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六章,逃亡

太陽王之證 第兩百九十六章,逃亡

第二天下午，天色還亮地時候，雷蒙就回到了家中，他向騎士老爺的管家撒謊，說自己的母親已經病入膏肓，到了接近要行涂油禮準備后事的情況了。

騎士老爺的管家相當不情愿地答允了雷蒙的請假要求，布列塔尼亞法律中對于農奴免勞役有詳細地規定，其中就包括病假。

騎士道精神依然被貴族們遵守……至少是表面上遵守，法律規定在那里，騎士貴族們依然保持著對湖中仙女的畏懼之心。

雷蒙趁機早早地回到了家中，他和母親約定下午就做飯，一家人吃頓飽飯之后就等待暴動發生，一旦暴動開始就立即逃命。

農奴打開自家的大門，迎面而來就是一陣香氣，那是老母親忍痛將種子糧取出來做粥的原因。

種子糧是農奴的命，聞到這陣香味，雷蒙不僅沒有喜悅，反而心如刀割。

如果不是沒有選擇，誰愿意這樣呢？當個逃奴，離開祖祖輩輩生活的土地，踏上充滿著危險和不確定的旅途。

“雷蒙，你回來了？快吃吧！我再收拾一下東西。”老母親正在將家里的財產收起來，這其中包括大量的瓶瓶罐罐和一些舊衣服，這幾乎已經是這家人的所有財產。

“哎呀，媽媽，我們是要逃命！這些東西又重又不好帶，我們這樣走不遠地！”雷蒙卻深知一家人已經餓了好幾個月了，一頓飽飯不足以讓他們走太遠，大兒子果斷地將這些東西扔到一邊，示意大家快吃飯。

小兒子托馬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瘦干干的小臉上堆滿著渴望，一雙小手抓著碗，大口大口地喝著粥，吃著面包，一整碗粥被喝完了之后，小孩甚至伸出舌頭使命地舔著碗。

“快吃，阿朗他們要鬧事了！”雷蒙催促著自己的老母親和弟弟趕緊吃，農奴們計劃在傍晚收工的時候發動暴動，他自己也吃了個飽，然后將剩下的面包放在粗麻袋子里面，這是他們逃亡的口糧，然后又從家里床鋪下的暗格里面取出一把銅幣和一枚銀幣，這是這家人最后的積蓄。

暴動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計劃，在傍晚時分，農奴們收工的時候，正是守備最松懈地時候。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黃昏的到來沒有使村落陷入安靜，相反，騎士老爺家的方向爆發了爭吵聲。

“我們種糧，我們餓死！我們這糧到底是給誰種的？”

“我不管！這里有糧食！我們要吃糧食！”

“吸血鬼！去死吧！”

爭吵，械斗，濃煙開始從騎士老爺家的方向升起，那是房屋被點燃的情況，屋內的雷蒙就等著這一刻。

村莊高墻上的守衛發現了騎士老爺家的異動，也聽見了求援的命令，他們猶豫了一會兒，然后決定趕去莊園那邊支援。

就是現在！雷蒙確認了村莊崗哨的人變少之后，一家人從房子里面偷偷地溜了出來，隔壁家的拉克也帶著一家人從房屋中出現，拉克也是和年輕的小伙子，他有兩個妹妹，父母都已經去世。

“嘿，拉克，你準備好了么？”雷蒙朝著自己的鄰居小聲喊道。

“準備好了！”另一個小伙子拉著自己的兩個妹妹，同樣準備好逃走。

“托馬斯……”雷蒙回頭一看，發現自己弟弟就在身后，而他的母親卻沒有出現：“媽媽呢？”

“我來了！”老母親背著一大筐的瓶瓶罐罐，那是他們之前扔掉的東西，喘著氣：“往哪兒走？”

“哎呀！媽媽，你還帶著這些干嘛啊！”雷蒙生氣地大喊道，他抓過母親背上的大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嘩！”一大筐的瓶子、罐子、碗勺全部被摔成了碎片。

“哦！天吶！雷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這是我們家所有的財產了！”老母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兒子居然會作出這種事，她氣得嚎啕大哭：“你這個孩子！你爸要是知道你這樣糟蹋東西，他會打死你的！”

“不把這些扔掉，我們遲早要死在逃亡的路上！”雷蒙咬著牙，拉著自己的老母親和弟弟：“快走！再遲就來不及了！”

趁著守衛離開去鎮壓農奴暴動，雷蒙一行人朝著反方向逃亡，他們朝著南方一路狂奔。

大路不敢走，一行人只敢抄小道。

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讓雷蒙和拉克觸目驚心，村莊的附近到處都掛著農奴的尸體，成群成群的農奴被處死。

在微弱的月光下，雷蒙可以發現，有些農奴是逃奴被抓到然后處死，有些農奴則是暴動之后被處死，還有些農奴是餓死。

無論怎樣，結局都是死。

到處都是混亂，強盜土匪在黑夜中穿梭，雷蒙一行人已經躲過了兩波強盜隊伍，這些強盜攻擊村莊，殺死守軍，四處掠奪。

如果是以前，騎士們會出動，組織軍隊去消滅這些強盜和土匪們，然而五年前的騎士道戰爭讓領地許多地區的守衛都陷入捉襟見肘的情況，騎士們只能保衛核心地區和關鍵的大路安全，很多邊緣的村莊和小路便成了土匪、強盜、野獸人部落肆虐的樂園，騎士們依然勇敢地和邪惡作戰，然而軍隊數量的不足顯然讓騎士們不足以保護所有的領地。

他們只能拼命地逃，向南逃。

據說南方和北方不一樣，那里是圣杯騎士老爺統治的領地，圣杯騎士的美德受到農奴們的信賴，事實上當有圣杯騎士路過的時候，領主老爺們便會收斂一些，不敢做得太過分。

也許這些圣杯騎士領主們愿意接受他們這些苦命人？

就這樣，一行人白天找地方休息，晚上趕路，他們沿著亞登森林的邊緣南下，逃了兩天兩夜之后，他們花費了自己最后的積蓄偷渡一條大河。

幾個小時之后，他們進入了一片茂密的森林之中。

“雷蒙我走不動了。”老母親喘著粗氣，她倚著一顆大樹：“我們歇歇，歇一會兒好么？”

“該死，我們到哪兒了？”雷蒙見狀只好停下來休息。

兩天兩夜的瘋狂逃命中，一行人已經不知道自己逃到了什么地方，他們在逃亡的途中迷失了方向，貴族們搜捕逃奴的軍隊倒是少了，雷蒙知道他們已經離開了里昂納賽公國，進入了別的公國地界，可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哪兒了。

在布列塔尼亞，絕大多數的農奴們一生都不會離開自己的村莊，一般僅有幾次機會離開自己的村莊前往別的地方也是得到領主的任命，一旦離開自己世代居住的村莊，外面的世界對于農奴來說就是一片混沌和未知。

為了躲開強盜、土匪和貴族的巡邏隊，他們不敢走大路，為了避免遇到野獸人，他們也不敢進入森林太深。

“哎呦哎呦”雷蒙的老母親實在是走不動了，她從沒有走過這么遠的路，現在她的腳腫得厲害，幾乎沒有辦法走路了：“雷蒙，我的兒子，我們要逃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媽媽，別急，來，吃點東西。”雷蒙和自己的鄰居拉克取出一些吃的，他們開始烤火，然后煮東西。

逃出來之后，這兩家人反而吃的好了一些，盡管此時已經是晚冬，森林里面依然有些吃的，水塘里面有魚，森林里面有兔子和飛禽，他們找尋了一顆大樹坐下來，幾個農奴的衣服都不算厚，他們佝僂著身體，躲在大樹下面，吃著飯。

“哥哥，我冷。”雷蒙的弟弟托馬斯縮成一團，難受地說道。

“堅強一些，托馬斯。”雷蒙將面包塞進了弟弟地手中，低聲說道：“堅強一些，大家都冷，我們花幾天走出森林，就不會這樣了。”

簡單地吃了點東西，燒了一些水，一行人準備繼續出發。

幽暗的森林總是讓人感到恐懼，在艱難的前進中，幾個人甚至不知道天色如何。

“現在是什么時候了？”雷蒙舔了舔嘴巴，他的鼻子凍得通紅，在大冷天中，農奴也只能穿著單衣，外面披著蓋了很多茅草的斗篷，他壓根就不知道現在到什么時候了。

“感覺……三個小時？四個小時？”另一個農奴拉克疑惑地說道。

森林中看不清楚陽光，農奴也分不清東西南北。

又走了一會兒，兩個農奴感覺到不對勁了。

空氣中帶著一陣陣腥膻地味道，遠處的森林中傳來低沉地嘶吼聲。

是野獸人！

“媽媽！托馬斯！是野獸人！快！起來，我們快逃！”雷蒙和拉克對視一眼，臉色刷地變得慘白，他們要如何對付強大的野獸人？他們手里只有幾根木棍和兩把用來切面包地刀！

野獸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附近有人類，對象是幾頭角獸，它們放出凄厲地咆哮聲，然后直接朝著一行人所在之處沖來，這是幾頭普通的角獸，它們似乎受了傷，但是即使如此，它們依然不是這幾個逃奴可以匹敵的。

連續走了兩天兩夜的一行人已經非常疲憊，尤其是拉克的兩個妹妹和雷蒙的老母親，才走了兩步，老母親就哀嚎了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她已經到極限了。

“媽媽！”雷蒙發現母親摔倒在了地上，他下意識地回身：“媽媽，快走！不然我們都會死的！”

“不，我走不動了，雷蒙，帶上你的弟弟，快逃吧！”老母親搖頭，蒼老的臉上全是淚花：“雷蒙，帶上托馬斯，你們逃吧，野獸人見到有東西吃，肯定不會急著來追你們的！”

“媽媽！”雷蒙背起了母親，農奴的眼中含著熱淚，他拼命搖頭：“不，好不容易逃出來了，好不容易逃到這里了，媽媽，我絕對不會放棄你的。”

野獸人的吼叫聲逐漸靠近了，凄厲的喊聲在眾人耳邊懷繞，在昏暗的森林里面顯得那么清晰。

雷蒙背著自己母親，拉著自己的弟弟，一路小跑，他的鄰居拉克拉著自己的兩個妹妹，一起逃命。

幾頭野獸人靠近了，顯然，人類之中除了極少數，大部分的人不可能跑得過野獸人這種可怕的生物。

“啊啊啊！”先被追上的是拉克，這個可憐的農奴逐漸被角獸追上，他奮力地將自己的兩個妹妹推開，然后回身嘗試攔著野獸人：“你們快走！”

農奴怎么可能是角獸的對手？僅僅兩個回合，拉克就在慘叫中被砍掉了左臂，野獸人將他的身體抓起來，在空中撕成了兩半，內臟和鮮血噴了一地。

“快逃！雷蒙。”老母親見狀哭嚎道：“不用管我了，我已經活了四十多年，活夠了。”

“媽媽！媽媽！”個子矮小的托馬斯也發出了哭嚎聲，就在不遠處，野獸人正在享受著一場久違的大餐，盡管拉克已經將他的兩個妹妹用力推開，但是她們還是難逃厄運，幾個野獸人將兩個女孩抓住，然后殘忍地分食。

“逃不掉了，我們都逃不掉了，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命運。”雷蒙也抽泣道：“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命運，湖中女士，莎莉雅女士，無論是誰，請救救我們，請救救我們！”

這也許就是農奴們的命運，無論怎么嘗試，結局都是死亡。

“救救我們！”雷蒙大聲地呼喚在森林里面回蕩，傳出了很遠、很遠。

農奴們根本就沒有能力對抗野獸人，這是他們在絕望中最后的自救嘗試。

他的求救并沒有被忽視。

一道金色的弧光從森林深處現身，幾乎是在眨眼之間，正在肆虐的野獸人就被切成了零散的碎塊。

一位有三米多高，金盔金甲的巨人出現在了農奴的面前，他手持長戟，身穿著極為華麗的金色動力裝甲。

雷蒙一家人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金盔金甲的巨人看了看地上已經死去的拉克全家，又看著被砍成碎塊的幾頭角獸，搖了搖頭，然后朝著農奴說了一句聽不懂地話。

雷蒙從未見過如此英明神武的身影，他一時之間甚至忘記了跪下磕頭，而是困惑地搖了搖頭，表示他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

“又是逃奴……”金盔金甲的巨人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他咳嗽了一聲，改用低哥特語說道：“我是說，你應該早點大聲喊救命，否則你的同伴也不會死。”

“你……你是神祇么？”雷蒙還在愣神。

“不，我不是神祇，但是我效命于某個比神祇更加偉大的人。”巨人指著森林中的一個方向說道：“朝那邊走，那邊新修了路，而且有人在巡邏，見到他們就說你們是逃難來的，他們不會為難你的，順著他們指的路，你就可以到圣杯騎士萊恩伯爵的領地，在那里你能找到活干和東西吃，勤快些。”

說完，金盔金甲的巨人就要轉身離開。

“那個，閣下，您能告訴我您的名字么？”雷蒙下意識地喊住了他，他跪下磕頭，然后用無比堅定的口氣說道：“雖然我一無所有，但是我和托馬斯還有媽媽一定會想辦法報答您的恩情的！”

“名字？”巨人轉過身，他抬頭看了一下天色，旋即搖搖頭，放棄了將自己名字說出來地想法。

“我做好事從來都不留名的，你就叫我黑手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