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各取所需

雛鷹的榮耀 46,各取所需

在眾位心腹部下的面前，特雷維爾將軍小心翼翼地安排好了自己離任之后的所有事宜。

無論是怎么抱團對抗新任司令，還是怎么去想辦法立功，他都一一做了安排，可謂是面面俱到。

而在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后，他就辦好了一切交接手續，而后就乘坐戰艦，踏上了返回歐洲大陸的旅途。

兩年多以前，他從歐洲來到北非，懷中對未來的憧憬，以及建功立業的渴望。

兩年多之后，他超額實現了自己的目標。

而現在，就是結算獎勵的時候了。

皇帝陛下沒有辜負他的期待和付出，一上來就給他分了一塊大蛋糕，讓他去擔任帝國的

參謀總長，也讓他一躍就進入到了帝國陸軍的最高領導層當中。

可是，這個參謀總長雖然名頭聽上去十分響亮，但是到底有多少權威，卻也是有些模糊不清的。

按照法蘭西現行的軍事體系，陸軍的人事升遷、后勤供應乃至武器生產，權力都集中在陸軍部手中，參謀總長并沒有一個常設的機構來施展他的權威，特雷維爾將軍所唯一能夠依仗的，就是皇帝對他的寵信了。

當然，他從來不是一個畏懼困難的人，當年在波旁王家的白色恐怖之下，為了前途他都敢賭一把，堅持公開支持波拿巴家族，如今他已經飛黃騰達，眼前就算有什么困難，也不可能和當初相提并論。

無論參謀總長到底有多大的權威，他都要把這份權威用到底，打出個人的名號來。

他知道，蘇爾特元帥雖然年事已高，比自己大了快十歲，但是元帥的身體狀態卻非常的健旺，搞不好再活十幾年二十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不愿意一直就這樣的等，等到元帥壽終正寢——畢竟，如果等到元帥老死，他自己估計也沒有多少年活頭了。

他要在有限的時間里，取代蘇爾特元帥的位置，一人走到帝國陸軍的巔峰，這就是他幾十年來的夙愿，也是他權力欲望的最終目標。

所以，他和元帥注定是對頭。

當然，對付敵人是要講究方式方法的，不能一味蠻干自取其辱。

他看得出來，陛下目前完全沒有任何趕走蘇爾特的意思，而他自己現在也勢單力孤，不具備頂起大梁的可能性。

所以他目前要做的就是采取守勢，厚積薄發，表面上對元帥畢恭畢敬，暗地里一點點積累自己的勢力，直到時機成熟、陛下徹底厭棄他的時候，再以堂堂之姿幫助陛下趕走他，徹底取代他的位置。

這注定是要打一場“持久戰”。而他現在才剛剛走完“養望”階段，才開始第二階段。

他渴望勝利，但是卻也并不著急，時機在自己一邊，陛下也在自己一邊，勝利必將屬于自己。

很快，他的船就來到了歐洲大陸，停泊在了馬賽港。

回京心切的他，在馬賽登陸之后，謝絕了當地軍官和名流們的宴會邀請，一路快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巴黎。

最終，風塵仆仆的他，來到了這一趟旅途的終點——楓丹白露宮廷。

作為陛下的愛將，特雷維爾將軍在宮廷當中也頗受尊重，所以他很快就被帶到了陛下面前。

當艾格隆和將軍時隔兩年再見的時候，彼此之間都有些許感慨。

“我的將軍，我為您在北非的表現感到十分驕傲，法蘭西民族絕不會忘記您的辛勞的……”一見面，艾格隆就熱情滿滿地握住了將軍的手，“您又一次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和忠誠。”

面對陛下的夸獎，特雷維爾侯爵雖然心里寵辱不驚，但是表面上卻擺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

“陛下，我只是執行了您的戰略而已，是您指引了我們走向征服和勝利，我個人的作用微不足道。而且，我永遠記得，我所擁有的一切榮典，都是您給我的，我絕不會辜負這份恩情！”

盡管明知道這更多的只是一種場面話而已，但是侯爵說得這么慷慨激昂還是讓艾格隆心里頗為開心。

當然，聽人拍馬屁并不是他的愛好，所以他只是淡然一笑，又轉入到了正題。

“我想，看完我的信之后，您應該知道我希望您做什么了——”

特雷維爾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確實猜到了。

“那您還有什么要問的？盡管問吧。”

特雷維爾將軍對此早有準備，所以他只是稍稍一停頓組織了一下措辭，然后馬上就重新開口了。

“陛下，您希望我在這任上，到底應該拿出什么樣的業績，您才能夠滿意？”

這個問題是最重要的，他想要弄清楚自己的KPI到底在哪兒，免得以后拼死拼活卻反而討好不了陛下。

艾格隆的神色頓時變得凝重了起來。

“特雷維爾將軍，因為民意的緣故，在短期內我們不會貿然對歐洲列強發動戰爭，所以您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對內而非對外的。

準確來說，首先我希望您盡快組建一個而且高效精干的組織，和軍內各個師和旅建立人事上的聯系，讓您的機構可以從基層收集到情報，并且熟悉每一個我們的假想敵，制定好相應的作戰計劃。”

“好的，陛下。”特雷維爾將軍輕輕點了點頭，這一點并沒有超出他的預計。

這對他來說其實是一件大好事，因為按照陛下的意思，他就可以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往各支部隊安插眼線，建立一個平行于陸軍部的權力機關了。

如果這一點真的能夠實現的話，他完全可以有資格和蘇爾特元帥叫板。

“那么，然后呢？”接著，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然后又問。

“然后，我希望您能夠讓您的機構，研究怎樣優化陸軍的動員體系，最好和國營鐵路公司合作，應用我們時代最先進的技術來輔助你們的計劃。”艾格隆繼續解釋，“現在和十年前已經迥然不同，我們已經擁有了鐵路和列車，而且以后還會越來越多！四通八達的鐵路網，勢必會帶來一場運輸革命，無論是軍人還是物資，最后都會必須依賴鐵路來機動和運輸，那么，如何最高效地利用它，就成為了我們動員速度的關鍵。如果我們能夠擁有最快的動員機制，那我們就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在一個預定戰場上，投入最多的軍隊，那我們就從第一發子彈打出槍口之前就占據了優勢！這一點對我們至關重要，您明白了嗎？”

巴黎到楓丹白露的鐵路通車的事，特雷維爾將軍雖然那時候在北非沒有親眼見證，但是也已經聽說了，也知道這是一件劃時代的大事，他甚至在有空的時候，還暗自琢磨過以后怎樣利用這個新玩具來輔助軍隊作戰。

然而他沒想到，陛下走得比他更遠，甚至已經開始籌謀以（還尚未出現的）鐵路網絡為核心，來重新構建整個軍隊的動員體系了。

而且，很明顯，陛下對這一條有著超乎他想象的執著。

他雖然不太懂陛下為何如此癡迷，但是既然這是陛下的意志，那么他必然是要做到底的——因為陛下的信任就是他的權力最大來源。

“好的，陛下！”他再度應了一聲，“我會以最大的熱忱來完成這項工作！”

艾格隆微微點頭，然后繼續開口吩咐，“那么，還有最后一條，同樣也是十分重要的事。那就是盡量去尋找、并且吸收頭腦敏銳的青年才俊。將軍，我絕不懷疑您的學習能力，但是您畢竟已經快五十歲了，甚至都已經有了孫子孫女。您對新事物的接受度，勢必還是比不上年輕人的；當然，反過來說，您考慮問題會比年輕人更加全面、您擁有的威望也比他們更高……您需要青年才俊的輔佐，而他們也需要您的保駕護航才能順利成長起來。

這種人在軍內肯定也不在少數，您要親自審核和把關每一個人的工作。將軍，我允許您任人唯親，重用那些您自己派系的人，但是無論這個人是誰，他都必須勝任我的要求，如果您因私廢公，那就大大有違我的本意了……”

艾格隆若有若無的警告，讓特雷維爾將軍心里冒出幾分涼意，他連忙搖頭為自己辯解，“不，陛下，我知道您對我有多少期待，我雖然不敢說自己大公無私，但我絕不會因為個人的蠅頭小利而搞砸您的大事，這一點您請放心吧……一直以來，我都是將完成任務放在比拉幫結派更加優先的位置上的，無能的廢物哪怕想要投靠我，我都不屑一顧！”

“那就好。”看到將軍如此緊張的樣子，艾格隆也知道自己敲打對了，于是他輕輕點頭，認可了對方的話。

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奧古斯·德·博阿爾內親王，是我看好的人，他一直以來表現出的冷靜和果敢，以及他所立下的功勛，都說明了他是一個了不得的可造之材。雖然他現在太過于年輕，不適合擔任高級職務，但是你一定要悉心培養他，你要讓他參與到和國營鐵路公司、以及制定動員計劃的所有事項當中，這是他注定要承擔的工作。”

特雷維爾將軍是何等人，他立刻就琢磨出味道來了——博阿爾內親王“簡在帝心”，假以時日陛下勢必會將整個軍隊都托付給他。

自己拼死拼活折騰了半輩子的東西，有些人自己都還沒有察覺，就已經被提前“內定”了，兩相對比之下，侯爵心里自然不免有些嫉妒。

不過，現實就是如此，誰叫人家姓博阿爾內呢？而且，那位奧古斯親王確實是個可造之材。

雖然對年輕人有些嫉妒，但是侯爵心里卻也沒有什么抵觸感。

畢竟，以奧古斯親王現在的年紀，他日就算真的被陛下托付了整個陸軍，那至少也是十幾甚至二十幾年后的事情了，那時候自己只怕早已經魂歸塵土，兩個人之間完全沒有競爭。

所以，“栽培奧古斯·德·博阿爾內親王”對他來說完全沒有任何負擔，他反倒可以借助這份栽培之恩，讓注定未來會大權在握的親王，好好照顧他的后人。

侯爵心里看得通透，他和陛下是各取所需——陛下拿我當培育青年才俊們的溫室，我又何嘗不是把這些人當成自己的墊腳石？

“我完全明白您的深意，陛下。”于是，他立刻又應了下來，“我會竭盡所能地培養他，讓他成為未來足以寄托您期待的軍人。”

眼見自己的交代，將軍都一一聽進去了，艾格隆心里也完全滿意了。

“那您對我有什么需求嗎？”于是，他又問將軍。

這下將軍更加來精神了，他知道，陛下現在對他肯定是有求必應的狀態，而在來之前，他已經想好了到底要哪些東西了。

“陛下，我雖然從軍履歷非常豐富，但畢竟投閑置散了許多年，所以我在軍內沒有長期緊密的人事關系，貿然統領一個新的部門，難免會遇到很多阻力。所以我希望您能夠允許我招攬幾位在軍內更有權威的人士，作為我的高級顧問，讓我可以打開局面。”

“是要蒙塞元帥幫忙嗎？”艾格隆愣了一下，然后笑著問。

畢竟，在北非的時候，也是蒙塞給他打頭陣的，這套路他熟。

“確實是有蒙塞元帥，我們兩個長期共事過，他給我很多幫助。”將軍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然后馬上又話鋒一轉，“不過蒙塞元帥畢竟年事已高，他很難再介入到具體事務當中……所以我還希望再找幾位。”

“比如誰呢？”艾格隆不動聲色地問。

“比如……”將軍微微躬了躬身，然后吐出了一個名字，“熱拉爾將軍。”

“熱拉爾嗎……？”這下倒是讓艾格隆微微一愣。

熱拉爾，同樣是在拿破侖時代嶄露頭角的將領，他的從軍履歷非常耀眼，多次得到了皇帝本人的嘉獎，甚至被當成了心腹愛將，被封為了伯爵，成為了帝國貴族的一員。

1815年，他也忠誠地加入到了皇帝的軍隊當中（可惜被他保舉的布爾蒙將軍給坑了）。

然而，雖然熱拉爾將軍當初被拿破侖皇帝看重，是一件人盡皆知的事，但是，熱拉爾將軍后來為波旁王室效忠，并且參與到了王朝的政治當中。

在在波拿巴復辟之后，這終究算是一個“污點”，所以，蘇爾特元帥掌權之后，他雖然沒有被清算，但是也被迫辭去了軍職，保留了頭銜過著退隱的生活。

艾格隆沒想到，這下是特雷維爾將軍，打算把他拉出來了。

“熱拉爾元帥雖然和波旁王家合作過，但是他的問題并不嚴重，他是一個正直而且優秀的軍人，他輝煌的履歷，不應該因為曾經走了點彎路而蒙塵。如果他就被這樣投閑置散，那也將是整個陸軍的損失。”這時候，眼見陛下猶豫，特雷維爾將軍立刻就為元帥說起了好話，“陛下，哪怕您礙于政治因素難以起復他，也請您至少給個機會，讓他為國家效力，這樣也體現出了您的寬宏大量……”

被將軍這么一勸說，艾格隆很快就釋然了。

他本來就沒有什么“歷史仇恨”，對熱拉爾也沒有私仇，所以哪怕起復，倒也沒什么反感。

而且，將軍的話，倒是頗為微妙。

他沒說讓對方重新任職，只是說讓他當“高級顧問”。

這一方面，是顧全了熱拉爾的顏面。

畢竟，讓他給資歷還不如他的人當下屬，這在軍人的眼中始終是很羞辱的事。

但是如果只是請他擔任非官方的“高級顧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估計還會開心自己在被迫賦閑之后，還能夠有機會得到幕后的影響力。

反過來說，擔任一個非公設的“高級顧問”，那也就讓特雷維爾將軍自己可以進退自如了。不用害怕被熱拉爾架空或者取代。

既不會讓熱拉爾將軍搶走自己的位置，又能夠“借”他的威望和權勢一用，讓他擁有更多對抗蘇爾特元帥的資本。

特雷維爾將軍，不僅僅是一個勇敢的將軍，而且還真是一個老辣的政客啊……看穿了將軍心思之后，艾格隆禁不住心里感慨。

不過，他并不反感這種心機，畢竟他喜歡聰明人。

再說了，也只有這種人，才有資格和蘇爾特元帥“斗法”吧？

“好吧，那就按您說的辦吧。”艾格隆又是微微一笑，“只要熱拉爾將軍愿意擔任您的顧問，我絕不反對——將軍，我非常期待您能夠為我達成的業績，今后，請好好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