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雛鷹的榮耀 番外(175)孤身為王26
“我的孩子,我對芙寧娜殿下的虔誠非常感動,那她到底打算怎樣光復羅馬?”
當教皇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夏露心里就知道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了。
因為,如果教皇沒心動的話,那就根本不會問這些細節問題。
而在這種重大問題上,她絕對不能說錯一句話,因為這關系到她事業的成敗,甚至未來史書上的形象。
于是,夏露拿出了有生以來最認真的態度,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接下來的對話當中。
“芙寧娜殿下雖然有為主獻身的滿腔熱情,但是她也知道,光靠帕爾馬公國的實力,肯定是不足以蕩平異端的,所以,她決心向父皇借兵,讓法國派出遠征軍,盡快蕩平逆賊!”
教皇眼中的光彩這下越發濃烈了。
他知道,眼下的困局已經瀕臨絕境,除了“法國出兵”之外,其他什么都可以被視作忽悠。
而芙寧娜,也許是此刻整個意大利當中,最有資格從法國“搖人”的人。
有鑒于此,對教皇來說,和芙寧娜殿下合作是目前最好的選擇,甚至可能是唯一的選擇。
但即使如此,作為教皇,他也不可能輕率地做出決定,因為現在這種情勢下,他如果再犯大錯的話,那教廷真的就要萬劫不復了。
“她的把握大嗎?”教皇脫口而出。
很快,他又發現自己這么說好像顯得不信任芙寧娜,于是就立刻為自己找補,“我的意思是,我聽說法國之前好像也陷入了動亂,可能已經自顧不暇,法蘭西皇帝陛下,真的會在這個時候因為女兒的召喚而出兵嗎?”
對于教皇的顧慮,夏露早就已經在預料當中了,所以她馬上也說出了自己已經準備好的說辭。
“首先,對于法國國內的局勢請您放心,在我離開法國的時候,巴黎的動亂已經被平定了,事實上,我自己就是參與平亂的一員,并且因此榮幸地得到了陛下的嘉獎。至于您后面的顧慮,固然,皇帝陛下不可能因為女兒一句話就出兵,他就算再寵溺女兒,也不會拿國事當做兒戲,但是,您也要看到,在法國,除了亂民之外,一直都還有許多忠誠的天主教徒,他們本就已經對亂民恨得咬牙切齒了,如今看到羅馬落難,又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他們的呼聲,即使陛下也不可能無視,而在這種情勢下,芙寧娜殿下的求援,勢必也將成為一枚決定性的砝碼。”
夏露的說辭,說得教皇暗暗點頭。
沒錯,在經歷了動搖國本的動亂之后,波拿巴皇朝不可能再容忍共和派和革命黨分子了,那么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它勢必會更加右傾,依靠右翼勢力(也就是貴族、教權主義者和君主派)的支持,而在這種情況下,天主教徒們的能量勢必會進一步加強。
反過來說,為了滿足這些天主教徒的情緒,皇帝也有動機來出兵匡扶教廷。
因為波旁王家正統派的關系,波拿巴皇室和教權主義者們的關系一直不太好,兩邊既利用又互相提防,而一旦皇帝站出來匡扶教廷,那就意味著兩邊的藩籬也就此打破。
政治歸根結底就是要講究情緒價值的,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匡扶教廷”是作秀,但是只要皇帝這么做了,他就會得到很大一部分國民的歡呼,而他也一下子就可以得到和當年圣路易那樣的威望。
他完全有動機這么干!
一想到這里,教皇的心里就已經如同波濤洶涌了。
芙寧娜既重要又不重要,但她可以帶一個好頭,如果法國國內的輿論看到長公主殿下都在堅決要求出兵的話,那些人一定會蜂擁而上大肆鼓噪,進一步推動民意的。
不過,教皇終究是教皇,在教廷內幾十年“宮斗”的勝出者,即使在這個已經動搖的時候,他在表面上卻還是做出了一副鎮定平靜的樣子。
“我已經感受到了公主殿下的虔誠了,她真是令人敬佩!上帝保佑了她,也為我們留下了一個注定偉大的邦君。那么,公主殿下還想要得到什么呢?”
既然到了討價還價的階段,那么也就意味著,教皇真的已經心動了,他只是想要試探下芙寧娜這邊的出價而已。
而夏露名義上是芙寧娜的使者,但其實完全可以替芙寧娜做出決定。
她也一點也客氣,開始說出自己的條件。
“首先,如果羅馬光復,那教廷就要為公主殿下舉行一場規格盛大的入城式,以表彰她的貢獻;其次,公主殿下希望在未來能夠得到一個專門的稱號,以及相應的禮儀待遇,讓她未來可以在和意大利諸邦君當中獲得更優先的地位;最后,萊蒂齊亞太后的遺產,對公主殿下來說具有重大意義,她希望那些東西都轉交給她。”
在和拿破侖鬧翻之后,萊蒂齊亞跟著兒子呂西安來到了羅馬,然后一直長居于此,她把自己畢生積累的積蓄和財產都帶到了這里,然后買下了一座梵蒂岡附近的大型建筑作為自己的養老地,這座建筑后來也就被人叫做“波拿巴宮”。
在萊蒂齊亞去世之后,這些財產就都由呂西安繼承了,呂西安雖然是拿破侖的兄弟,但是他和拿破侖早就鬧翻了,因此教廷也對他印象不錯,在1814年他被庇護七世封為卡尼諾親王,1824年他被利奧十二世封為穆西格納諾親王。
1840年,呂西安皇叔去世之后,這筆財產、以及卡尼諾親王等頭銜,就被他的后人給繼承了。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芙寧娜的要求,實際上就是要把羅馬城內波拿巴家族的資產都無償轉移給自己。
其實對生而富貴的芙寧娜來說,什么宮殿珠寶對她來說真的只是身外之物而已,她真的不太在乎,夏露特意將它列入到交易條件當中,其實也是為了讓對方放心。
這就像是兩個心懷鬼胎的黑幫團伙做交易一樣,如果自己這邊“高風亮節”什么都不要的話,反而會讓對面疑心。
越是身處“光明”之地的人,越就不相信光明,經歷過過教廷內部勾心斗角和貪污腐敗的教皇,怎么可能相信有人真的就那么高風亮節呢?
當然,曾祖母遺留下來的東西,對芙寧娜來說也很有紀念意義就是了。
而且,從“法理”上來說,這也沒有什么問題。
因為,呂西安的后人們,現在站在了革命黨的一邊,對法國嫡脈來說屬于是“逆賊”了——當年的呂西安對哥哥一身“反骨”,而他的后人似乎也繼承了這種秉性。
而這一次,拿破侖的后人可就沒那么客氣了,畢竟,當年是親兄弟,現在只是堂兄弟而已,血緣越來越遠,親情自然也就越來越淡薄。
無論是教廷,還是芙寧娜本人,都可以沒收這些財產,完全理直氣壯。
果然,對于夏露提出的條件,教皇連一點為難的神色都沒有。
前兩個要求屬于是“虛名”,這種東西,教廷有多少就愿意拿出多少,反正歷史上的教皇都干過,他也只不過是發揚前輩的風采。
至于后者……哼,你們波拿巴家族搶來搶去,跟我有什么關系?愛拿就拿吧。
他甚至反而覺得芙寧娜的胃口太小了,果然是小姑娘好糊弄。
此時他的思路已經都被引導到了“芙寧娜借兵法國”這條路上了,他哪里想得到,這從一開始就是兩個小姑娘在忽悠他呢?
“我完全愿意滿足這些條件。”于是,在片刻的沉吟之后,教皇輕輕地點了點頭,“而且,如果芙寧娜殿下真的完成了這種不世之功,我還愿意給她更多酬謝!教廷轄區雖然相比于法蘭西來說小得多,但畢竟還是薄有積蓄,以后我們兩邊還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
教皇此言非虛,眼下的教廷,不僅僅是一個宗教神權團體,同時也有直轄領地(也就是歷史上所說的教皇國),控制著意大利中部的大片區域。
所以,教廷在這個年代一方面繼續占領精神陣地,另一方面卻又承擔了轄區內地方稅收、市政管理等等世俗業務,反而更多像是官僚機構了。
庇護九世教皇本人,就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管理人才”,他能夠登上教皇寶座,一大原因就是他“治理有方”,給教廷榨取了大筆的錢財。
眼下,教廷岌岌可危,教皇自然也不會再吝嗇金庫了,無論是鼓動芙寧娜借兵,還是為了感恩法國皇帝,他都愿意打開金庫貢獻錢財,而芙寧娜當然也會笑納這筆饋贈,不要白不要。
以教皇平時道貌岸然的作風,斷然是不會說出這種沾滿了銅臭味的話的。
而既然他都把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那就無異于讓兩邊達成了默契。
“那么,我們現在可以簽訂一份協議嗎?”片刻之后,教皇又問。“您是否有這份權力?”
“我有芙寧娜殿下的全權委托書,想必您已經驗證過真偽了。”夏露回答。
“那好。”教皇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又向埃斯波西托紅衣主教使了一個眼色。
紅衣主教沉默地拿來了紙筆,然后根據剛才兩方人談判的要點,快速起草了協議草案,一式兩份,送到了兩個人的面前。
夏露仔細地看了一眼協議,發現內容和剛才談判的差不多,沒有加入什么包藏禍心的隱藏條款,不會讓自己為難。
果然,關鍵時刻,還得是自己人靠譜啊……她隱蔽地向紅衣主教使了個眼色,感謝他這一次的幫助。
而紅衣主教臉上古井無波,好像一切都事不關己一樣。
但是在實際上,他知道,自己離戴上三重冕,又近了幾分。
就在寂靜當中,夏露拿起筆,在草案的末尾簽上了“帕爾馬公國代理首相,夏露·德·特雷維爾。”
在簽名的時候,她的手沒有抖,但是她的心卻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這是她第一次在重大的歷史事件當中留下自己的痕跡,也是“夏露·德·特雷維爾”這個名字,第一次進入到了歷史長河當中。
這是一個夢幻般的開始,這也是她用努力和機智換來的成果。
當然,她也知道,現在自己只是在“利用”時勢,借助皇帝的信任和法國的強大實力來操縱信息差,為自己牟利,自己離真正“操縱”時勢還有很長的距離。
但是,至少現在,她對自己很滿意。
沒有幾個人能夠在她這個年紀,完成如此宏偉的業績。她可以為自己自豪很久了。
媽媽,你一定也會為我開心吧……
而教皇,此時也在沉默地打量著面前的協議。
他并不天真,他知道一份協議當然約束不了一位邦君,更約束不了法國的皇帝。
但是,這也是他現在能夠爭取到的僅剩的籌碼了,萬一法國爽約,或者耍什么花招對自己不利,那么他可以把協議拿出來昭告世人,讓波拿巴家族丟臉。
“夏露小姐,我不會忘記芙寧娜殿下的功績,也絕不會忘記您在中間奔走的辛勞,教廷會給您應有的酬報的。”這時候,他不忘又跟夏露致謝,“愿上帝今后保佑您。”
“謝謝您,我仁慈的父親!”在這個開香檳的時刻,夏露也不憚于拿出自己最肉麻的態度恭維教皇。“不過,為了協議的順利實施,我建議您盡快前往帕爾馬,越快越好,最好是現在。”
“怎么這樣著急?”教皇戒備地問。
“如今羅馬那邊動蕩不安,那不勒斯也并不安全,您留在這里,是身處險地,隨時可能讓教廷陷入更大危機當中。”夏露連忙解釋,“芙寧娜殿下那邊已經平定了叛亂,至少那里是安全的。而且……您和她一起聯名向法國請兵,顯然對陛下更有觸動,把握更大。”
教皇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到了遲疑當中。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陷阱。
但是,從表面上看,這些話也確實很有道理。
該不該繼續信任一把呢?
想了片刻,教皇突然苦笑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瞻前顧后做什么呢?或者說,自己還有怕這怕那的資本嗎?
再說了,芙寧娜扣押教皇,對她自己又有什么好處呢?只是平白給她自己招污名罷了。
“我明白了,我會盡快安排的。”于是,教皇帶著釋然的微笑,微微地頷首,“孩子,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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