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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1221 來來,大家來總結
張晨劉立桿和譚淑珍小昭,四個人坐在張晨的辦公室里,張晨想起了在三亞的那個話題,他們之間,好像很少有這么交流,都是有事說事,碰到了什么事就說什么事,很少有這么,不具體針對某一件事,而說起企業管理的話題。
這聽上去,就有點形而上的味道,但張晨一說,其他的三個人就來了興趣。
眼看著這一年就快過去,這個國家,從上到下,從媒體里到媒體外,大家好像都陷入了一種總結和展望的亢奮,單位單位要總結,個人個人要總結,國家國家,好像也在總結,雖然用的是“回顧”和“盤點”這樣的字眼,但意思就是總結。
在一個連空氣中都飄蕩著總結的氣味的日子里,談這樣的話,好像就特別適合。
何況窗戶外面,開始飄起了一片一片的雪花,這些雪花,落到地上,就潛入了地里,落到運河河面,就沒入了水里,只有在空中飄蕩著的時候,才是有形有色,看上去還一副欣欣然的樣子。
外面凍手凍腳,辦公室里空調呼呼地吹著熱氣,這樣的日子,大家連走動都走動得少了,劉立桿和譚淑珍去了辦公室,也沒有什么事,杭城在下雪,上海在下雪,寧波在下雪,南京在下雪……
所有的地方都在下雪,所有的工地就都停著,工地一停,他們這樣的房地產公司大家都是哪里暖和奔哪里去事情就少了一大半劉立桿和譚淑珍,就算到了辦公室,也是關了門,坐下來聊天不如就在張晨這里好好聊聊。
聊到飯點,以幾個熱氣騰騰的砂鍋和熱氣騰騰的加了姜絲和雞蛋的加飯酒結束,他們連“慧娟土菜館”的包廂,都已經訂好了。
四個人捧著杯子在沙發里坐好張晨提起了這個話題,譚淑珍馬上接了過去。
她說,你別說,原來都在杭城所有人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張晨你說的這個問題,我好像沒有什么感覺,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么事就處理什么事,出不了什么亂子,沒感覺這企業管理,有多么難的,不就是處理事情和做事情嘛。
但這分公司一多,人一分散,就感覺有點力不從心,鞭長莫及了,特別是這里那里打電話過來,到處都出這樣那樣的事情的時候,人都要瘋了,感覺怎么就像到處都在著火,我手里只有一盆水,潑到哪里都不知道一樣。
“我沒有這個感覺,我是哪里出事了,我就亢奮起來,就跑過去,你說的著火是對的,我今天廈門明天武漢這樣飛著的時候,確實感覺自己就像救火隊長,但我還是很享受的。”劉立桿說。
“你是人來瘋。”譚淑珍罵道。
小昭說對的,淑珍姐說的對,我也有這個感覺,和你們相比,我們還算是單純的,我主要就管上海和北京的專賣店和分公司,只要時間長不去,雖然,也隨時可以通電話,網上也天天在聊天,但只要時間長不去,就感覺事情好像在電話里,都說不太清楚了。
我一定要飛去一趟,比如北京,其實飛去了也沒有多大的事,就是一起聊聊天、吃吃飯,但飛去一趟之后,感覺好像一切都順了,自己可以安心了,這人和人,看樣子還是需要面對面交流的。
我時間長不去上海北京,小米和小莉,好像也是這樣,她們總是說她們心慌慌的,我去了,她們就好了,你們說怪不怪?
“你去了,是代表組織,讓她們感覺自己還是組織的人,組織還在,自己不是孤軍奮戰,有什么事,后面還有依靠,膽子就大了。”張晨笑道。
小昭點點頭說,好像有點。
“反正我是覺得,自己是學習不夠。”譚淑珍說,“我幸好參加了自學考試,也考出來了,不然,我和你們說,就我在劇團學員班學的那點文化,真的,我可能連報紙都看不下來,什么叫gdp都不知道,我們在劇團,就學會了識幾個字。
“而現在,不管是報紙電視還是網上,每天新出來的詞那么多,新鮮事情那么多,不讀書看報和學習,哪里跟得上。”
“我也是。”小昭點點頭說,“我哪里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管財務,每天要看這么多的報表,我要不去參加自考,不學習,連報表都看不懂,更不用說做了。”
“反正要是再有學習的機會,我肯定是要去學的。”譚淑珍和劉立桿說,“對了,我現在就和你說清楚了,我到時肯定不管你。”
小昭看著張晨笑道:“我要不要也和你說清楚啊,我也不管你,有這樣的機會,我要跟淑珍姐去。”
張晨笑道:“好好,你們都是積極上進的好青年,你們去吧,反正現在小孩又不用你們管,你們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譚淑珍和小昭嘻嘻地笑著。
劉立桿說:“怎么我就覺得自己不需要再學習,已經學得夠多了,足夠應付了,張晨,你有這樣的感覺嗎?”
張晨搖了搖頭說,好像還沒有。
譚淑珍罵道,兩個不知進取的東西。
張晨叫道:“譚淑珍,你這話不對,我覺得吧,這學習,不僅僅只是課堂里和書本上,學習其實無所不在的,關鍵的不是在學生,而是學習的態度,我感覺我自己之所以沒有落伍,就是有一個學習的態度,自己的知識,每天在積累。
“比如我看電視,電視里說霍爾木茲海峽,我就會去找地圖,把霍爾木茲海峽找出來,你不知道它在哪里吧,我就知道,看到報紙上都在說世界貿易組織,我就要上網,把世界貿易組織找出來,了解清楚這是個什么機構,是干什么的,中國為什么一定要入世。
“找到了這個,就又看到了什么入世的負面清單,再去找入世負面清單是什么,就是這樣,一點點順藤摸瓜,把每一件新事情都摸清楚了,搞明白了,我覺得就是這樣的學習能力,讓我每天在進步。
“我沒有讀過大學,但我很自信,就是一個大學教授在我面前,他知道的也不一定比我多。
“人真的不在于你是什么身份,多高的學歷,要是學習態度不行,對世界沒有好奇心,故步自封,那都是瞎掰,就是大學教授,也很快會淪落到和文盲差不多。”
“牛逼!”劉立桿叫道,“不過,我覺得張晨說的也是對的,你們女人,太注重形式,確實是這樣,我就覺得,我自己在海城掃樓的時候,學到的最多,那個時候,感覺自己全身心打開了,方方面面都在學習,而且,吸收得很快。
“確實,學習的態度,比學習更重要,張晨總結得很到位,不愧是浙美的。”
張晨笑道:“哪里哪里,你浙大的也不錯。”
譚淑珍和小昭說:“看這兩個臭不要臉的,還互相吹捧沾沾自喜了,張晨,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我感覺,像你說的這樣學習,是零零碎碎的,不夠專業,要學專業的,還就是要老老實實,照著課本學。”
“就是。”小昭說,“就像我前面說的,我要是不專業的學,能看懂報表就不容易了,更別說做。”
“對。”譚淑珍和張晨說,“我去拿張空白的報表給你,你就按你說的那個方法,要不要試試,你幾天才可以把報表做出來?”
張晨說:“術業有專攻,你讓愛因斯坦做報表,他也做不出來,你拿來,我讓趙晶晶做就可以了,我只要能領導趙晶晶就行。”
劉立桿大笑,他說,我倒是有另外一個問題,很困惑,各位高人,能不能指點指點?
“什么問題?”張晨問。
“現在公司越做越大,我怎么感覺越來越窮了,我那天算算,嚇了一跳,天吶,我還欠蔡小姐他們那么多錢,我就是連把我桌上筆筒里的硬幣都找出來,湊起來,還給她也不夠,我怎么這么窮啊。”劉立桿叫道。
“笨蛋,你光算錢,不算資產,我們那么多地和房子,你不算了?”譚淑珍罵道。
“我算啊,但感覺還是窮,這買地好像沒有止境的,買了一塊就還要買更多,有一點點錢,都到了地里,我們這是把錢埋到地里去了嗎?但不這么干,好像又不行,會被淘汰。
“我感覺,還真不如我最早的時候,做“錦繡家園”,那時感覺錢真是好賺,自己也真是有錢,我每天感覺自己,錢怎么花都花不完似的,哪里像現在,怎么感覺錢總是不夠花。”劉立桿說。
“我也是。”小昭說,“我也感覺,我們在四季青,剛開始做批發的時候最有錢,那時候,我最喜歡去門口銀行的atm機刷卡了。
“咚,一下,這個客戶打進來一萬,咚一下,卡上又多了五千,那些錢,好像天上掉下來似的,感覺每天錢越來越多,現在看看,這賬上的錢,年初是這么多,到了年尾,還是這么多,做了一年,怎么沒有增加啊。”
張晨和譚淑珍都笑了起來,張晨和劉立桿說:“那當然了,你那個時候,所有的家當,就在車上,不僅營業執照稅務登記證在車上,連……”
張晨差點脫口而出,連雯雯和倩倩也在車上,話到嘴邊,連忙改口:
“連你公司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在車上,你有什么開支?錢包里的錢,發發全部公司人員的工資都夠了吧,你現在呢,一個月要發多少?反正我一個月,光發工資就要五百多萬,小昭,在四季青的時候,你想過我們一年能賺五百萬嗎,別說一個月發工資了。”
“哎呀我知道,但還是不一樣,那時,我們衣服還是在趙志剛他們裁縫店做的,那么高的工價,我們一件還要賺四五十,而且,賣出去就結束了,錢就是自己的。
“現在,錢好像還不是自己的,一件衣服算算賺二三十,啪,退貨一回來,沒了,變成十幾塊了,就感覺那個錢,只是臨時保管保管的,包括塔吉特,他們雖然沒有退貨,但我算過,一件衣服凈利大概也就七塊多,現在他們還要調價,估計也就剩四五塊了。
“你算算,那個時候做一件,現在要做十件了,所有啊,工人是要多起來了,我們最早的時候一百個工人賺得,現在需要一千個工人了。”
小昭說著,張晨覺得,她這個算法,好像也對,自己這些年,光做規模了,并沒有產生更多的利潤,廠是做到很好看了,但單件服裝創造的利潤,也越來越低。
“聽你們這么說,要么,我們退回去?”譚淑珍問,“我們,再也不要去拿地了,你們,也重新回到二三十個工人的階段去?”
“回不去了。”張晨說,“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那個時候,二三十個工人確實能夠賺錢,現在,二三十個工人,你連廠房都找不到了,杭城附近,農民的出租房,都不允許開加工作坊了,去租一個大廠房,租金你都承擔不起。
“就像你們,桿子最早,拿著十萬塊,就敢去做房地產,現在,就是給一千萬,你也別想在杭城拿到一塊地了。”張晨說,“這樣想想,我們是幸運的,我們經歷了那個時代,而且也賺到了錢,要是現在讓我們重新開始,桿子你有把握,能做到這么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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