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放血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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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兵把拒不投降的胡奮押走后，得到張志重用的爨谷入見，還一見到張志就開門見山的問道：“后將軍，聽說賊軍的敗兵大隊撤到了沮縣，情況確認了沒有？”

“確認了。”張志隨口答道：“大概有六萬來人，另外還有一些被打散了的賊軍正在走山路向沮縣靠攏。”

“那我們還楞著干什么？”爨谷趕緊又問，說道：“賊軍是放棄了營地輜重西逃，又丟了陽安關的軍需輜重，現在肯定是軍帳、武器都嚴重不足，我們應該乘著這個機會大舉追擊，盡最大努力擴大戰果啊。”

“追容易，但賊軍如果又跑了怎么辦？”張志微笑反問，說道：“就象你說的一樣，賊軍現在肯定是軍需輜重嚴重不足，無法發起大戰，看到我們出兵追擊，他們除非傻了才留在沮縣等死，到時候他們往武興、下辬一逃，我們怎么辦？”

“那不是更好嗎？”爨谷無比奇怪的說道：“賊軍主力跑了，白水、關城和葭萌關的賊軍就徹底孤立了，我們也可以從容的拿下這些重要關隘，徹底疏通金牛大道了。”

“爨大兄，那我想問你一句，現在就急著疏通金牛道，現在對我們來說有多大意義？”張志反問得十分奇怪，說道：“拿下了南鄭以后，我們就已經通過米倉道恢復了和成都的聯系，還有什么必要立即疏通金牛道？我們現在是缺糧還是缺武器，需要從成都運送補給？”

爨谷被張志徹底問住，考慮了半晌才說道：“后將軍，那我們為什么不急于疏通金牛道？雖然我們現在是不缺糧也不缺武器，但是打通了金牛道，我們和成都的聯系馬上就可以方便許多，漢中和益州也能徹底聯為一體啊。”

“爨大兄，假如你是司馬炎。”張志繼續反問，說道：“你看到我們不急著討伐已經兵敗如山倒的晉賊漢中主力，也不急著疏通金牛道，你會怎么想？你站在司馬炎的角度想一想，你會如何看待我們的選擇？”

爨谷又被張志問住，然后還是設身處地的站在司馬炎的角度仔細盤算了半晌后，爨谷才說道：“我一定認為我們大漢軍隊的余力已盡，沒有力量繼續擴大戰果，所以不得不放棄追擊，也沒有力量繼續攻打關城這些地方疏通金牛道，需要休養生息一段時間才能發起進攻。”

“那你是司馬炎的話，你又會如何做？”張志繼續問道。

捻著胡須盤算了許久，爨谷說道：“我有兩個選擇，一是乘著這個機會，主動放棄關城、白水、葭萌關和沮縣這些地方，把軍隊撤回關中，優先保存軍隊。二是繼續往金牛道增兵，堅決扼守關城、白水和葭萌關這些天險之地，堵塞金牛道，讓我們的漢中和益州無法徹底連成一體，只能是各自為戰。”

“那你有沒有發現，司馬炎的這兩個選擇都對我們十分有利？”張志微笑說道：“第一就不用說了，晉賊只要主動退兵，我們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光復關城、白水和葭萌關這些天險，減少我們軍隊的損失。但是相對起來，司馬炎繼續往金牛道增兵，卻對我們更加有利。”

“司馬炎繼續往金牛道增兵，為什么會更加有利？”爨谷好奇問道。

“給晉賊放血！”

張志回答得無比陰狠，說道：“漢中西面的武都和陰平兩郡都是窮郡，錢糧連自給都難，晉賊要想在金牛道長期駐軍，就必須從關中甚至中原調運錢糧補給，秦嶺山路又是出了名的崎嶇難走，運送糧食極為困難，你說晉賊為了維持金牛道的龐大駐軍，得耗費多少糧食和人力？長此以往，晉賊朝廷又如何承擔得起？”

“明白了。”爨谷恍然大悟，忙說道：“后將軍你想利用我們不需要從益州補給糧草的優勢，通過戰略對峙消耗晉賊的國力？”

張志微笑點頭，說道：“當年曹操老賊為了從中原運送糧草補給漢中戰場，幾乎逼反了南陽全郡，從關中和中原運糧到白水、關城這些的地方道路更遠，路也更加難走，路途消耗的糧食更加巨大，必須征調的人力也更多，如此不僅可以極大的增加晉賊朝廷的錢糧負擔，還可以讓關中耽誤農耕，糧產不足，百姓怨聲載道。”

“所以，我們只要利用金牛道在晉賊朝廷身上開一個口子不斷放血，要不了多少時間，晉賊朝廷必然不堪重負，不是主動尋求決戰，就是被迫放棄金牛道，我們也只要利用戰略對峙就可以逼迫晉賊主動求戰，或者是主動放棄金牛道各處的險隘，豈不是遠遠勝過耗時耗力還死人，辛辛苦苦的攻打關城、白水和葭萌關這些易守難攻的天險之地？”

爨谷哈哈大笑，說道：“明白了，后將軍高明，我們現在是不用急著疏通金牛道，可以讓晉賊朝廷先選擇，讓他們要么就是主動退出，要么就是繼續增兵不斷放血，還不管怎么選擇都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張志笑笑，說道：“為了我們將來的北伐大計，我還會盡量想辦法促使司馬炎做出第二個選擇，只有在戰略上削弱了晉賊朝廷，我們將來北伐中原才可以輕松許多，否則的話，以益州的人口底子，即便我們有不需要糧道的戰術優勢，光復關中繼而光復中原也是難上加難。”

爨谷點頭，然后又提醒道：“后將軍，如果司馬炎真的選擇了往金牛道增兵，那我們就得千萬防著東吳狗賊，否則的話，看到我們的主力長時間在漢中與晉賊對峙，東吳狗賊那邊只怕又會生出什么趁火打劫的心思。”

“已經在提防了。”張志答道：“剛才我拿定對峙放血這個主意的時候，已經讓薛讓寫了一道國書給東吳的孫皓，邀請他出兵夾擊晉賊，這事還是安排給了蘇鼎去辦，計劃如果成功的話，東吳就沒有余力再來偷襲我們的益州了，另外我們給晉賊朝廷放血的速度，也可以大大的加快了。”

爨谷再次點頭，又主動請纓率領偏師去光復成固和南鄉兩座縣城，無奈張志為了培養將領獨自領兵能力，決定把這個差使交給趙全去辦，僅僅只是答應讓爨谷留守陽安關，讓自己可以騰出手來返回南鄭整頓內政，發展民生，爨谷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領受了張志的這個命令。

其實張志和爨谷都嚴重高固司馬懿第四子司馬亮的膽量，雖然張志并不打算乘勝追擊，然而在沮縣小城稍微收攏一下敗兵之后，司馬亮就以沮縣距離陽安關過近為由，下令將軍隊撤到遠離陽安關的武興去重整旗鼓，石苞苦勸，司馬亮也不肯聽從，無奈之下也只好隨著司馬亮統兵西逃，留下沮縣小城讓漢軍任意發落。

讓司馬亮和石苞意外，離開了沮縣的第二天時，一名漢軍使者突然輕裝追了上來請求與司馬亮見面，司馬亮出于好奇下令接見后，漢軍使者才剛見到司馬亮，就馬上呈上了一道漢軍國書，請求司馬亮代為轉遞給司馬炎，司馬亮更加好奇的接過漢軍國書打開一看時，也頓時大吃一驚。

也不怪司馬亮如此少見多怪，主要還是張志簽名的國書內容實在驚人，在國書上，張志竟然主動提出了與晉軍停戰和談，希望能以釋放被擒的益州刺史胡奮為交換，換回目前被軟禁在洛陽的劉禪一家，再有就是要求晉軍主動放棄關城、白水和葭萌關三座險隘，還有歸還被晉軍奪占的蜀漢舊土陰平和武都兩郡，換取漢軍和晉軍永遠停戰，友好相處，永遠互不侵犯。

仔細看完了這道幾乎是異想天開的國書，司馬亮難免向漢軍使者笑道：“張志逆賊是瘋了還是傻了？竟然想讓我們主動放棄金牛道和陰平、武都，還要我們把劉禪也還給你們，他是不是做夢沒有睡醒，盡想天上掉方便面的好事？”

“扶風王寬恕，我們后將軍明白說了，這是他給你們的和平機會。”漢軍使者不卑不亢的說道：“自我們后將軍起兵復國以來，已經與貴軍交戰多次，每一次都是我軍大獲全勝，貴軍戰敗而逃，倘若貴軍還是不知死活繼續進兵，我們大漢軍隊必然奉陪到底。但是為了兩國生靈計，天下蒼生計，我們后將軍還是希望能夠以談判解決我們光復舊土的問題，也愿意在和談之后與貴國友好相處，永為兄弟之國。”

“做夢！”司馬亮輕蔑的笑道：“回去告訴張志逆賊，就說他不要白日做夢，他如果真想光復什么舊土，有本事就來刀槍說話，我們大晉軍隊必然與他奉陪到底。”

“請扶風王放心，你的原話小人一定帶到。”漢軍使者彬彬有禮的回答，又說道：“但是為了天下蒼生免遭戰火涂炭，還望扶風王務必將這道國書轉呈到貴國的皇帝陛下面前，請貴國皇帝親自決定是否接受我們后將軍的和平好意。”

“看情況再說吧。”司馬亮回答得十分傲驕，說道：“是否替你們轉遞國書，老夫要考慮一下再做決定。”

漢軍使者答應，又替張志懇求司馬亮幾句務必轉遞國書，然后便拱手告辭，結果漢軍使者走了之后，一直在旁邊的石苞這才討過國書細看，也很快就冷笑道：“異想天開，關城和白水這些地方何等重要，竟然想通過談判直接要回去，簡直白日做夢！”

“扶風王，老將軍。”旁邊的王濬開口，小心翼翼的說道：“張志逆賊此舉似乎是在故意示弱，似乎有引誘我們繼續在金牛道增兵的嫌疑，想讓我們覺得他沒有力量拿下關城和白水等地，誘使我們增兵守衛，繼續切斷他與益州的方便聯絡，還請扶風王慎查。”

懶得理會亂出餿主意害得自己丟了陽安關的王濬，司馬亮只是盤算了一下就說道：“先撤到武興，然后再慢慢商議。”

因為漢軍根本沒有追擊意圖的緣故，司馬亮當然十分順利的帶著六萬多晉軍敗兵撤回到了武興，遠離了漢軍這群豺狼餓虎，然后放在司馬亮面前的也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趕緊撤回關城、白水和葭萌關的守軍，主動放棄金牛道優先保存有生力量；二是趕緊給白水等地增兵守險，繼續切斷漢軍與成都的近路聯絡，逼著漢軍翻山越嶺走道路更加漫長的米倉道補給漢中，用國力耗垮只有一州之地的漢軍。

兩個選擇都有利有弊，害怕做出了錯誤選擇貽誤朝廷的戰略大計，司馬亮考慮了許久才選擇了一個折中方案，就是先讓石苞率領本部人馬南下關城，給白水和葭萌關增兵駐防，然后等待司馬炎親自做出決定，司馬炎決定繼續控制金牛道，就繼續往金牛道增兵，倘若司馬炎決定放棄，石苞和金牛道的守軍也可以直接撤回武興，或者是從橋頭輾轉撤回武都，既安全又不誤事。

再接著當然是向司馬炎稟報戰況和請示決定了，結果兒子司馬粹雖然建議司馬亮把戰敗責任推給部下，人品勉強及格的司馬亮卻斷然搖頭，毅然在奏疏上主動扛起了指揮不力導致戰敗的責任，又在反復盤算后，司馬亮還決定把張志的國書順路送去交給司馬炎處置，讓司馬炎可以更加清晰的掌握前線情況，做出正確決定。

順便說一句，在這個期間，王濬也曾小心翼翼的提出立即撤出金牛道，優先保存晉軍的有生力量，然而司馬亮卻根本不聽。王濬無奈，也只好暗嘆道：“希望朝廷里能有明白人，說服陛下不要往金牛道這個無底洞里扔錢扔糧了。”

再順便介紹一下蘇大夫這邊的情況，一段時間后，張志的命令和寫給東吳的國書送抵成都后，雖然咱們的蘇大夫一萬個不樂意，但是被霍弋逼著立即啟程東下，乘船趕往建業，擔起了說服東吳聯手攻晉的重任。

在這個期間，盡管漢軍一再忍讓，然而在陸抗的故意放縱之下，漢軍依然還是在邊境上與吳軍磨擦不斷，還多次釀成流血事件，所以到了永安知道這一情況后，咱們的蘇大夫當然是提心吊膽，生怕又象上次一樣，剛到建業就被打入大牢九死一生。然而讓蘇大夫意外的是，當他抵達了西線吳軍主力駐扎的樂鄉時，卻受到了出了名敵視漢軍的陸抗熱情歡迎，還把請到了吳軍營中與陸抗見面，一起飲酒。

不過陸抗也很快就圖窮匕見，在給蘇大夫接風洗塵的宴會上，陸抗故意安排麾下文武輪流給蘇大夫敬酒，先把蘇大夫給灌了一個七葷八素，然后才向蘇大夫打聽漢中戰況，漢軍主力目前的大概情況，還有蘇大夫這次出使東吳的目的。

覺得沒有什么必要隱瞞，為了完成張志交給自己的任務，蘇大夫除了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部如實相告之外，也把自己這次出使東吳的目的全部告訴給了陸抗，還懇求陸抗幫忙進言，勸說孫皓接受漢軍的出兵伐晉邀請，陸抗也含笑答應，然后還安排了美婢給蘇大夫侍寢。

也只是嘴上答應，宴會過后，陸抗馬上就給自己的左丞相堂兄陸凱寫了一道書信，要求陸凱務必阻撓孫皓同意聯手伐晉，要把軍隊留下來繼續觀望，同時爭取想辦法向晉軍釋放善意，讓晉軍可以騰出手來增兵西線。旁邊的長子陸晏見了奇怪，忍不住問道：“父親，偽漢賊軍在漢中進展順利，晉賊下一步肯定要繼續增兵西線，正是我們乘機北伐的大好時機，你怎么還要伯父替你反對？”

“我們最危險的敵人不是晉人，而是偽漢賊軍！”陸抗回答得十分直接，說道：“當年劉備攻取漢中，在盡握金牛道天險的情況下，仍然還是花費了兩年有余的時間，偽漢賊軍卻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就接連重創晉人，拿下了南鄭和陽安關這些重地，基本控制了整個漢中，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偽漢賊軍就再也無人制約了。”

說到這，陸抗稍微頓了一頓，又說道：“所以為了削弱偽漢賊軍，我們最好選擇應該是保存實力，甚至主動向晉人釋放善意，讓晉人可以放心的從中路和東路抽兵西進，與偽漢賊軍殺得兩敗俱傷，這樣才對我們東吳更加有利。”

陸晏點頭，然后提醒道：“父親，防著點岑昏那個奸佞，伯父此前來信曾經說過，這一年來偽漢賊軍沒少給岑昏那個奸佞送好處，我們的巡江快船也經常發現岑昏控制的商隊來往販賣午餐肉和方便面這些東西，偽漢賊軍的使者到了建業后，也一定會打岑昏的主意，這個奸佞又極得陛下寵信，他如果站到了偽漢賊軍那邊，只怕陛下極有可能被偽漢賊軍的使者勸動。”

陸抗不吭聲，盤算了片刻才說道：“叫我們的信使給你伯父帶一個口信，叫他暗中聯絡一下岑昏，也明白告訴那個匹夫，他這次只要站在我們這邊，事后我們陸家對他必有重謝！”

PS：司馬亮不喜歡委過部下的性格非虛構，歷史上禿發樹機能之亂，司馬亮派遣部將劉旂救援不力，導致晉廷秦州刺史胡烈被殺，劉旂被叛斬首，司馬亮就站出來替部下承擔責任，用自己的罷官免職換得了劉旂不死，所以從人品上來說，司馬亮確實勉強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