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屋首頁| 總點擊排行| 周點擊排行| 月點擊排行 | 總搜藏排行 繁體中文版| 收藏黃金屋| 設為首頁
 
黃金屋中文,黃金書屋 黃金屋中文,黃金書屋
首 頁 手機版 最新章節 玄幻·奇幻 武俠·仙俠 都市·言情 歷史·軍事 游戲·競技 科幻·靈異 全本·全部 移動版 書架  
  文章查詢:         熱門關鍵字: 道君 大王饒命  神話紀元  飛劍問道  重生似水青春  
黃金屋中文 >> 寒門宰相  >>  目錄 >> 一千三百五十章 此盛世

一千三百五十章 此盛世

作者:幸福來敲門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幸福來敲門 | 寒門宰相 | 更多標簽...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寒門宰相 一千三百五十章 此盛世

章越與郭林踏出紫宸殿時,天已徹底暗了下來。

宮墻高聳,夜色如墨。

夜風掠過,帶著秋末的寒意,簌簌地擦過他們的衣袍。

郭林嘆道:“丞相,這一次雖是享宴,但華而不奢,這在我眼底透著一等盛世的味道。”

章越笑道:“師兄說得是,這當盛世才徐徐開始。”

郭林彎著背緩緩前行,多年陪同司馬光修資治通鑒,令他患上了駝背之疾。

縱是如此,他的身材在章越眼底依舊高大。

郭林道:“這攻下靈州,這是太宗,真宗時也沒有辦到的事。”

“我記得當年還是太子時的真宗與太宗言語,言草書雖是精妙,但不是所有人都認識,萬一出錯,會怪罪下面的人,非王者初衷。”

“后來真宗在位多喜飛白書。如今看來真宗言不由衷。功業也遠不如師弟今日為大宋所建。”

章越嘆道:“有了這一句師弟,我才覺得師兄還是當年那位師兄。”

二人聞言同笑。

師兄弟二人緩緩在禁宮中慢行,彭經義,黃好義,李夔等上百名宰相元隨都跟隨在章越后。

郭林身旁唯有郭宣一人跟在背后。

郭宣中了進士后,在外歷練數年,在地方頗有政聲。

章越回朝后有意抬舉對方,也是讓對方服侍在郭師兄身前。章越知道郭林身體一直不好怕是沒幾年壽數,所以安排人舉薦郭宣參加館試。

作為翰林學士的蘇軾當時主持館試,見郭宣文采出眾,當即點為第一,破格授予集賢殿修撰。

郭林得知后向章越再三推辭。

章越不允。

而今郭林再度向章越為兒子郭宣推辭此任職。

郭宣與章丞交情極好,章越哪里肯對方走上郭林的老路,自己對他有意栽培。

章越不愿強人所難,但這一次要破例。

章越也不愿當面拒絕郭林,轉而道:“元豐之后,雖罷黜了館職,但司馬相公回朝后又恢復了館職。”

“館職本就是文學之士上升之途徑,我見了也沒有將這制度再廢除,并恢復到元豐以前。”

郭林道:“但朝中官員對此抨擊甚多,認為館職上來之人多是無用于治道,甚至對于蘇子瞻也有非議,言蘇子瞻為翰林學士,可謂極其任矣,不可以加矣。若或輔佐經綸,則愿天子以王安石為戒。”

章越道:“我認為文學之士,固有清高和驕傲在其中的,甚至稱之于迂腐,不合于時宜。但這也是讀書人稱之為讀書人的地方,他們的才華和長處也是由此而來。

“這些人……當官當了幾年就去了差不多了,或者被多收拾幾次,也就明白什么是圓融世故了。不過這二者說到底各有所長!”

從真宗仁宗時選拔文學之士,到神宗王安石變法時選拔經義之士。

看似不起眼,卻是歷史上一個很重要轉折。

郭林聞言嘆道:“因此才有離群索居的隱士,反過來說才有大隱隱于朝之說。”

“但大隱隱于朝又何等之難。”

“我倒不愿宣哥兒位列公卿,如此多不自由。”

章越道:“說起隱士,不得不說起陶淵明。但陶淵明不過一名小官,若不是寫下那么多垂世佳作,為何能婦孺皆知?”

“史家筆下只是記錄著帝王將相,對于普通人一筆帶過。”

“然而正因陶淵明是文學之士,寫下了那么多詩歌,我們才知道他的生平,這世上敘事不是都由帝王將相而構成,也有平常人的點點滴滴。”

見章越如此言語,郭林點點頭:“丞相所言極是,若要造個盛世,那么不是帝王將相的盛世,也是普通人的盛世。”

章越聽出郭林話外的意思道:“也有經權之故。”

“原先國朝鑒于黨項相國張元之故,設了特奏名以籠絡未第士子。”

“館職也是其一,先帝在位時不喜歡文學之士,所以改革太學,以經術取人,后又罷黜館職。使先帝一朝再無晏元獻(晏殊),歐陽文忠,楊大年之士。所以我才繼續設立館職。”

章越本就擅長經義,不善于詩詞。

先帝為什么不喜歡文學之士?因為這些人老與朝廷唱反調。

所以元豐改制連職都取消了。

其實館職設立,就如同特奏名一般,朝廷為了安撫人心,設立一個渠道給那些讀書人。

作為籠絡之用,倒不是真正要選拔文學之士。

郭林身后的郭宣聽了,當即放緩腳步。

“丞相。”郭林對章越之言輕輕道,“你忘了當年我們讀書時的事么?”

章越失笑道:“師兄我怎會忘了。”

章越望著金殿道:“當年非仁廟恩典,我又何嘗會有今日。”

“師兄,你我讀書之事,我更至今仍在夢中縈繞,無一日敢忘懷。”

郭林道:“師弟的辭三傳出身疏,我常令弟子們讀之,讓他們不要忘了寒門的不易。”

“也希望師弟今居高位,也不要忘了初心,繼續為天下寒門謀得出身之路。”

章越聽郭林深深點頭,想起了寒窗苦讀的日子。

就如同文章中所寫。

被老師呵斥不要緊,別把自己太當回事,千萬不要玻璃心;同窗錦衣華服也不要緊,也別自卑看不起自己,相信有朝一日努力會改變命運。

說白了,這也是普通人能夠突破階層方式。

章越道:“師兄,到了今時今日,我最佩服的人,便是孔子。”

“是夫子最早提出了‘有教無類’四字,從此有了師門授受,而不再是父子相傳。”

“孔門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人,方有了寒門讀書人自小而上流通的渠道。”

春秋戰國時,貴族階層都是世襲。

真正大破王侯將相寧有種的,恰恰是師門授受的方式。

如果沒有這等方式,可以借鑒的就是隔壁文明,用宗教使低層百姓相信來世,放棄現世。用四等人的階層固化辦法,放棄自下而上的流動,維持組織的穩定。

郭林點頭道:“丞相,正是如此。”

章越負手望著宮闕上朗月繁星繼續前行,二人沉默許久。

郭林道:“丞相,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章越笑道:“我早知道師兄有一肚子話要說。”

“如此良辰美景,師兄請說吧。”

明月在天,景色正好。

郭林道:“丞相,以通商惠工之法便民,為國家積攢錢財,同時推行方田均稅法,固是大好。開發西北,更是令西北如今有塞上江南之稱。”

“不過丞相可知,眼下風氣卻是江河日下嗎?僅汴京的交引所里一日金銀上下便是百萬貫,而百姓一日耕耘卻是百錢不到?人心爭利,實壞了風氣。”

“錢鈔之法是惠人惠國,但也是變著法子從民間攥取財富。”

“熙寧時還是從事鹽鈔交引買賣的商人多有為富不仁之名,元豐之后蘇杭與秦熙棉商斗富,也是一步步壞了人心。這樣矜奢不極的風氣一起,壞了天下風俗。”

“我不是說變革不好,只是太快了,令天下人有些無所適從。”

章越聞言看向郭林,大有不樂意。

郭林道:“師弟說句實話,就算收復了漢唐故土,滅了黨項,成就了一個盛世,那也是帝王之事。”

“與我等百姓有什么切切實實的好處嗎?”

章越聞言道:“師兄與司馬十二久了,你愈發似他了。”

郭林見此道:“丞相,自古以來就是文死諫,武死戰。”

“但若是我說得不中聽,就不說了。”

章越聞言有些過意不去道:“師兄勿見怪,人到了高位,便越是難以聽進不同的話語。”

“你說得對,我從朝廷至各州,再從各州至各縣遍設學校選拔人才。”

“朝廷給學生供給廩膳,為了就是寒門之士能打破階級二字,無論是開疆擴土,還是通商惠工,都只是手段罷了,最重要的是能給寒門一條出路,如此國家也會強盛下去。”

郭林拱手道:“丞相一片苦心,是我急切了。我想起司馬相公臨終之時,聽到靈州收復臉上猶掛笑容。”

“可知從來沒有人指著國家或是天下不好。”

章越肅然道:“師兄,可是在靈州之事上司馬相公就是錯了。”

“這不是用一句指著國家或天下不好便罷了。”

“從古至今好心辦壞事的事還少嗎?這就是誤了國家。”

郭林道:“丞相,你對司馬相公有誤解。”

“其實朝廷到了這一步,已是足夠,何苦非要滅了黨項。”

章越搖頭道:“師兄錯了,我一路走來,沒有敵人,與我善者便是朋友,與我惡者便是我的師長。”

“司馬相公,我一直視他為師長。”

郭林則道:“丞相這么多年了,你還是無論朋友和師長,都能從他身上學到幾分。”

“這便是你一路遠勝于旁人的地方。”

章越感慨道:“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還要多謝師兄,這一番金玉良言。很少有人對我說這番話了。”

“師兄是擔心我走得越高跌得越重。”

章越笑了笑,不過心底對郭林的勸諫不能釋懷。

天下事就是這般,你做得再好,在當下也有人不滿意這不滿意那的。

郭林私下與他相告,其他人呢?

說到這里,行至宣德門前,守門的金吾衛肅立兩側,鐵甲在燈下泛著冷光。宮門半開,門外是更深的夜色,隱約可見遠處街市的燈火,如星子般稀疏點綴。

師兄弟二人望著宣德門高高的宮闕。

郭林道:“當年中了諸科第一次面圣,我不知規矩,早上多飲了碗粥,結果上朝時沒地方排解,最后路過宣德門時差點撒在……褲襠里”

“至今想來仍是好笑。”

章越則道:“師兄這不好笑,無論過去好的壞的,都是咱們來時路。”

“你看我們不知不覺,不也是走了這么一大段路嗎?”

頓了頓章越心道,只要滅了黨項,朝廷每年所節約軍資皆可補償百姓!

章越與郭林分別,之前文彥博和馮京都與他聊過求全不美的事。

打黨項到了這個地步已是可以,不必一定要滅國。

若是滅了黨項,阿里骨勢大奪取了黨項的地盤,不是一敵已去,又添一敵。

文彥博和馮京的意見對章越非常重要,因為當初逼高太后下臺,輿論不利于章越。

認為兵諫的事與章越有莫大的關聯,他章越是一個野心家,要把持朝政。

當然兵諫此事,章越不能往蔡卞,韓忠彥二人頭上去推,不過自己確實有心縱容,甚至從設立三鎮輔軍一事,就有鋪張開支,讓朝廷不得不再變法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的意思。

所以他請文彥博和馮京回朝出任平章軍國重事,就是為了平息輿論。經過半年多執政,在朝中漸漸清理一些宵小,以及不利于自己的言路,現在朝堂上關于章越篡權的輿論早已是漸漸平息下來。

同時章越也沒有對高太后太難看,對于高公紀和高遵裕等人也補上了封賞。

章越對向皇后更是著意籠絡,如向皇后的兄弟向宗回,章越直接提拔為戶部侍郎,兼判交引監。

馮京和文彥博一意求穩,背后也是擔心章越功高難制。

現在章越與二人倒也是添了政見不合的問題。

章越與保守穩重的文彥博,馮京在政見上,本就有很多南轅北轍的地方。

原先有更激進的呂惠卿,蔡確,章惇等人在,大家矛盾還沒那么明顯。

現在這幾人走了,章越與二人的矛盾勢必擺上臺面,只是不那么激烈罷了。

現在尚書省的吏部尚書是蔡卞,按照章越‘以義治國’的理念,以后太學出身的官員,將逐步替代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不肯進取的官員。

還是循序漸進,這時候意氣用事不得。

自己宰國不過半年,便是圖此滅國之功確實太急了,再樹立黨羽有所根基再行此事。

這一次黨項奉降表,確實出乎自己的意料。

他本想先用一到兩年,緩緩打下定難五州,最后畢其功于一役。

沒料到才半年功夫,黨項便上了降表,并主動割讓三州。

這讓章越計劃表大大提前了。

黨項這個民族就是這般,善于隱忍,在形勢不利的時候肯委曲求全,到了形勢有利的時候就伸展。

歷史上成吉思汗的蒙古七次攻伐,黨項都是頑抗到底。

最后一戰才滅了黨項。

當時援兵四絕下的興慶府,黨項仍是堅守了半年。

蒙古也是見黨項這民族太過于難治,最后將之屠戮。

想到這里,章越看向手旁的降表心道,暫且允他吧。

但是他也不讓黨項好過,在對方受降條件上他決定加一筆。

就是讓李秉常改立李詐明為皇儲繼承人。

李秉常不是有意立契丹公主所生的皇子為太子嗎?

我偏不許。

立一帝廢一帝乃是權臣手段,那么控制屬國也是這般,那就是指定對方的太子。

想到這個精通漢學,又貌似厚道的皇叔,章越就讓他作一回梗。

當然黨項也會朝自己作梗,但大勢在我,章越并不擔心。

事情到了這份上,黨項還答允降伏,那章越也暫時不好動他。

無論再如何有此打算,但事情一旦過頭了,就是過猶不及。

不要把人逼得太緊,狗急會跳墻。

正想著時候,附近突然放起爆竹。

章越微微訝異,掀開車簾。

但見夜色的街道上,朱漆儀仗如赤龍蜿蜒,八名金甲班直高擎“肅靜”“回避”牌匾開道,十六名紫衣親兵手持畫戟分列兩側。

沿途百姓紛紛伏地跪拜,商販們將新摘的花朵擲向車駕,花瓣如雨紛揚。

章越笑了笑,不用猜了,這顯然是如今知開封府兼翰林學士蔡京的手筆。

一名太學生手持著平涼策道:“司空,你看見了嗎?”

“你看見了嗎?”

不少太學生甚至爬上槐樹,只為目睹當朝司空的風采。

月色如練,他已是來到府前。

府邸前早已張燈結彩,三丈高的青綢牌坊上書寫著‘功蓋社稷’數字,此乃朝廷工部為他所建。

章越不喜這些排場擔心功高震主,不過下面的官員倒是一片盛意。

章越也想你們既是盛意,我也不在乎什么身后名聲。他也借著這盛意豎立權威,推動繼續變法。

但權威所至,必是招忌。

此刻章越已處風頭浪尖,確實風光無限,風景大好,但也有等如臨深淵之感。

官至司空,再加已是難加。

見到章越下了馬車,巷內百姓頓時爆發出的歡呼。

“拜見司空!”

“拜見司空!”

章越微微一笑,拾階而上。

府前街道早已是布置一新,錦樹銀山,府門兩旁都是掛滿了花燈,搭起了彩樓。

章亙和章丞與自己兩位兒媳婦以及府里下人女眷都步出看燈,街道的孩童們放起爆竹。

章越知道自己進拜司空,位列三公,不僅宮里開封府里,府中自是要有一番慶賀。

這正是一番大好時節。

章越徐徐下了馬車,見著十七娘正與大兒媳黃氏有說有笑,而新過門的郭氏則被默默站在一旁。

章越見此心底有數。

章家后輩見了章越都上前一并行禮。

十七娘笑著道:“官人,你看今日的煙火好不好。”

章越道:“好,像極了當年你我在元宵相會時的煙火。”

十七娘聽聞滿臉喜色,又在后輩們端著架子便笑著點點頭道:“只是怕鋪張了些,怕官人不喜。”

章亙在旁道:“這些都是娘親手備的。”

章越點點頭道:“今日鋪張了些,便鋪張些吧。”

十七娘笑道:“好好。”

章越舉步邁上臺階,卻回望這一幕火樹銀花不夜天的景象。

府里早就擺開盛宴,仆役們將御賜數百壇陳年佳釀啟封,全部贈給街坊鄰里同飲。

頓時酒香飄散,溢滿了大街小巷中。

章越望著這一幕,不由感慨這份光景豈是當年束發讀書‘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時候能夠想到的事。

章越不由失笑,此刻心情不是大喜,而是悵然若失。

面對宋朝的國書,黨項國內上下爭論不休。

大殿上。

李秉常蒼白的面容。殿內群臣爭執不休,有人主張死戰到底,有人提議暫避鋒芒,強行將興慶府的百姓遷往定州,更有甚者已暗中聯絡遼國,以求后路。

爭議不下,最后唯有采取最原始古老的辦法。

殿旁巫師取一具干燥的羊肩胛骨,以黨項古語誦念禱詞,祈求神明示以吉兇。隨后,他將骨置于炭火之上,火焰舔舐骨面,發出細微的爆裂聲。

殿內氣氛愈發凝重。

“喀——!”一聲脆響,羊骨裂開縱橫紋路。

殿上眾臣一并涌上。

巫師捧骨細觀,忽而伏地顫聲道:“骨紋如刀兵交錯,主大大兇……東北方裂紋斷絕,遷都定州那是死地啊!”

李秉常聞言色變急問:“可有其他轉圜之兆?”

這名巫師道:“臣觀數日黑云起于東南,間赤色如火,次西北,有白氣貫于其中,每夜四更方散。”

“這預示漢人勢兇,將有大不利于我朝!”

“唯有和睦一途。”

殿上寂靜無聲。

“陛下!”一名老臣跪伏于地,聲音顫抖,“時至今日,唯有放棄興慶府,退守定州,結漠北之兵以拒大宋!此乃是上策!”

“荒謬!”另一名將領厲聲打斷,“宋人虎狼之心,豈會因我等退讓而止步?今日割地,明日便要亡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死一戰!也好過割地。”

李秉常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國相李清身上。

國相李清出班道:“陛下,當今之策,臣獻上七策,挽回局勢。”

“一收潰散以固人心。宋軍攻靈州之后,敗卒四散,多番征收糧草,百姓饑餓不堪,今當召集而后安撫。

“并開恩科大策群士,從漢人,黨項人中選拔俊才,以國士禮遇。”

“二堅盟信以紓國難。宋軍如今兵強,但是遼國有雄兵百萬,今當納質遼國以示忠誠。”

“三修城池以備守御,靈州失守,河西諸郡丟失,又割讓三州,已無險要可守。如今假借議和之機,修葺城池據險而守。”

“四明軍政治以習戰守。當年國家依諸羌,先占橫山,后持興靈而立國,所賴皆兵精甲堅。靈州平夏城之敗后,朝中精兵喪盡。今陛下當明賞罰,計功能,委之宿將,親臣,量敵之擊退,視地為攻守。這般積衰之后可冀振興。”

“五聯烽火以立應援。朝廷可在邊地與遼國皆設烽火,一旦宋軍入侵,則彼此相應援。只有要遼國支持,我軍便敢守城,氣壯之下,敵不敢正視。”

“六崇節儉以裕軍儲。國家連敗,河西丟失,以至于民不聊生,耕織無用,國中財用匱乏至極。今將宮中府中浮靡之用,勛臣戚臣之恩賞去奢從儉,以供征調之用,則糧足則兵自強也。”

“七觀利便以破敵勢。”他最后鄭重道:“以往我們能勝宋軍,多是視宋軍糧草轉運千里不濟。今起國內兵馬猶有數十萬之眾,若能鼓勵士氣,效命一戰則主客勢殊,應無不勝。若繼續在戰守之間孤疑滿腹,首鼠兩端,亡國無幾也。”

殿內一時寂靜,李秉常沉默良久,終于緩緩開口:“國相所言,朕深思過了……不可一心依賴遼國為援,當以自強為計。”

“議和可以拖延時日。”

“宋使,朕一切答允其所請。”

滿殿群臣聞言皆是驚訝,齊齊拜下。

連如此苛刻的條件都答允了。

李清垂淚道:“臣等無能,累陛下受此侮辱。”

李秉常苦笑道:“朕非亡國之主,不知為何卻遭此劫難。”

“不能保境息民,皆朕之過也。”

“今日之后,朕改興慶府之名為中興府,望與諸位臣工一并中興我大白高國!”

話音落下,李秉常無奈嘆息,他想到了殿后的妻子契丹公主耶律南,以及他的孩兒。

而殿下一意主戰的眾將領們見國主堅持欲降伏大宋,都是不甘地頓足嘆氣。

大有我等皆愿死戰大宋,報效國家,為何國主偏偏欲降的道理。

朝中便這般不知不覺地分裂了。

靈州城墻。

章楶看著墻磚上深深的箭痕,石痕這都是之前攻城拋石和箭矢落下的痕跡。

攻下靈州更令章楶望向了黃河對岸興慶府,以及延綿的賀蘭山。

四周都是甲胄未卸的將領們正屏息肅立。

城下宋軍工兵正用黨項俘虜拆毀甕城,鐵錘砸碎夯土的悶響混著黃河風聲傳來。

章楶對眾將道:“靈州城破,城主與眾將聚在府里盡自戕而死。”

“黨項立國百年,確實有些說法,下面要打興慶府。

“諸位要更用心了,此國朝百年心腹之患。”

眾將轟然領命。

說完章楶看著黃河對岸的興慶府徐徐出神,黨項上下死戰耐戰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如此仇敵不滅,日后起勢則難了。

“樞相,朝廷令諭!“親兵呈上漆盒密信。

章楶展開令諭時,正看著“受降“二字上。

那是章越親筆所書“暫緩西進,固守靈州“的鈞令。

章楶看了大驚失色,當即一口鮮血涌上喉頭。

令諭遍示眾將。

種師道道:“縱使遼主陳兵百萬于幽州,但此時受降豈非縱虎歸山?“

眾將紛紛道:“我等辛苦,便是為了大破興靈!踏破賀蘭山!”

“豈有此時班師的道理。”

送令諭使者勸說道:“朝廷的意思,留殘夏制西北,方為制衡之道。“

望著波濤滾滾的黃河,章楶長嘆道:“昔年羊祜屯田江夏時,卻終未能親見樓船下建業……之日“

眾將忙道:“樞相!“

章楶心道,章越為人雖是智謀謹慎有余,但說到底還是魄力進取不足。

眼看興慶府就在眼前,卻顧忌朝中反對,阿里骨做大,想要見好就收,不敢攻之。

最后看黨項肯降,不肯盡全功,真是壞了大事。

章楶話放在心底,沒與眾將道出,他扶著城墻看著天邊那塊火燒云,怔怔地出神。

突然黃河邊的冷風襲來,吹拂著城墻上的宋字大旗飄飛,旌旗的袍角正好掠過他的發鬢。

幾名幕僚竊竊私語傳到耳邊:“章越欲效曹武惠(曹彬)之仁收黨項,不忍心多造殺戮,奈何黨項狼子野心非南唐可比。”

“方才樞相言羊枯屯田于荊州,杜預樓船下東吳之事,然三國時東吳又豈有契丹為援!”

“司空失策了。此大好時機一縱,即去不再來。”

聽到這里,章楶再也忍不住,一口氣鮮血噴出,仰天栽倒在地。

章楶閉眼前只看四處奔來的屬下大將,還有身旁黃河綿綿不絕地咆哮聲。

“東鎮輔軍的家人,要好生安撫,一切從優厚待。”

章越對官員們吩咐著,“可以不惜金銀從遼國手里買下俘虜,同時妥善安置陣亡將士的遺體,就在當地掩埋。”

“一切錢財都由朝廷支出。”

眾官員手捧書頁將章越的話一字一句記錄。

章越信道啊,與遼國這一戰打了也好,打了雙方都清楚自己的實力,對國內強硬一派都了交代,待主和勢力抬頭,就可以坐下來重新談條件。

大政方針不同,手段與目的是相反的。

與遼國打是為了談。

與黨項談是為了打。

辦事雙管齊下,才有事半功倍。

這重新談判條件也是東鎮輔軍八千將士爭取下來。

當然遼國要繼續打,章越也是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才是談判的底氣。

正言語之際,突然下面官僚來報。

“司空,大事不好了。”

“行樞密使章楶病故在軍中了。”

章越聞言勃然色變,章楶居然病故在軍中!

他知道章楶這些日子攻打靈州忙于軍務,身子一直不好,但沒有料到對方竟突然病故在軍中。

章越忽然想到什么,頓坐在太師椅上撐著扶手,徐徐道:“質夫是因我而死!”

屬吏道:“行樞密使遺表奉上司空。”

章越手指微顫打開章楶的遺表,但見遺表上書。

楶頓首再拜章公鈞鑒:

靈州一役,將士浴血方破堅城,今興慶府門戶洞開,黨項人膽裂乞降,此乃天賜滅夏良機。然鈞令忽至,命某收兵受降……楶非敢違命,實恐李秉常緩過氣來,復為邊患!

昔張元于好水川之敗,令夏人百年猖獗;今若縱虎歸山,恐異日西北子弟血,更甚于今日!楶老矣,本欲直搗賀蘭山下,今嘔血帳中,已知天命難違。

楶一生自負,唯公知我,授命三軍,效仿衛霍故事。

昔鳴沙城夜襲,重兵鈍于靈州城下,皆公力排眾議委以重任;今楶卻負公所托,未能竟滅國之功,死當銜恨!

然公以司空之位總領百揆,望念天下蒼生,勿為汴京浮議所動……滅黨項,復我漢唐疆土!

楶絕筆。

章越聞言大慟,當場棄信,當堂落淚。

堂中眾吏見章越如此,都是大驚。

章越在位多年,幾時看到他如此失態。

使者邊哭邊道:“丞相,章楶寫下此信后,強撐病體巡營,見士卒猶自磨刀擦箭,不禁潸然淚下對眾將嘆道:“吾輩只知征戰沙場報效國家,何曾懂得廟堂上之事?”

章越默然道:“擬熟狀,追贈章楶為右銀青光祿大夫,加贈太師,追封秦國公!”

片刻后禮部官員秦觀入內對章越道:“啟稟司空,李詐明要向陛下辭行返回興州。”

章越定了定神對禮部官員秦觀道:“你還稱作李祚明,要呼之世子了。”

秦觀定了定神稱是。

章越平息了哀傷,片刻后已是恢復常色道。

“讓阿里骨的使者也一并帶上面圣!”

“是!”秦觀應道,躬身領命而去。

時值仲秋。

金明池畔碧波瀲滟,正映著汴京以及大宋如今的盛世氣象。

池水如鏡,倒映著天邊舒卷的云霞,幾艘畫舫輕蕩其間。

夕陽下,岸邊垂柳已染微黃,隨風拂過石階,偶有落葉飄落池面驚起漣漪。

池北的臨水殿前。

禁軍儀仗肅立,旌旗獵獵。

水榭里,樂工正奏起《涼州》大曲,天子游賞著金明池。

不久兩邊使者被帶入水榭旁的殿上。

一邊是黨項使者李祚明,副使嵬名浪布,另一邊則阿里骨的使者藥羅葛·特勒,副使鐵木兒是韃靼人。

兩邊看見宋朝天子后一并拜下道:“臣見過陛下。”

一旁黃履道:“貴國國王已是答允了本朝條件,立閣下為王嗣!”

一旁阿里骨的使者神情一震。

但見李祚明面上平靜,早有預料地將腹中說辭道出:“臣謝過大宋皇帝恩典,天命無常,惟德是輔,大宋有天命在身,故王師所至,順逆自焚。。”

“臣等本邊陲小邦,蒙先王余蔭,竊據河西,之前妄稱尊號,實乃夜郎自大,不知天威。”

“今臣為大宋藩臣,歲歲朝貢,世世恭順。而河西諸州,盡歸天朝;夏國印璽,謹奉闕下!臣及子孫,誓守臣節,不敢復生異心。若違此誓,天地共誅。”

以往覲見李祚明都是稱外臣,如今去了國號后,直接稱臣。

天子點點頭,雖是十二歲但已是按著事先教好那般言道:“卿家以后要忠順于大宋,從此兩國可以世結安好。”

李祚明道:“惟陛下圣慈,赦臣邦愚妄之罪,放一條生路,使百姓得安,兵戈永息。”

李祚明對宋朝天子行了三拜六叩之禮。

阿里骨的使者藥羅葛·特勒神色有些尷尬,他預感到今日為何被叫到殿上來。

黃履看了一眼藥羅葛·特勒,然后對天子道:“啟稟陛下,黨項既已知錯,奉上降表,從此以后就是我大宋藩屬。”

“聽說武威王阿里骨攻伐山陰諸地,并擄去大量人口,如今黨項既歸順,還請貴使將人口土地皆歸還給夏國。”

李祚明聞言看向藥羅葛·特勒。

黨項得了宋朝歸順后,看來是要對付阿里骨了?

阿里骨自攻陷河西五州(除涼州)后,又將目光放在黨項的山陰之地。

黨項心腹存亡之地是四處,一是橫山五州,二是河西六州,三是興靈,四是陰山。

事實上阿里骨進取了河西五州后,就有借助宋朝攻伐黨項之勢,北上吞并陰上在西北復制成為第二個黨項。

章越豈會讓阿里骨得隴望蜀,自己攻打興靈出了大氣力,阿里骨趁機在背后撿便宜。

當初黨項沒有降伏,且讓你得意,如今……

章越瞇著眼睛不言語,藥羅葛·特勒看了大宋天子一眼道:“臣啟稟大宋皇帝,人口可以商量,但攻下來的地盤……”

“我們之前協助大宋攻打黨項,如今大宋已取得了定難軍五州中的三州,而這陰山也是大宋皇帝予臣下的酬勞。”

李祚明聞言已是大怒,宋朝在正面攻打靈州,費了無數錢財,明刀明槍的上。而阿里骨在背后趁機席卷數州。

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阿里骨為了驅策兵馬,都是許諾破城后屠城劫掠。

黨項上下無不恨這些人所為。

天子已是皺眉,一旁大宋君臣已心道。借助我們大宋的勢取了河西五州不夠,還要取陰山?

真是得隴望蜀。

黃履冷聲道:“阿里骨是我大宋冊封的武威王,哪有不經我大宋皇帝陛下允許,自取的道理!”

但一旁的副使鐵木兒,漢話半通半不通,聽了黃履的言語本就不甚明白。

但聽說要將吃進肚子里的部分陰山土地吐出,當即作色。

一個黃頭回鶻,一個草頭韃靼,這二者都是阿里骨現在所依持的。

黃頭回鶻與草頭韃靼本是一盤散沙,受盡青唐人與黨項的欺辱,但阿里骨‘孤身’抵至草原后,仿佛如草原中史詩相傳般一下子統一兩大部落,并一舉攻下了河西五州。

鐵木兒出身貧寒,被部族酋長驅策,但因作戰勇猛被阿里骨所賞識和提拔。

他對阿里骨的崇拜無以復加,認為他是草原上的雄鷹,是大英雄。

他當即道:“我武威王有自己的路,無需處處聽大宋使喚!”

話音一落,藥羅葛·特勒神色一變。

黃履看了對方一眼道:“你將方才言語再說一遍。”

對方倒也是膽大,無論如何攻取下陰山的土地不能還回去。

他言道:“我是說我們武威王可以自己處置陰山的地方。”

黃履冷笑,轉過身面向天子道:“陛下,此犯上作亂之言。”

“之前阿里骨屢屢侵攻我藩屬青唐,如今更添此言。”

“臣請斬之!”

一旁鐵木兒驚得目瞪口呆。章越沒有言語看向了天子,天子也是一驚似乎也想到兩國交戰不殺來使的道理。

但是朝廷冊封阿里骨為武威王,已是本朝臣屬。

天子想透了這一節,卻下意識地看了李詐明一眼。

一旁李詐明也是冷汗滴落,沒錯,現在黨項也是去國號了,自降為西平王了。

天子沒有言語,只是點了點頭。

當即殿上禁軍從兩廊涌出,鐵木兒驚道:“陛下……陛下……”

藥羅葛·特勒慌忙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陛下……陛下,還望手下留情!”

禁軍正是遲疑。

章越則朝黃履點點頭,黃履袖袍一拂斷然厲聲喝道:“陛下有旨,爾等還等著什么!”

說罷禁軍推了鐵木兒下殿,鐵木兒奮力掙扎,欲言語什么,卻被禁軍捂住了口鼻。

片刻后一顆人頭擺在托盤奉上。

章越湊前看了一眼,一旁的天子也是平淡,殿上侍御的官員也是如常事,甚至給鐵木兒求情的人都沒有。

唯獨李詐明和藥羅葛·特勒嚇得是魂不附體。

藥羅葛·特勒心知肚明,大宋是用這個手段告訴他們,大家要翻臉盡管翻臉。

現在大宋兵強馬壯,手腕硬得很呢。

黨項現在臣服了,大宋可以騰出手來了,要對阿里骨算一算舊帳了。

藥羅葛·特勒看著鐵木兒的人頭,當即不敢二話直接道:“這鐵木兒罪有應得。”

“臣這就回稟武威王。”

“一定不讓陛下失望。”

官員們差點失笑,對方話也說得好聽了。

李詐明則道:“多謝陛下為下臣討回公道。”

“若是……若是阿里骨不知天命,臣愿率軍為前驅攻打阿里骨。”

眾官員心道,黨項王儲也是很上道,朝野本就有利用黨項攻打阿里骨之意。

你要歸降就要拿出態度來,此為赤裸裸的驅狼吞虎之策。

對方不用你提,自己就道出了。

天子道:“你們可以收回陰山失地,若武威王不肯給,朕當出兵助爾等討回。”

“臣多謝陛下。”

章越捧笏出班道:“陛下,李詐明以后是王嗣,副貳之任不可輕忽,應速速回國。”

“以定大局!”

兩邊使者走了以后。

大臣們都是向天子拜賀。黨項降伏,殿上殺滅另一國氣焰,這是唯有盛世強國方有的氣象。

值此一刻,焉能不賀。

章越平靜下殿后,見到了曾布。

曾布對章越道:“司空,如今市易法,保馬法等等已是盡改,就是兩制大臣以上青苗法還在商榷。”

章越道:“如何商榷?”

曾布道:“原先青苗錢是民間自己借貸,到了熙寧變法后朝廷借青苗錢給民間,取息半年四分,最后才有青苗法。”

“青苗法實行多年,不僅有抑配之弊,還有取息過高之害。”

“如今丞相變法,要在縣州路各設一質庫,原先路質庫屬交引監分離而出,但州縣的質庫怎設?有人說丞相的辦法,無非朝廷設質庫,與原先朝廷收青苗錢無二,倒不如讓民間自解難題。”

“民間自營質庫?”章越搖了搖頭道,“民間可以自設質庫,但咱們官面上的質庫一定要先辦起來。”

曾布道:“民間還是那句話,國不與民爭利。”

章越道:“這不是爭不爭,而是勢在必行。”

改青苗錢,由朝廷配給改為質庫配給,是章越上任后第一大改革之舉。

從中央到地方設立質庫也是勢在必行。

現在朝中民間爭論,這質庫到底是官辦好,還是民辦好。

章越的意思,可以允許民間辦,但官辦的必須先起來。

于是就有人抨擊章越國不與民爭利。

章越在此就拋出桑弘羊三問來,朝廷不壟斷鹽鐵,朝廷的錢從何來?

一旦國家有事錢誰來出?

朝廷不從官辦質庫取利,朝廷稅入從哪來?

章越道:“其實官辦和民辦質庫這個道理就和兵馬一般。”

“太祖得天下時十萬禁軍,可以縱橫天下,而今禁軍不堪一擊,卻屬西軍最善戰何也?”

“為何禁軍不如從前?是因馬放南山太久了。”

“西軍之前屢敗于李元昊,而今卻可滅得黨項何也?”

“就是打仗打出來的。”

“而官辦就是一定不好,民辦就是一定好嗎?這未必見得。最要緊的是,還是要讓官辦與民辦在同一制度下去競爭,朝廷不能偏頗誰。”

“不能讓官辦的質庫自己成一個小圈子,自己和自己玩,唯有用市場競爭這個機制來調解官辦和民辦之間沖突,化解這種官辦民辦孰優孰劣的爭論。”

“民辦辦不好的就是關門,官辦辦不好的也一樣要改。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不能尸位素餐下去必須更改。有功不賞與有過不罰,都是國家之大弊。只要有了這個底氣,市場這一套就能運轉下去。”

“這些年交引所自己關起門來搞,固然是賺得盆滿缽滿,但效率日漸低下。所以我才允許質庫部分民辦,引得活水入池,否則就是一潭死水。同樣反之亦然。”

“不僅是交引監,以后要辦的質庫,還有如今的棉紗坊也是一般。原先棉紗坊官民各半,后來八成都是民辦,而如今官辦又起來了,又是官民各半的局面。”

“朝廷也是放任他去辦。誰辦的好,便用誰。”

“質庫也是這般,朝廷要先有自己的質庫在各地辦起來,這事可以從朝中牽頭,不可讓交引監監之,更不要與交引所混為一談。交引所可以辦他的質庫。但咱們朝廷要獨立于他,可以屬于戶部之下,爾要用力辦好此事。”

“…你照著這個去辦。還有質庫質庫這名字不好,必須改一改,我看青苗錢就是錢,整日與錢打交道的行當就叫他錢行吧!”

曾布聽了一一稱是。

說到這里,章越覺得有些累,隨意便在池邊的長廊上坐下,看著晚風徐來,想到了當年在池邊與十七娘見面的場景。

但章越沒有這個心情,現在章楶病故了,如今行樞密使的人選必須定下。

王厚雖有資歷,但能力不足勝任。

呂惠卿有這能力,但與自己不睦,到了這位置上定不會聽自己的話。

還有沈括……

但窺視此傾世之功的人怕是不少。

思來想去,也唯有一人可以勝任了。

1秒:m.dlngdiannn.cc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金屋

快捷鍵: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車鍵:返回書頁
上一章  |  寒門宰相目錄  |  末頁
寒門宰相 手機網頁版
瀏覽記錄

字母索引: A |  B |  C |  D |  E |  F |  G |  H |  J |  K |  L |  M |  N |  P |  Q |  R |  S |  T |  W |  X |  Y |  Z


頁面執行時間: 0.1490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