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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骨照銀槍 第十一章 滄海月明珠有淚(2)
醉酒的漢子惹不得,尤其是還會些武功的。
被人嘲笑他蹩腳的漢語,醉漢勃然大怒,拔出刀來晃來晃去,嘴里嘰里呱啦地說了一通。
“客官啊……”店小二苦苦哀求道:“這位爺惹不得,惹不得啊……”
凌楚瑜若無其事問道:“他剛才說了什么?”
店小二支支吾吾道:“他……他問候了您家人……”
凌楚瑜將一錠銀子拍在桌上,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替我問候一下他的家人。”
“這個……”店小二有些為難,道:“客官,您就別為難小的了,這銀子只怕有命拿,沒命花呀。”
凌楚瑜將銀子拿回,笑道:“人各有志。”然后學著剛才那醉漢的話,一字不差的還了回去。客棧內頓時鴉雀無聲。
他自幼博聞強記,沿途也聽了一些當地話,有些和漢語發音有些相近,雖不知什么意思,但聽多了,要復述出來倒也不難。
醉漢聽罷,目露兇光,揮刀便要砍了過來。凌楚瑜右掌穿出,拍在醉漢胸口,砰地一聲,落在一丈之外,昏了過去。
客棧內哄堂大笑,這里偏處塞外,往來商客都是身懷本領之人,常發生斗毆,也見怪不怪,又自顧喝酒起來。
凌楚瑜將酒飲盡,正要離開,卻見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又來,右手提著一壺酒,笑道:“兄臺,可否占你一角?”
這書生本來是坐在東南角的一方桌上,凌楚瑜猜他來次定有目的,道:“我酒喝完了,這桌子讓給你。”
他不想牽扯太多,剛才出手也是為了震懾這個客棧內那些心懷不軌之徒。
那書生急忙勸阻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這才喝到哪跟哪。我見兄臺氣度不凡,故而想結交,兄臺今天喝多少酒,都由在下請客。伙計,上酒。”
凌楚瑜聽他儒酸味頗重,但也豪氣,道:“我從不喝陌生人的酒。”
那書生道:“在下方廷滿,甘州人士,不知兄臺高姓大名。”
“凌不易!”
書生笑道:“凌兄,如今你我已相識,可共飲一杯?”
凌楚瑜微微一笑。
店小二將酒送上,凌楚瑜又叫了十只粗碗,皆一一斟滿,道:“這十只碗見空之前,你可以暢所欲言,”
書生聽罷拍手,道:“果然爽快!”但見凌楚瑜端起便喝,他說道:“河西敦煌,自古以來就是絲綢之路上的咽喉鎖鑰,是中原和西域商客往來要沖,商人們在此交易絲綢、瓷器、珠寶和駱駝,但有一樣也極為珍貴,兄臺可知是什么?”
他本意買個關子,讓對方猜上一猜,但凌楚瑜并不理會,在書生說話這會,已連喝六碗,書生急了,忙接著說道:“是丹青。敦煌乃中西交匯處,文化匯聚,其中丹青技法取中西所長,自成一派。自北魏開始,風格迥異,既有注重色彩花紋的西域暈染風格,又不失中原勁細線條勾勒的美感。尤其是壁畫,線條秀勁流暢,色彩鮮艷,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當一聲,十只粗碗摞得齊整,凌楚瑜將酒漬一抹,道:“多謝!”
這區區一些壁畫丹青,還勾不起他的興趣來。
書生見他就要離去,急忙道:“兄臺,我欲前往敦煌,重金求購,但沿途多有馬賊,希望兄臺助我。”
凌楚瑜道:“區區一副畫,能值多少?”他從小見過名畫也不少,能值千金的少之又少。這西域壁畫雖獨樹一幟,在中原極為罕有,但說要重金求購,又不是名家之手,卻有不值。
書生從寬大的袖口中取出一畫軸,雙手遞上,道:“兄臺,這是一幅臨摹之作,請過目。”
凌楚瑜接過展開,三尺長的宣紙上,在一片沙漠盡頭,是汪洋大海,天上一輪明月照耀,盡顯獨孤深邃之意。這沙漠和大海本就自相違背,不能共存,但是這一輪圓月巧妙地將二者結合起來,不顯突兀,反而讓人有中絕望中仍然充滿期待的感覺。
凌楚瑜為之一震,雖說是一幅臨摹之作,但能中畫中看出筆力極為深厚,秀美又不失大氣,強勁又不失柔美,將這孤獨和希望并存的意境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看向一旁小字:“滄海月明珠有淚”,又是一驚,登時頭皮發麻,以這句詩來表達這幅畫的意境,再合適不過。
“滄海……明月……眼淚……”他心里暗暗神傷,區區幾字便將他多年獨孤勾勒出來。
書生見他被畫吸引,頗有得色,道:“兄臺,此佳作如何?當時標價千金,在下遺憾錯失,如今這幅真跡在朔方軍節度使李德明手中。此去敦煌前,我籌足銀兩,志在必得。若得兄臺相助,定當感謝。”
凌楚瑜將畫卷收起,道:“為何不請別人,偏要找我,就不怕我黑了你。”
書生道:“兄臺不知,這塞外馬賊兇悍,絕非常人能敵。在下也是在這里逗留許久,今日見兄臺相貌不凡,定是英雄人物,這才厚著臉皮前來。事成之后,定會重金感謝。”
書生此話不假,如今中原王朝早就沒有對河西一帶的震懾之力,馬賊四起,打劫往來商隊,也只有實力雄厚的商會才請得起護衛,普通商人若想做買賣,那便是把頭掛在褲腰帶上。
凌楚瑜想了想,道:“我隨你去,酬金就不用了,我倒是想見見這個丹青大家是何許人也。”
書生拍手道:“一言為定!”
翌日,二人早早便出發,書生方廷滿騎著駱駝在前來路,用繩子牽著小黑。這是駱駝在沙漠遠行的規矩,一來可保持隊形,不易掉隊;二來若遇風沙,也好將駱駝作為避風帶。
方廷滿雖是書生,卻對沙漠極為熟悉,有他帶領,凌楚瑜避免了許多次風沙。
一路上書生也頗為健談,地域風情,詩詞歌賦,無所不談。也曾漫不經心打探凌楚瑜底細,他卻都一笑置之。方廷滿也頗為識趣,便不在追問,將話題一轉,又滔滔不絕起來。
第五日,兩人幾乎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就到了敦煌。
此地東有三危山,南有鳴沙山,西面是沙漠,與塔克拉瑪干相連,北面是戈壁,與天山余脈相接,就在這荒涼之地間,生出一片綠色沙洲,猶如一顆沙漠明珠,燦燦奪目。沿途也見過不少綠洲城市,但都不如敦煌生機盎然。
二人在鳴沙山稍作休息,這里有一汪泉水,形似月牙,名為月牙泉。凌楚瑜喝了兩口甘甜泉水,忽覺地動搖晃,聲若悶雷,急忙奔向丘地,佇足觀望,只見西邊有一隊人馬奮蹄飛奔,朝敦煌而去。
“這些都是什么人?”
方廷滿跟了過來,道:“都是馬賊化成武士,潛入敦煌尋找獵物,待他們離開后,再伺機劫掠。”
凌楚瑜意味深長道:“方兄你可只請我保護你來到此處,離去卻不歸我管了。”方廷滿笑道:“若凌兄肯送我回去,自當感激。”
二人進了城后,沿途商販云集,貨物也是琳瑯滿目,而且這多有深目高鼻的西域人,牽著駱駝,將香料和珍寶和漢人兌換絲綢、茶葉和瓷器。這里以物易物極為常見,像方廷滿這樣攜帶黃金的卻少之又少。
方廷滿找了一間客棧安頓下來后,便帶著凌楚瑜前往那個傳說的繪畫大家的地方去了。
行不出二里路,便來到一片小河邊,滿是綠柳滴翠,后面隱約一座小莊院,凌楚瑜不禁詫異,能在此地有如此一座莊院,此人來頭定不小。
越過小橋,來到莊院前,兩名莊丁雙手交叉在胸前,怒氣沖沖。尚未等方廷滿說話,其中一名莊丁便率先開口道:“方廷滿,我家小姐不是說了嗎,你之前所求之事,絕無商量之余地。”
方廷滿笑道:“我乃誠心實意,還望通報一聲,在下感激不盡。”他面帶謙和,說話得體,凌楚瑜不免生出好感。
那莊丁不依不饒,道:“廢話休言,再不走休怪我們不客氣。”
凌楚瑜有些氣惱,雖說以錢求畫有些俗氣,但如此蠻橫的待客之禮,卻不應該。可方廷滿卻依舊笑容滿面,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叨擾。倘若莊主改變主意,可到城南客棧,在下隨時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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