉,只是盯著周烈,并不開腔。
諸將俱都起身,對周烈虎視眈眈。
周烈卻是淡然一笑,道:“大將軍,事到如今,末將并無求生之念。但末將三代人效命遼東軍,根基在此。今日無論大將軍如何定罪,末將都要一吐為快。”左右看了看,不屑笑道:“末將的話,這些將軍是絕不會說出口。”
“周烈,你放肆!”一將喝道:“這是什么地方,豈容你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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