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千奇百味經

我只想隱個居 244.千奇百味經

呼嚎的狂風夾雜著東山第九峰的雪花極速略過峰頂，從峰頂一線天頂端而過，順路帶上從里面飄出來的絲絲誘人香味。

這是烹飪食物的香味，又不止常見的奇特香味，籠罩著整個峰頭。

乍聞似有，細尋又無。

即便是川菜的辣椒飄香，魯菜的咸鮮原味，粵菜的豐富清淡，都不足概括這種香味的十分之一。

不同于傳統八大菜系，這是第九峰廚神獨創的“仙居谷菜系”的香味。

奇異的香味不光對人充滿誘惑力，連野生動物也無法避免。

在一線天出入口，成群食草動物擠在這里不肯離開，也不叫也不亂，都眼巴巴望著那條石縫。

食草動物之外，有雪豹、雪狐等肉食動物靜靜趴在雪地上。

頭頂上不遠處有成群蒼鷹盤旋，只等廚神從一線天石縫中出來，它們就能獲得難以企及的美味。

食草動物不再食草，肉食動物不再捕獵。平時它們眼里的美味，在這里，勾不起它們絲毫興趣。

大自然自然形成的食物鏈，因為廚神的原因被完全打亂。

本不應該出現的和諧，在這里出現。

不多時，石縫入口的石門緩緩打開。主人尚未現身，失去了大門約束的菜肴香味飄出千百米。

一時間，百獸齊鳴，紛紛向門口涌去。

生怕慢上一步，一天的等待白白浪費。

廚神只會在中午時分，把他研究不成功的菜品拿出來扔在門外。這些東西對廚神來說完全就是廢品，對有幸品嘗過的野生動物們來說，就是求之不得的寶貝。

一開始有動物尋著味來，他也沒太過在意。等每天守在門口的動物越來越多之后，他才感到頭疼。

為了爭那點有限的美味，每天這個時候，都能上演一出百獸大戰的戲碼。

“不要打架，先到先得。”

他交代一句，隨手把菜品放在地上，真正秒光。

搶到的動物興奮不已，搶不到的十分暴躁。

它們也知道廚神的規矩，每天只有一道菜，不管在他門口守多久，都不會改變。

這點量連給它們塞牙縫都不夠，只是想嘗嘗那味兒。

菜肴被搶光后，動物們紛紛離開，重新恢復它們的自然秩序。

豹追羊，狐貍欺老，老鷹攆著兔子滿山跑。

廚神搖搖頭也很無奈。

它的菜連動物都如此追捧，說明它的廚藝還是很ok的。

這些菜肴不是特意為動物們燒制的，他也沒能力把守在他門外的動物們全部喂飽。

正要關門回去，一聲稚嫩的童聲從另外一峰傳來：“肉桂且慢關門，小老二跟你討些下酒菜！”

隨音落下，一個巨型葫蘆從東山第八峰直接凌空飛來，速度極快，眨眼便到。

葫蘆上坐著一位萌萌的稚子，極小的玲瓏秀珍個頭。頭發黑得發亮，臉上沒有一絲皺紋。

觀其行，聞其聲，怎么看怎么像葫蘆娃幼兒園版，卻自稱“小老二”，很是有反差萌。

肉桂問道：“糊涂，你睡醒了？”

“美哉！”

糊涂從葫蘆上下來，本事飛行坐騎的葫蘆迅速縮小到正常大小，被他別在腰間。

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攔下關門的肉桂，這會兒才美美伸了個懶腰，童聲稚氣感嘆道：“喝著小老二的酒，吃著胖肉桂的菜，美美睡它個三五載，老年生活有滋有味！”

他稱呼肉桂為胖肉桂一點錯都沒有。

廚神又高又胖，站在糊涂旁邊，就是喜馬拉雅與趴趴墳的差距。

“你醒的還真是趕巧，再晚幾秒鐘，我就閉門謝客了。”

“小老二上次入睡可是調好時間的，絕對不會誤差一秒。如果醒來的第一時間不能吃著你的菜下酒，那再好喝的酒，都難以下咽。”

肉桂聽著這拍馬屁的話，露出一個笑容。

沒有哪個廚師不喜歡別人夸贊自己，即便明知對方有故意夸大的成分。

轉身走進石門，招呼糊涂跟上，“走吧，你這小老二都厚著臉皮跑過來了，給你開個小灶。”

“哼哼，多謝！”

進入石門，首先看見就是一顆又高又胖的肉桂樹，跟神廚的體型非常般配。

植物化了形之后，所有靈源精魄全部凝聚到人形上，本體也就變得普普通通。

越過肉桂樹看進去，里面并不像一線天那樣狹窄。中間一條縫，下端各自向兩邊延伸出正方形空間。

如果你有透視功能，站在石門看肉桂的家的刨面圖，這就是一個不封頂的“凸”字形。

左邊一排過去，全是大大小小的灶臺，共計100座。

灶口有方有圓，還有蜂窩結構，大小不一，形狀不同。

灶臺上的廚具也是千奇百怪。

正常來說，再牛逼的廚師，所使用的的廚具頂多也就十來樣。

看他的廚具，就能猜出他已經把廚藝玩出了花。

鍋、釜、甕、鼎，罐、架、抽、籠。

石頭的，青銅的，玉制的，鐵器的，不知名的，應有盡有。

這些廚具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用不到。也許，這些廚具就是神廚的獨門秘籍。

不過糊涂才知道，寫在灶臺上方平滑石壁上密密麻麻的一行行文字，才是肉桂一身廚藝的精華所在。

右邊一排活生生就是鮮活食材供給基地。

一半是柵欄，喂養著雞鴨鵝等各種家畜。一半是菜園，青菜瓜果，種類繁多。

在這高海拔嚴寒之地，為了能種養上這些東西，肉桂還將這邊的巖壁逃出無數壁爐。

壁爐里熊熊火焰不熄，給這里提供絕佳的溫暖環境。

肉桂作為廚師，把食材都考慮的非常周到。食材從源頭到端上餐桌，不過是從左邊走到右邊再返回左邊的事情。

食材廚藝多樣化，生產使用一條龍。

有了這些配套，才能保證肉桂專心致志研究他的“奇特”廚藝。

傳統中華美食就和傳統中醫一樣，起源就是文化的一個分支。

中醫講究一人一方，肉桂的廚藝也講究一人一味。

不需要詢問，他一眼就能看出別人的口味，這是他的神奇功法。

肉桂把第99號灶臺里尚未熄滅的柴火，拿到第17號灶臺，這個灶臺的設計可以讓“溜”這種手法完美呈現。

菜還沒下鍋，糊涂就有點迫不及待。

他站在灶臺前還沒灶臺高，擰葫蘆蓋子瞬間酒香四溢，悶了一大口再裝上蓋子。

葫蘆脫手而出，在眼前迅速變大，載著糊涂懸在半空才看清楚。

肉桂下廚的時候就會進入一種忘我的境界，神情特別專注，不管糊涂與他說什么，他都像不會回應。

糊涂自覺無趣，沿著排灶溜達。

每個灶臺上的巖壁都有一“味”記載，包括原材料、調料、烹飪手法、火候掌控等等相關記載。

“一味”在肉桂手里有十種變化，一百個灶臺，正好對應肉桂心中的“百味”。

百味皆悟，則能返璞歸真，達到廚藝的最高境界：用最簡單最單一的廚具，創造出千奇之變。

所以這些刻寫在石壁上的文字，被肉桂叫做《千奇百味經》。

糊涂已經不記得是之前第幾次來，千奇百味經就已經卡在第99味。

每次過來，必定宿醉五載。一趟趟的，這一晃也過了一兩百年。

今天再來，上面依舊沒有書寫一個字，他都替肉桂感到急。

二十分鐘后，美味出鍋。

不光色香味沒得挑剔，連裝飾用的雕花，在他那雙靈巧的胖手指下，也非常精美。

只有一道菜，只需要一道菜。

若是肉桂能把花生米做成這個味道，糊涂覺得半粒花生米，他都能佐下一葫蘆酒。

忙活完的肉桂回歸正常狀態，糊涂與他一起坐在桌前：“你的第99味，還是毫無進展嗎？”

聽見這個問題，肉桂有點無奈，嘆了口氣：“是。卡了我180年。”

“這味能卡住你180年？卡在哪里了……是烹飪手法，還是廚具，或者食材，亦或是火候？”

肉桂自從來到四神獸山，每隔幾年，最多不到10年就能攻克一味。

99味一直卡了180年，這對廚藝出神入化的廚神來說，非常不同尋常。

“是調料！”

與市面上的廚師所用調料不同，肉桂用的調料，全部都來自他自己發掘。

以他的專業性都搞不定的東西，糊涂這個外行更加不可能搞定：“你干嘛要用這些奇奇怪怪的調料，用點正常的，不就沒這么多煩惱？”

肉桂沒有給出原因，反問道：“若用正常的調料，你還會如此喜歡我的廚藝嗎？”

糊涂咂咂嘴，一聳肩膀愛莫能助送上。

“來點？”

糊涂沖肉桂揚了揚酒葫蘆：“你天天吃著自己的菜，從來不喝我的酒，你知道你錯過了什么嗎？”

肉桂聞著那和自己菜肴不分伯仲的酒香，其實也很意動。

又看見99號灶上的空空如也，還是搖著頭拒絕：“你的酒一杯下去，少說睡個個把月。留給《千奇百味經》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抓緊每一秒，把它完成。”

有美酒，沒有佳肴的遺憾，糊涂是體會不到。

有佳肴，卻無法享受美酒的痛苦，肉桂自己才清楚。

酒足菜飽，糊涂醉醺醺告辭離開。

再不走，酒勁兒上頭，他想走也走不了。

這葫蘆一直都是這樣，肉桂把他送出門，也不會挽留。

看著他回去，正要重新關門，又有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