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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國浮沉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斷壁殘垣(上)
素華宮中,林瓔掐了一朵潔白的月光花在手中把玩,見恕兒回來,忙走上前去,將那朵花插到了恕兒女扮男裝的發髻之中,問道:“這是什么花?開滿了素華宮,很好看。”
恕兒心不在焉地說:“月光花,又名夕顏,只在夜晚綻放。”
林瓔見恕兒眼眶泛紅,也不多問,打量著她發髻中的夕顏道:“這花潔白,倒是很襯這座宮殿的名字。”你的生母是在這素華宮中辭世,你既來此,禮應素裝。
恕兒聽懂了林瓔的意思,但她不愿蜀宮的青羽和翼楓知道她的身世,只微微朝林瓔點了下頭。
青羽問道:“主公,咱們何時離開白玉宮?”
恕兒嘆道:“現在吧。”
翼楓將懷王劍還給恕兒,問道:“主公,咱們從哪里走?”
恕兒說:“摘星臺。”素華宮離錦繡園很近,從錦繡園到摘星臺,她小時候不知走過了多少遍。這條路她最熟悉,閉著眼睛都可以去。
于是四人準備當下就從素華宮離開。恕兒走在最后面,趁著林瓔、青羽和翼楓已經踏出宮門,她朝著素華宮的正殿,匆匆閉目、低頭,心中默念:“蕭娘娘,我走了。你我今生無緣相見,來世,或許再做一對尋常母女。你的墓冢……我尋訪多年也不知究竟該到何處祭拜。謝謝你,用自己的生命換我來到這個世上,我一定會好好活著。”
青羽回身,發現恕兒仍站在素華宮門口,低聲提醒道:“主公,我們站在此處,恐怕會引人注目。”
恕兒只得輕輕掩上素華宮的門,告別她出生的地方。
恕兒帶頭繞開宮人的巡夜,四人兜兜轉轉,月至中天時,便到了那一大片荷花池畔,只聽荷花池的盡頭傳來悠悠琴聲。
林瓔側耳傾聽,挑眉道:“大半夜的,宋王不去寵幸兩個新婚美人,怎么倒在這荒僻的地方神神叨叨地彈琴?”
翼楓問道:“如何確定這是宋王在彈琴?或許是別人也說不定?”
林瓔哼了一聲,說:“我好歹與他斗過琴,怎會聽不出來是他?再說放眼宋國,恐怕琴技能入我耳朵的,也沒有幾個。我可不信,宋宮之中,人人琴技卓絕。”
青羽和翼楓對望了一眼,聽不出這曲中的玄妙。在繁京時,他們好像聽過這個調子,大概是繁京舊城樓上常有人彈的一首,好像也沒多么高深。
青羽擔憂道:“宋王不會是反悔了吧?難道他等在這里逮我們?”
林瓔尋著琴音望去,對青羽道:“他不會像你們那偷劍也要躬親的蜀王那么無聊吧?”
青羽白了林瓔一眼,轉頭問恕兒道:“主公,我們要不要換一個地方離開白玉宮?”
恕兒搖頭道:“不必。東興門這個時辰恐怕已經沒有馬車可以蹭,而那長巷盡頭,離這里太遠,我們好不容易躲過了所有宮人和侍衛來到這里,若是折返,太過麻煩。”恕兒聽著哥哥的琴聲,心生一計,說:“小瓔、青羽大哥、翼楓大哥,宋王應該是在荷花池南端的白玉高臺上彈琴。他在高處,能看到底下的任何風吹草動。為保萬無一失,我必須將他從高臺上引下來。你們三人沿著荷花池的邊緣朝南走,白玉高臺附近就有一處斷壁,是年久失修的宮墻,比別的宮墻矮一截。你們從那里翻墻出去,在南城后街找個最昏暗的地方等我,我隨后就來。”說罷,把懷王劍遞給了翼楓。
翼楓并不接劍,而是問道:“主公,你一個人會不會有危險?”
恕兒說:“咱們四個湊在一起,動靜太大,反而不好脫身。你們三個先走,我一個人,是最安全的。”大不了就跟哥哥相認,他又能拿我怎樣?
林瓔會意,卻又左右為難起來。他們三個若是先走,萬一恕兒姐姐被抓,萬一他們兄妹相認,她不會從此就留在宋宮里吧?可是如果他們四個湊在一起,引人耳目,是更有可能被抓的,那么恕兒姐姐到時候就不得不亮明身份。只要她亮明身份,就很有可能要留在宋宮。恕兒姐姐說得對,宋王在高臺之上能看到底下的動靜,我們還是分頭行動比較穩妥,更何況她對這里的地形最是熟悉,她一個人反而來去自如。
林瓔見青羽和翼楓仍在猶豫,于是一把奪過恕兒的懷王劍,囑咐道:“恕兒姐姐,山高水遠,天地廣闊,你不屬于宋宮,跟我去楚國!我們在后街等你,若是今晚等不到,我們就一直等。宋王不是說后街是賣字畫的嗎?你若是今晚找不到我們,明日,你去后街詢問當日最貴的一幅人像畫,就能找到我們。”
恕兒點頭,卻不知林瓔所說最貴的人像畫是個什么模樣。
林瓔拿著懷王劍快步而行,青羽和翼楓奉命看守懷王劍,只得跟著林瓔而去。
恕兒隱在荷花池岸的樹影里,伴著劉的琴音,揚聲而唱。歌聲柔美清亮,猶如高山泉水擊打于千年玉石之上,淳樸去雕飾,空靈如。
她自幼隨宋韻學習唱功,雖說音律之技,她于琴藝并無建樹,但她天生純美的歌喉,聽之令人忘憂。蘇琴對她說:“恕兒,你不用跟小瓔比琴藝。你的嗓子本身就是世上最好的一張琴。”宋韻曾是陳國最好的歌姬,人稱“妙音娘子”,她都忍不住惋惜道:“恕兒,你跟我學習唱功數年之久,以你這副嗓子,不去做歌姬,反而去做生意,真是焚琴煮鶴!你若去做歌姬,繁京的王公貴胄,盡是你的盤中餐!”
劉漫無邊際的思緒被那荷花池北岸的纏綿歌聲牽引回來。他久居宋宮,從未聽過流傳于陳國民間的《明月謠》唱詞,于是立刻想到與他在趙宮斗琴的蘇瓔曾說過:“這《明月謠》不僅有曲譜,還有唱詞、舞步。最絕妙的版本,當然是一個彈琴,另一個邊唱邊跳,一唱三嘆,余音繞梁,長袖紛亂,青絲飄揚。”
此時雖沒有舞女“長袖紛亂、青絲飄揚”,但那清澈透亮、宛如的歌聲,就像一只纖塵不染的白色蝴蝶,沁著純白夕顏的花香,飛到了他的琴弦之上。
劉想在這人間難得幾回聞的妙音里聽清楚全部的唱詞,于是正襟危坐,仔細為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伴奏,生怕它飛遠了,便一去不復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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