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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國浮沉 第九十八章 宋王大婚(上)
重返玉都已經五日,恕兒帶林瓔、青羽和翼楓在玉都的街市上閑逛了四日。不過與其說是恕兒帶著他們三人,不如說是四個人一起沒有頭緒地亂逛。恕兒喜歡踩在玉都的地上,感覺踩的腳步越多,逛得雙腿都麻木了,才是踏踏實實、真真正正地回來了。
自那晚歸來居酒館分別后,劉忙于國事,無暇出宮。凌飛則有迫在眉睫的一樁差事要親自監督安排,更是沒有時間出宮。所以恕兒已經有四天都沒有見過他們,自然也無法向他們打探宋王何時打算召見她的消息。
站在白玉宮的東興門門口,看著緊鎖的朱紅宮門和站在宮門外一動不動的侍衛,恕兒無奈地退了幾步。十三年來,她從未覺得等待能令人如此焦急。她盯著那兩扇宮門,盯了好久好久,甚至都產生了那宮門就會立刻打開的幻覺。
如果宮門打開,宋王出來,她就這樣一身男裝地見他,和他談論經商之道,看他什么時候才能認出她來。
她摸了摸脖子上戴著的黑繩。十三年來,她一直將哥哥和凌飛在集市上買給她的珍珠戴著,當年的紅繩褪色了、斷了,她便換了一根黑色的繩子,正好搭配她女扮男裝的扮相。她知道這顆珍珠上刻有一首曲子的曲譜,但她從未問過任何人,這是一首什么曲子。她想等自己學好琴后,再自己彈出來。有朝一日回到宋國,再親自彈給哥哥聽。
可是很多年過去,她的琴技一直泛泛,這珍珠上的曲譜又晦澀高深,似是一首古曲,她便漸漸放棄了。她覺得,只要她平安歸來,哥哥應該不會計較她這么些年也沒彈出這顆珍珠上刻著的曲譜。
其實她也可以問林瓔,讓林瓔給她彈出來。林瓔琴藝卓絕,什么曲子都難不倒他。可是她卻始終沒有問林瓔這首曲子應該怎么彈。這顆珍珠是她留著的唯一和宋國有關的信物,潛意識里,她不想任何人觸碰、探看。她怕這顆珍珠丟了,她就永遠也回不來宋國了。所以黃金百兩的通關文書她可以拼命掙錢買,但絕對不會把這顆珍珠交出去。
在陳國黑市,她曾幾次托人帶著她從宋國出來時穿的衣衫、佩戴的首飾去宋國給哥哥捎信,但一等再等,從未有回信。或許那些衣物從未抵達宋國,就被黑心的商販給變賣了。又或許,那些衣物到了宋國,卻被太皇太后和太后的人攔截了下來,焚毀殆盡。
宮門前,恕兒將那顆珍珠項鏈小心翼翼地塞回領口,掉頭回了他們歇腳的客棧,邊走邊想,她既然被喬氏兄弟請來了宋國,宋王一定會召見她,只是早幾天晚幾天的問題罷了。
恕兒每日梳妝整齊,雖是男裝,卻也認真仔細地打扮。要顯得英姿颯爽,也要淡抹脂粉,顯得明媚照人。
第六日早晨,恕兒穿了一身來到玉都之后新買的宋國男裝,淡藍色的錦緞平整無痕,深藍色的腰帶繡有云紋,束起腰身,顯得精干。她玉冠束發,頭飾簡潔,襯托出一雙大眼睛靈動有神。她用碧涼妝品鋪賣的眉筆畫了眉,比平日的更要細長一些,又涂了淡淡的一層脂粉,不著痕跡地顯得氣色紅潤,皮膚光滑。
恕兒與林瓔、青羽和翼楓四人在客棧里吃著早點。林瓔時不時地看她一眼,她問:“你看我做什么?”
林瓔笑道:“你這幾天每天都比前一天打扮得更加好看,我也每天都要比前一天多看你一眼。”
恕兒白了他一眼,說:“你嘴上的蜜,還是去誆別人吧!”
林瓔笑而不語,眼睛卻低垂下來,掩蓋住了其中黯然。恕兒姐姐,你會留在宋國嗎?你不跟我去楚國了嗎?你每日都在期盼見到你的宋王哥哥,可是我卻每日都盼望你能晚一日見到他。
客棧外走來一個腰身筆直的年輕人,他向恕兒和林瓔行禮道:“顏老板、蘇先生,在下喬韞。小妹喬,二位已經見過了。”
恕兒記得喬韞這個人。十三年前,他們在太后的惠仁宮中比過武。那時,哥哥在挑選近身侍衛。喬韞和凌飛是八名少年中的佼佼者,恕兒則一時興起,嚷著要跟他們兩個分別比試。喬韞不屑與她那三腳貓的功夫比試,并不認真出招。而凌飛雖然刺傷了她,她卻覺得凌飛更加認真負責、聽從命令,更適合這個近身侍衛的職務。于是因為她的一句話,喬韞并沒有被選為哥哥的近身侍衛。
宋王近身侍衛這個職務,并不是普通的侍衛,而是擁有與宋王從小到大日日相伴的至高無上的地位。文臣武將,將軍丞相,皆不如近身侍衛這般,能夠在君王之側,迅捷地掌握宋王的一舉一動。任何王侯將相的權傾朝野,都不如這近身侍衛的一句進言、一個眼神。
恕兒暗自無奈,原來重返玉都,見到的第一個故人,竟是被她斷送過前程的喬韞。
恕兒行禮道:“喬公子器宇不凡,喬小姐國色天香,平昌王府果然好氣度。不知喬公子今早親自前來,有何貴干?”
林瓔拿著手中油餅,匆匆點頭行禮,笑說:“喬公子,早啊!”門牙上還粘著一塊油餅渣。
喬韞已聽喬說過那陳國蘇瓔的無禮挑唆,當下冷冷看了林瓔一眼,對他點了下頭。
喬韞對恕兒說:“顏老板,小妹今日成親,托我給二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遞一份請柬。她說,喬靖、喬嶺對你們二位青眼有加,但他們分身無暇,不便來請。她遞一份請柬來,想必喬靖、喬嶺在婚宴上看到你們,會十分高興。”于是從袖中掏出一張格外精致的喜帖,遞給恕兒。
恕兒見請柬上鎏金紅字的“”字,字體柔和曖昧,顏色明艷絕塵,活像一對天作之合的男女,不禁笑道:“原來喬小姐是來玉都辦喜事的。那日唐突冒犯,還請喬公子幫我轉達歉意。”
喬韞說:“不打不相識。顏老板那日酒館之中的一套劍法,驚為天人,小妹贊嘆不已,卻可惜自己不是男兒,不能向顏老板學一套劍。”
恕兒見喬韞不似當年惠仁宮比武那般驕傲自負,而是彬彬有禮的貴公子態度,不禁感慨道:“的確,不打不相識。”
恕兒隨開喜帖,想看看高高在上的平昌王府大小姐喬,究竟便宜了玉都的哪個王孫公子。
然而,喜帖上的鐫花小楷,字字入目,令她怔怔無言。
喬要嫁的,竟然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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