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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懸劍傳 第五百二十五章 大唐公主
莫愁千里路,自有到來風。
——《江行無題》錢珝(唐)
這日天剛蒙蒙亮,大明宮的朱漆宮門緩緩打開。
一人一騎,不等宮門完全推開,便從宮門中的縫隙中疾馳而去。
開門的禁軍士兵差點被烈馬撞到,只覺眼前一花,馬影一閃,騎手已經在數丈之外。
禁軍士兵剛嘟囔兩句,后腦勺便被長官敲打。禁軍校尉罵道:“還不噤聲!剛才出去的是青鸞公主,你的話要是被她聽見,不等軍法治罪,她一劍便將你斬啰!”
青鸞公主單人一騎,策馬狂奔,很快來到巴蜀會館。青鸞公主不等駿馬停好,從馬上輕身一縱,如同彩云出岫,躍入館內。
白復正在書房臨摹顏真卿的《顏氏家訓》,見青鸞公主風風火火地闖進了,知道定有要事。否則以公主殿下的身份,不會如此失儀。
青鸞公主見到白復,眼圈一紅,終于哭了出來,泣道:“回紇葛勒可汗請求和親,希望父皇將我許配給他。”
白復一愣,道:“大唐和親不都是將宗室之女以公主名義下嫁嗎?怎會讓皇帝之女出嫁番邦?”
青鸞公主泣道:“都是張皇后的主意,她說平叛需要借助回紇之力,需要一位真正的公主籠絡回紇可汗。”
白復一聽,便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定是那張皇后覬覦李俶的儲君之位,希望將李俶同母胞妹青鸞公主趕出大唐,分化李俶在肅宗面前的影響力,以便為日后更換儲君埋下伏筆。
白復問道:“那陛下的意思如何?”
青鸞公主泣道:“父皇猶豫不決時,我姐姐寧國公主挺身而出,對父皇道,‘女兒先后嫁給滎陽鄭巽、河東薛康衡,最后都是寡居。可見女兒是不祥之人,不宜久居父皇身旁。青鸞尚未婚配,應該嫁個如意郎君,不要讓她承受象我一樣的悲哀。’
父皇含淚點頭,終于下旨由吾姐代我出嫁。”
說到這里,青鸞公主泣不成聲。
原來,安祿山的叛軍攻陷長安時,青鸞公主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出城逃難。當時,青鸞的姐姐寧國公主正在寡居,又高燒不退,皇族自顧不暇,誰也不管她,都只顧自己逃命。
青鸞公主雖跟寧國公主非一母所生,卻惦記著她,怕她落入賊手遭受羞辱,不顧情況危急,堅持把她接出來一起逃命。
寧國公主這一行人馬,全是皇族婦孺,行動遲緩。路上又遇到流民暴徒,把車馬搶奪了去。僅有青鸞公主武功高強,保住了胯下駿馬。
寧國公主本就大病未愈,再也走不動了,對青鸞公主道:“罷了,青鸞妹妹,你們先逃吧,我在后面自己慢慢走。”
青鸞公主堅決不肯。在兵荒馬亂的時刻,一旦讓不會武功的姐姐落了單,天知道會發生什么。
青鸞公主讓出自己的馬匹,幫助寧國公主上馬騎行。自己則牽著馬,陪著寧國公主徒步行走,每天走一百多里艱難山路,
每到一個宿營地,青鸞公主就親自到溪邊提水,弄些柴火,親自煮飯,端給寧國公主吃。在青鸞公主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寧國公主身體漸漸好轉,終于痊愈。可以說,如果不是青鸞公主照料,寧國公主恐怕早就死了。
所以在這關鍵時刻,寧國公主不顧個人安危,挺身而出,將妹妹青鸞公主護下。
聽到此處,白復對寧國公主由衷敬佩,心道:“李唐皇室的皇子,自己見過幾個,除了死去的建寧王李倓英武果毅,其余皇子沒幾個有大出息。
沒想到皇帝陛下的女兒巾幗不讓須眉,雖然柔弱,卻有幾分偉丈夫的氣概!”
白復向青鸞公主詳細了解和親的細節,安慰了許久,將青鸞公主勸回皇宮。
青鸞公主走后,白復將孫氏兄弟和波斯將軍阿爾伯茲找來,將和親之事簡述一遍。
波斯將軍阿爾伯茲道:“回紇和親大臣葛邏支跟我有些交情。如白少俠有吩咐,在下愿效犬馬之勞。”
白復道:“你替我送十車金銀珠寶給葛邏支,煩請葛邏支代青鸞公主殿下多多關照寧國公主。
公主殿下在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難免會面對不少苦難。關鍵時刻,還請葛邏支代為打點,見機行事。
倘若寧國公主將來能平安重返大唐,我愿意再送十車金銀給他,重重酬謝!”
波斯將軍阿爾伯茲笑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就算不認我這張老臉,那葛邏支看在如此貴重的禮物份上,也定會盡全力照顧公主安全。”
眾人哈哈大笑。
土行孫接著說道:“草原此時正是草長鷹飛,馬壯毛長之際,咱們的商幫也要北上,同草原諸部落貿易。不如跟在寧國公主的車隊中,一方面照顧公主安全,一方面做草原的生意。
商幫中有數十名重金禮聘的西域刀客,武功高強,更了解草原諸部風俗,善于同游牧部落打交道。
等公主殿下在回紇扎下根來,也可以從刀客中挑選一些赤膽忠心之人,以隨扈身份跟在公主身旁。倘若公主殿下遇險,他們也能便宜行事,保護公主安全。”
眾人商議好細節后,波斯將軍阿爾伯茲和土行孫領命而去。
七月十七日,李亨封回紇汗國葛勒可汗藥羅葛磨延啜為英武威遠毗伽闕可汗。派殿中監、漢中王李瑀為冊禮使,右司郎中李巽當副特使;由左仆射裴冕送寧國公主到邊界。
七月十八日,肅宗再任命司勛員外郎鮮于叔明當李瑀的副使。鮮于叔明乃是鮮于仲通的胞弟。鮮于仲通病逝后,鮮于叔明客居長安。鮮于叔明任司勛員外郎期間,負責評定官員政績,由于其為人正直,處事公平,百官心服,深得肅宗器重。
七月二十四日,肅宗親自把寧國公主送到咸陽。
父女相別時,肅宗不勝悲涼。肅宗道:“兒啊,遠嫁異邦,生死未卜,你要照顧好自己。”
寧國公主反倒安慰肅宗,辭別道:“父皇多保重龍體,不必為女兒擔心。我身為大唐公主,為帝國分憂,乃是本分。李唐江山重要,我死而無恨。”說罷,跪倒在地,向肅宗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李亨一聲長嘆,老淚縱橫。
寧國公主叩拜完肅宗后,來到青鸞公主身旁,拉著青鸞公主的手,溫柔一笑,道:“妹妹,經此一別,各自天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見。
白復俊逸絕倫,乃是人中龍鳳。你抓緊時間讓父皇賜婚,免得張皇后再生是非。
都說公主如金玉般尊貴,其實不然。生在帝王家,禍福不由己,這就是我們的命……”
青鸞公主看著姐姐登上鸞鳳車駕,塵煙滾滾,北上而去,再也忍不住心中悲傷,依偎在大姐長樂公主的懷中,痛哭流涕。
跟隨寧國公主遠嫁的龐大隊伍中,還有一位宗室之女,就是榮王李琬的女兒。因為寧國公主即將為可敦,所以她只能以“媵”的身份隨寧國公主陪嫁而。
兩人一路上相伴而行,說著貼己話兒,日子倒也過的甚快。
數月后,李瑀等抵達回紇王庭,藥羅葛磨延啜身穿紅袍,頭戴冠帽,坐在御帳席毯上,儀仗森嚴,只接寧國公主進帳,而命李瑀等站在帳篷外面。
等到接見時,李瑀拒絕下跪叩頭,藥羅葛磨延啜怒道:“我跟天可汗同為君王,臣屬對君王之儀禮,你怎敢不遵?”
李瑀和鮮于叔明挺拔身軀,目光炯炯,大聲回道:“從前,大唐跟諸國和親,都以宗室女封作公主,下嫁諸國。
今日,大唐天子認為可汗建立大功,所以恩準將親生的女兒嫁你,恩德禮儀,無上榮寵。
你身為天子駙馬,竟向天子炫耀威儀,不但不感謝陛下隆恩,竟然坐在席毯上接受皇命,大不尊也!”
聽到李瑀和鮮于叔明義正言辭的斥責,藥羅葛磨延啜這才收斂,立刻改變態度,起身肅立,接受冊封,叩謝天恩。
翌日,藥羅葛磨延啜封寧國公主為回紇可敦。大唐天子嫁女,乃是草原無上的榮耀。回紇百姓,殺羊宰牛,篝火酒會,載歌載舞,通宵達旦,舉國歡騰。
這日,大雁南歸,一群群排成縱隊,向南飛去。雁鳴啾啾,漫天徘徊。
寧國公主心有所感,走出王帳,身披厚重皮袍,立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中央,迎著撲面的寒風,望著長安的方向默默祈禱。
“愿大唐安好,親人安好,天下百姓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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