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洞悉

藤仙記 245 洞悉

此時的九十九峰再不是先前模樣，也從未有人能想到和相信，區區一個雷劫，竟然是渡了十年光景。

頭一年，剛開始，眾人先是在這守了幾日，見那繭子絲毫沒有變化，那藍色的雷也就這么接天連地的戳在那兒，眾人也無法。

即便是連萬山，也沒法說清楚，煉妖雷劫還會如此？

只能歸咎于煉妖雷劫一向奇奇怪怪，而連意也是特立獨行的很。

嗯，奇奇怪怪的人配上奇奇怪怪的雷劫，似乎便不奇怪了吧。

臨法、東來他們自有事情要忙，見連意這兒實在沒動靜，和任遙飛以及連家人招呼了一聲，便只能先走，各忙各的去了。

不過，連家老祖宗、連晨遠、任遙飛、連長海夫婦卻是住了下來。

也虧得連意當年按照藍皮的意思建了不少屋舍，如今，她一直渡劫，也不會阻止別人住下來了。

再說，都是至親好友，她便是知道，也不會不同意的。

這幾波人是長住的，還有芙菲，賀卓雅，連家其他人等都是有空便過來看一看，住一住。

長住的人每日也是各忙各事，只是必是保證有一個元嬰修士能看著這劫雷的。

就怕出什么岔子。

連萬山和連長海、錢秀兒更是日日都留在山上。

只沒想到，這一雷劫這么多年。

內九十九峰上那雷劫已經成了凌霄宗的奇景了，臨法和言柳能阻止眾人口舌一時，難不成還能阻止一世。

何況，那雷沖天而下，就那么定在那兒，誰看不見，要不說，怎么如今都成了凌霄宗的奇景了？

無論宗內宗外之人說什么的都有。

自然也有人猜測的八九不離十，說到連家這奇怪的傳承，為啥連家血脈中只要能修練的，有靈根的，都有木靈根這事。

怕是有什么妖血或者神血之類的。

這種說法還要追溯到眉昆界的歷史之上，眉昆界雖然前程舊事，輝煌歷史仿若被什么掐斷了，什么都沒有了，可是也不是沒有一些野史話本留存。

甚至古老的宗門也是有一些廣眉星域曾經的輝煌歷史記錄的。

既如此，自然也知道當年廣眉星域最輝煌的時候，曾經也有過仙人下界，傳下神血自不奇怪。

當然更多的還是猜測連家人有妖修血脈，比起遙不可及的仙界之人，這妖們如今雖然都被趕到深山去了，可是畢竟存在。

眾說紛紜的很多，只可惜，凌霄宗如今勢大，連家如今昌盛，誰也不敢問到他們臉上。

甚至靠近九十九峰都不敢。

臨法掌門早就下了命令，不準等閑人等靠近。

想看熱鬧，就遠遠的看。

而無論是凌霄宗的高層還是連家人，從未正面回應過傳聞一事。

因此，眾人哪怕傳的再怎么真，又有什么關系呢。

對這事，無論是臨法、任遙飛等，還是連萬山代表的連家人，都挺淡然的，尤其連萬山，他當年確實很介意半妖血脈，可是這一次不知為何回來了，又經歷了這許多，卻是許多想法都有了變化。

說什么任他們說去唄，半妖血脈怎么了？

當年許是若不是藤仙這個妖，眉昆界說不定就要玩完了！

而且，連家綿延數萬年，自他而始，且不說那些流言蜚語動搖不了連家根基。

要他來說，連家在眉昆界也是個極其特殊的家族了。

怕是沒有一個家族能綿延出連家家族這么長的時間的，連門派都綿延不了那么久時間。

這說明什么，這說明他連家擁有的妖族血脈優秀啊。

他們妖實際上平和的很，除非那些個兇獸，否則大多數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尤其是植物妖修，他當年已經算是特別暴躁的那種了，只是依然不會隨意殺人，更不會和人無端產生紛爭。

哪怕是生死存亡的連家人，想的也是自己努力，而對別人不起歹心。

連家人內部雖有紛爭，大多各安天命，甚至偏安一隅，自得其樂。

而純粹的人修就不一樣了，欲望太多。而且欲壑難平。

孑然一身的時候想著建功立業，建功立業后想著創立一個自己的家族，然后家族鼎盛后便想著謀求更多的權勢，再然后便是家族內部的爭斗……無止無盡。

人總是被無窮無盡的私心所帶累。

連萬山想通這些后，突然豁然開朗。

他自神魂附著在這具軀體之后，雖然并不能修煉，但也不得不承認，雖然是女身，但此身體和他的神魂極為契合。

哪怕神魂不全，但這許多年他過得也很好。

甚至，有時候，他還能因為心境的逐漸圓滿，心思通透，神魂似乎也在逐漸而緩慢的被修補齊全。

這么多年了，雖然不多，但是總有。

而且次次似乎都和連意相關。

尤其在這種情況下，他便會做夢，夢中雖然都是片段場景，但連萬山卻知道，那許是因為神魂自我修補找回了一些記憶才是。

連萬山作為一個飛升修士，也算見多識廣。

而且，他向來老奸巨猾，即便早年就猜測，他下界一事和連意有關，但他若是還沒有完全猜出緣由，他是不動聲色，也不會和任何人說起此事的。

只是，自住在九十九峰，許是因為受到那煉妖雷劫或者他神魂逐漸的更加圓滿，亦或者其他原因，連萬山開始頻頻做夢。

夢中的一切依然破碎，但連萬山還是洞悉了大半。

他此次下界果然是帶著任務的，是為了阻止連意再去觸碰九星連珠。

似乎，他和一群仙界之人是不贊成連意再去觸碰九星連珠的，至于哪些人他記不清了，但記得溯源星君。

溯源用時空之術，卜算出藤仙連意魂魄托生于連家，溯源便用時空穿梭之術將他送了下來。

之所以是他，許是溯源星君如今處境艱難，而他身為半妖之體，本身對藤仙便有共鳴。又和連意有血脈之親。

只可惜，溯源送他之時，被人襲擊，以至于他只下來了半魂……

如今，連萬山也不知道自己的仙身如何了，甚至更不知道當時襲擊自己的是何方人馬，左不過便是那些妄圖想用連意性命，用九星連珠來祭了那些魔物之人。

連萬山在記憶逐步恢復的同時，心情當真是差到極致，即便他自認修煉多年，將心境打磨的宛若銅墻鐵壁，可是知道這些，他還是從心底生出寒意來，這樣的仙界，讓他完全沒有留戀。

記憶破碎，可是也能看出，仙界壓根沒有平息魔亂，如今仙界可不是一塊凈土，外域魔物，始魔元尊留下的魔族余孽將仙界分崩離析。

更可怕的是，仙界之人還并不團結。

當真是自私到無恥的地步。

左不過想連意再用九星連珠進化一次魔氣罷了，可是連意付出了什么，他們壓根不在意！

畢竟，于他們不痛不癢。

可是，連萬山卻從溯源那兒聽說，九星連珠雖然經過了他們改良，可是說到底，此陣功效巨大，能讓人死了留下神魂轉世也僅僅是連意和溯源功法深厚找到了那么一絲漏洞。

他們拼的是速度和時空長河中的縫隙，在爆破的那一瞬，將神魂塞進時間長河的縫隙中。

這是一種逆天改命的行為，可一不可二。

尤其是作為九星連珠的陣眼之人，所承受的是其他人的九倍。

若是連意再發動一次九星連珠，溯源敢保證，即便無極天尊從那天外天回來，也救不回連意了。

自此就煙消云散，從這方世界徹底消失罷。

溯源于公于私都不想連意再趟這渾水，所以才派了連萬山當說客。

連萬山也不想。

且不說如今，連意是他家血脈，他家孩子，原先在沒有恢復這些記憶，只是知道連意是藤仙連意之時，他也是不贊成的。

洞悉這些東西以后，連萬山更是心神震動，心中不舍、心疼、憐惜的不行，連飯和酒都吃不下，喝不了，還為此大病一場。

連萬山是不知道，那些魔物為什么盯著廣眉星域，一定要入侵這方星域才好。

可是，如今魔物不是大部分在仙界嗎？仙界的那些混賬，自己不想著如何除魔，難不成還打著想把那些魔物趕到廣眉星域來，讓廣眉星域與魔俱亡的心思？

沒本事，盡想著這些歪門邪道，與魔何異？

他們用別人的命換自己的安寧，心里能安寧嗎？這不是在吃人血饅頭嗎？！

記憶不全，這些只是猜測，猜到最后，連萬山自己都覺得沒意思。

他已經打算好了，待連意渡劫結束，他就把這些事說給連意聽，阻止連意再去碰那勞神子的九星連珠。

天下大義是一回事，可是這分明是仙界之人的私心和無恥罷了。

他們對于魔就完全沒有反手之力了？

根本不盡然。

只是在權衡利弊罷了。

九十九峰上，那劫雷終于在讓人等了十年后動了。

這一日，山上的雷公藤突然野蠻生長。

無邊無際。

僅僅一瞬，整個山上，連連長海他們住的屋舍周圍都掛滿了雷公藤。

它們見縫插針，肆意盎然。

在家的連長海夫婦、連萬山和任遙飛等人都是一喜，如今這異象，肯定是連意那兒有動靜了。

議道峰上，正在和言柳說話的臨法也是一頓，往九十九峰一瞥，飛也似的過來了，言柳也是一愣，緊隨其后。

路上還遇到往那兒趕的人，有芙菲，還有東來星君等等。

眾人剛一落定，就看到那靜止在那兒十年的雷突然之間從劫云上斷了下來。

然后整個藍光附著在那碧綠的繭上。

繭震動了一下。

突然如花苞一般裂開。

然后其中，從一株嫩芽開始，逐漸的往上長，先是細細長長的一條。

然后越發的粗壯龐大，再然后，沖天而起，像是要頂到那還未完全消散的劫云。

然后那粗藤猛的一頓，又盤旋而下，落地的瞬間，已然幻化成了一個青衫黑發的女子。

那女子，眼神淡然一掃，明明只是剛結嬰的修士，卻是讓人有一種氣勢卓然之感。

再下一秒，仿若剛剛只是錯覺，已經恢復了以往的靈動。

連意手一伸，那綠繭化成碧綠的流光融入連意體內。

嬰成！

連意看了看周圍之人，皆是熟識的至親好友。

連意先是看到任遙飛，上前一步，便是俯身一拜：“感謝師父多年的看顧之恩。”

任遙飛心中一松，居然沒出息的鼻頭一酸，連她自己都覺得丟人。

她只道：“好好好，往后還需要再接再厲才成。”

說完此話，人倒是忙不迭的借口有事要忙，便走了。

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瞪了一眼看熱鬧的臨法一眼。

臨法一驚，他怎么敢看師姐的笑話還被抓個正著？真是大意了大意了。

當下，也不敢多留，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便也走了。

那些朋友，過來和連意恭喜了幾句，都知道此等喜事連意自是要回連家慶賀的。

芙菲手一揚，便帶著眾人先走了。

連意和連家人回連家族地團聚自是不提。

夜晚，連意回到自己屋內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內視起自己的丹田。

元嬰已成，仍然是沒有頭發的樣子，頭頂著三片小葉葉的小幼苗。

都過了十年光景，連意早就接受了此元嬰的不同。

她剛剛在宴席上，曾私下問過連萬山他的元嬰如何，得出他的元嬰是有頭發的與尋常人無異后，她猶不死心。

又去問了伯祖和長老。

連萬山和連晨遠等人嚇了一跳，還以為她元嬰有問題。

連意再三保證后，才作罷。

沒有頭發應該不算是元嬰有問題吧。

結果，果然還是她的元嬰過于天賦異稟了些。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連外的元嬰也沒有頭發，這樣，她心里許是能平衡些……

她今日之所以心不在焉，倒并不是因為此，而是發現，原本儲存在那小苗苗之中的藤仙連意的記憶光球竟然全沒了。

莫不是她當時在劫雷之下學的那些，便來自于這些記憶？

可是，連意又懷疑她又被藤仙連意耍了？

那些記憶之中，便是不停的學陣，她想知道的那些前情舊事，卻是一點都沒了？！

這算是藤仙連意的惡趣味嗎？

先前，先是用陣法引她去看那些記憶光球，然后在她從心里認可她就是她的前世后，那些記憶便沒了，除了無止境的陣法。

連意微微閉著眼，藤仙連意如此做法，連意已經無法獲悉。

但，連意又覺得，藤仙連意雖然惡趣味，但大事上絕不胡鬧。

她許是……就是想轉世的自己多了這些傍身之術，但離曾經的那些過往越遠越好吧。

這便是她無聲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