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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惟一 第六百四十六章 今夕何夕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恰是江南荷花盛開的季節,江南煙雨雨江南,一場雨,掃去了夏日的悶熱,滿池的圓葉深淺碧綠,擠擠挨挨的開滿池子。
池邊小亭,擺上一竹搖椅,那穿堂風一過,不必搖扇,已是十足的愜意。
年逾三十的女子保養得宜的臉已然透著幾分蒼白,唇上卻染了嫣紅的唇脂,水潤艷麗,如含丹朱。
一雙遠山眉描畫的細致,眉間點了花鈿,頭上挽了流云髻,只簪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白玉蓮花。
手捧著一卷書籍,染著丹蔻的指尖微涼,點在紙面上,半瞇著眼含笑與坐在身側的男子說道。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風吹仙袂飄飖舉,猶似霓裳羽衣舞……”
“想我年少的時候,還不懂你當年為何癡迷仙道,近些年來,這讀了不少傳記,想是若我能日日得見這綽約仙子,雪膚花貌,當也是心向往之。”
女子面容不過三十許,聲音也婉轉動聽,偏這一開口,便透出了十足的老氣橫秋。
一旁端坐石椅之上的男子已有四十的模樣,正細細的剝著鮮橘,一瓣瓣以細簽子挑去了經絡,再放到了白瓷盤里。
聞言只笑笑,卻不搭話,轉而說了他處,“昨日落了雨,今日你只得吹半刻的風,賞半刻的景,再不能多了去。”
“罷了,想想看了自個兒的臉上百年了,這雪膚花貌的綽約仙子,也無甚可看的,倒不如利落的投胎去,下一世換個模樣瞧瞧,倒也有趣。”
女子也不在意男子回答與否,自顧自的說了,又倒扣了書籍,伸手自白瓷盤里撿了一瓣橘子吃。
也不知哪一字哪一句牽扯了男子的心神,挑著橘子脈絡的手一顫,細簽子扎破了皮,崩了幾滴橘子汁出來。
“……昔年楚國歲安山有一道人,壽百六十而亡,世人皆稱其仙也,后人掘其墳也,驗其身,不過凡人耳,唯擅養生之道,”男子喉結起伏,似是有些急促,“浣娘,你不過才百二十不足,我定能尋到好丹藥,你定能活得長長久久。”
此二者,正是當年,靈初年紀尚小之時的兩個親人,浣娘與何處易。
兩人當年不辭而別,一人欲游歷山河,看看世間美景,圓一圓閨閣之夢,一人欲以余生償還心上愧疚,愿久伴身側,暖一暖那涼透的心。
恍然間,已是數十載光陰悄然而過。
浣娘靜靜的聽完何處易焦急的話語,臉上的神色徐徐,閑閑的開口,“你年少時,棄文學道,我確實曾怨過恨過,卻也敬你灑脫膽大,十余年寒窗苦讀,萬貫家財珍寶,說舍便舍。”
“現如今,都百多歲的老菜幫子了,這份膽勇,倒少了個干凈。”
雙手合上書籍,浣娘伸手撫上臉頰,手中細膩非常。
“這定顏丹,百草丸,納物符,都讓我眼界大開,也讓我生平第一次生出妄念,也讓我第一次理解了你當年的選擇。”
說了這么一段話,浣娘便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復氣力,“但,我卻從來也不曾想過要活得長長久久。”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人這一生,到底一個貪字,凡人貪求富貴平安,求道者貪求長生,我啊,只貪求好好的活一遭,不必長,不必短,不曾后悔過,便足夠了。”
清風徐來,何處易側目而視,女子眉眼通透柔和,雙眸依然如同少年般澄澈。
滿身的病弱,依舊奪不去那璀璨的模樣。
“我有時候真覺得,你才該是那求道的人,我這身的靈根,著實是委屈了它。”何處易早就知道了自己其實并不適合修仙一道。
當年老道收下他,不過是圖了輕松而已。
只為了那破舊的道觀有人看顧罷了。
后來老道離去,什么也沒有給他留下,只留下了一句話,“不要讓執念毀了你自己。”
不要讓執念毀了自己。
他本就不適合修道,掙扎十余年,一事無成,家中父母傷心早亡,青梅流落風塵,回望身后世間,煢煢孑立,形單影只。
只落得個滿目瘡痍。
他執著的尋仙問道了這么多年,最后呢?
除了滿腔的孤勇與堅持,一切如指間流沙,隨風無蹤。
你問他后悔過嗎?或許吧。
你問他若再來一次,他還會如此嗎?會。
或許不值得,或許一無所得,但有時候,滿腔的孤勇和堅持,也未嘗不珍貴。
左手與右手,天平的左右。
取舍而已。
何處易只是慶幸,到底他還有能夠補償的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更加的患得患失,浣娘一旦離去,這世間,他注定要獨活。
浣娘是一個多通透聰慧的人啊,她一眼便看穿了何處易內心的惶恐不安。
但她卻移開了視線,沒有半分慰藉的想法。
恰如她當年所言,往事一筆勾銷。
何處易欠她的,早已還清,至于何父何母,那不是她能決定的。
“何處易,我走了后,你就回去看看你父母吧。”
你更加該交代的,是他們。
何處易默然,他自那年埋葬父母之后,便已然多年未歸。
他……是個懦弱的人。
一時間,小院里仿佛只剩下了滿池的荷葉飄搖聲。
浣娘似乎是累了,緩緩合上了雙眸,呼吸清淺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何處易剝了一個又一個鮮橘,直到堆滿整個白瓷盤子。
夏日雨后的風,柔柔的,攜帶著荷花的清香,催人入眠。
滿院的歲月靜好。
“篤!篤!篤!”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仿佛落下池子的石塊,激起了一片水花,打破了這滿院的靜好。
何處易凝目回神,微微詫異,院門離此處足有數百步遠,怎會如此清晰入耳?
轉瞬又似想起了什么,目光微微一亮,臉上的神色都亮堂了幾分。
竹搖椅上,將將入睡的浣娘睫羽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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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糾結浣娘的結尾,轟轟烈烈?寫不來,還是溫溫和和吧,一切盡在不言中!嘻嘻,不言可算約到九價了,早起麻溜的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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