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心

我在東京畫符 第一章 人心

東京，臺東區

咚咚咚、

在一棟嶄新的三層一戶建中，一名中年婦女在二樓的一個房間前徘徊了許久之后，終于下定決心輕輕的敲了敲門。

“撫子，開開門。”

安靜、

“讓媽媽進去看看你好不好？我們都很擔心你······”

依然安靜、

“哎，”中年婦人嘆了口氣，只能默默的轉身下樓來到客廳，對著客廳中坐著的兩人臉色暗淡的搖了搖頭。

“抱歉，間琦法師，您看——”

客廳中坐著的兩人分別是一位帶著眼鏡的中年人，斯斯文文、西裝領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當然，能在這物價高昂的東京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屋，這位石井先生的確也當得起一句‘成功人士’的贊譽。

哪怕只是臺東區。

只是現在這位中年人取下眼鏡，揉了揉滿是血絲的雙眼，臉上疲憊之色掩飾不住。

在他對面，被他稱呼為‘間琦法師’的，不是巍峨高冠的中年神官，也不是身披袈裟的光頭和尚，而是——

一位陽光帥氣的少年。

哪怕是看著側臉，或者是從其他任意的死亡角度看去，都能感覺到——這個少年真的很帥。

屬于那種能夠躺下憑相貌吃飯的人。

然而這位名為間琦真一的少年，偏偏卻選擇要用實力來吃飯。

“無礙，”

面對中年男人石井先生的歉意，穿著一身雪白狩衣的少年大氣的揮了揮衣袖。

“區區一道門戶，豈能阻我降妖除魔？”

好一副風輕云淡的高人模樣！

——如果不是狩衣下露出了校服的袖口，那就更完美了。

哎，也不知道這位小法師靠不靠譜·····

作為一家之主的石井勝義眼神復雜的看著面前的神官少年，只能暗暗祈禱對方的確有著降妖除魔的手段。不然他的女兒——

那個該死的學校、

居然讓人在學生中散播惡咒而沒有及時制止！

那些該死的學生、

就是因為自己家的女兒乖巧可愛，居然就被那些畜生悄悄用言靈詛咒，才弄到今天這般模樣！

中年男人暗自懊惱，如果不是因為最近家中的資金都拿去進行了長線投資，又何必如此窘迫？現在實在是囊中羞澀，只能靠這些游僧方士來給女兒驅邪去魔。

要不然他早就帶女兒去那些歷史悠久的神社求助了！

只是一想到那些神社的‘收費’，中年人就感到一陣胃痛。能讓他這名東京的‘精英’都望而卻步，可想而知請那些明面上的‘專家’出手的代價是多么的高昂。

但這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中年人石井勝義暗下決心，如果這一次還不能成功，他就直接抵押房屋去求醫。只是那樣一來難免····

“石井先生請放心，”

對面的少年站起身來，仿佛看出了中年人的擔憂，微微一笑。

“就讓我先看看石井小姐的情況再說——如果在下無能為力，絕不會厚顏叨擾。”

“那就有勞間琦法師了。”

隨著寬袍大袖的白衣少年來到二樓緊閉的門前，曲指敲了敲面前的鐵門，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鬧呢，

在家中安裝防盜門是幾個意思？

仿佛看出了白衣少年的疑惑，身旁的中年婦女解釋道。

“我家先生在一間建材公司上班，當初裝修這套房屋的時候，正好他們有一批多余的防盜門，所以——”

懂了。

名為間琦真一的白袍神官少年點了點頭。

這不就跟節假日月餅廠發月餅，服裝廠送衣服一樣嘛，遇到不景氣的時候，公司直接用產品作為‘禮物’發放給員工什么的·····

看來這種情況在哪里都一樣。

“沒有鑰匙嗎？”

面對間琦真一的疑問，身后的中年人嘆了口氣。

“有鑰匙也打不開，應該是小女從內部鎖上了。或者還有其他原因也說不定。”

“前幾位法師也曾試圖打開大門，但是——”

中年婦女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不過間琦真一已經聽懂了對方的意思：感情在兩夫婦看來，連一扇鐵門都對付不了，算什么超凡人士？

“嗯，”

間琦真一也嚴肅的點了點頭。

“這門后竟有一股力量牢牢鉗制住門鎖，怪不得前輩們打它不開。”

此話一出，身后的中年夫婦對視了一眼，全是不出所料的模樣。

是的，這個世界有著各種各樣的超凡者。

從古到今，各種神官、陰陽師、法力僧、武士、忍者都活躍在島國歷史書籍的每一個角落。就算到了科技大爆炸的今天，這些超凡者仍然存在。政府既不否定，也不公開承認。屬于一種大家都知道，卻不能堂而皇之宣稱的事實。

因為社會上同樣有需要他們處理的麻煩：

妖怪！

不過對大部分普通人來說，所謂的超凡者也好、妖怪也罷，都是停留在傳說中的東西，根本就不會和他們的生活有任何交集。

什么，

懼怕超凡者殺戮？

別逗了，就像是人類制造的坦克、軍艦、導彈、核武器。論殺戮效率，這些東西不比你單槍匹馬強萬倍？然而有誰每天提心吊膽的躲在防空洞中嗎？

沒有。

所以對普通人來說，超凡者既是強大神秘的代表，也是虛無縹緲的概念。仿佛就該神秘莫測，無所不能。

對此，間琦真一表示：

很抱歉打破了你們的幻想。絕大部分C級超凡者的戰斗力，也就和槍械不相上下。面對一道鐵門束手無策，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兩位請退后回避，在下要做法破門。”

說完，間琦真一從袖口中抽出一張黃紙，寬越兩寸，長盡一尺。龍飛鳳舞，朱砂如血，神秘莫測之氣撲面而來。就是——

看不懂。

看不懂就對了！

間琦真一上前兩步，將符咒貼在門把之上。然后雙手結印念念有詞，同時腳踩七星連連后退。

“敕！”

只見白衣少年并指如劍，向前一指！那符咒立刻無風自燃，陡然爆出一片耀眼的火花！

噗、噗、噗——

炙白色的高溫火光從符咒上噴涌而出，肆意的放射著光和熱！將整個走廊映照得一片雪亮，讓石井夫婦兩人連連后退、不敢直視。

而擋在他們面前的少年紋絲不動的背影，更顯得巍峨如山。

高人吶！

兩位中年夫婦心中激動萬分，——女兒終于有救了。

短短十幾秒中，一個碗口大的赤紅色空洞就出現在鐵門之上，隨著少年緩緩向前，被熔化出一個大洞的鐵門就咯吱聲中慢慢向內打開。

此為——鋁熱符咒！

既不魔法，也不玄幻。

但是很科學。

“兩位請在此稍候，”

帥氣少年轉過頭來吩咐。

“不知是何等妖邪作祟，且讓我先會他一會。”

“好的，好的。”

“間琦法師請小心——”

中年兩夫妻光是看著那門上正在滴落的通紅金屬液體，還有滾滾熱浪，只感到口干舌燥，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唾沫。

這要是一張符咒拍在人身上，還不得當場變烤豬？

不，更有可能直接變焦炭吧·····

要不是心系愛女安危，他們兩人早轉身就跑了。

而隨著帥氣少年進入房間，那房門又一次自動關閉。隔斷了石井父母的目光。

啪、

在拉上窗簾的昏暗房間中，是一名抱著雙膝縮在床邊的少女。

“請，請快離開，”

“不，不然白蛇先生會生氣的。”

少女微微抬頭，從長長的劉海后面打量了一眼進來的神官少年，細聲細氣的說著毫無威懾力的‘警告’，然而如同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向后縮了縮身體。

嬌小可愛、惹人憐憫。

根據之前獲得的情報，間琦真一知道面前的少女被膝蓋和雙臂擋住的臉蛋文靜乖巧，絕對稱得上‘美人’兩個字。只是——

也正因為如此，才會落得這個下場吧？

“別激動，”間琦真一擺了擺手。“這里沒有什么白蛇，也沒有誰能傷害我！”

少年充滿信心的話讓縮成一團的少女微微抬起頭來，羨慕的看著神采飛揚的間琦真一，緊接著臉色一暗。

“神官先生可以不怕白蛇先生，但是撫子······”、

“不，石井同學。”間琦真一毫無畏懼的上前兩步，站在了少女的警戒線外。

一米五，如果再向前一步，就會刺激到這名害羞的少女。

嘛，雖然說接下來的話對對方的‘刺激性’更大。

“其實石井同學也知道的吧，”間琦真一看著眼前只是蹲在床邊，就給人一種‘小白兔’般乖巧可愛的少女。

“你們班上同學之間傳遞的詛咒，都是假的。”

“你所看見的‘白蛇’先生，也是不存在的。”

“哎？哎！”

少女依然保持著報膝蹲防的姿態，只是臉上的驚訝怎么都不像是偽裝。不，不光不是偽裝，少女微微張開的嘴唇，顫抖的睫毛，泛起波光的眼珠，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么的楚楚可憐。

不是演技。

間琦真一嘆了口氣，世界上總有這樣那樣的天才，就像面前的少女，將一副弱女子的模樣演繹得淋漓盡致，我見猶憐。

天生的。

可惜，間琦真一想要拿到‘除靈費’，就必須打破對方的自我保護。

那就快刀斬亂麻吧！

“承認吧，石井同學。根本就沒有什么白蛇先生，都只是你自己的幻想而已。為了掩蓋身為‘乖乖女’的你不想去學校這個秘密，就像——”

嘩啦！

在少女驚訝到絕望的眼神中，間琦真一猛然拉開了房間中的廚壁。彎下腰揭開上面的幾件衣服，露出了下面厚厚的一摞畫畫本。

拿出。

“沒有人知道你在偷偷畫漫畫這個秘密一樣。”

“嗚嗚嗚，還給撫子！”

面對突然爆發撲上來的少女，早有準備的間琦真一閃身躲開，還有閑暇抓住對方的肩膀，免得急吼吼的少女自己一頭撞在廚壁上。

嘩啦啦~~~

“要我說，畫的非常好。”

手中的畫畫本在爭搶中翻飛開來，露出也一頁頁精致的素描圖畫。

“嗚嗚嗚，羞死了，羞死了，羞死了~~~”

嘭，

沒有搶到畫冊的少女直接一頭撲倒在床上，如同鴕鳥一般將頭埋在被子里。讓全神提防的間琦真一感到又無奈又好笑。

“漫畫什么的，本來就是為了分享給大家看才有意義吧？”

間琦真一翻動手中的畫畫本，一本正經的再次強調。

“不得不說，畫的非常不錯。——起碼比我強多了。如果我是出版社的話，一定會和石井同學簽下合約。”這是真話，因為間琦真一自己只會照方畫符。

“可是，可是。。。”

“好了，石井同學。”一身神官打扮的間琦真一揮了揮衣袖。

“你看，我在這里這么久，也沒看見白蛇先生出來考驗我的法力。所以你也不要再讓父母擔心了，學校這種地方嘛，也許在你看來是讓你感到難受的場所，不想接觸的地方。——但是不多看看別人的故事，怎么能畫出更有意思的漫畫呢？”

說著間琦真一把手中的畫畫本遞給對方。

“而且你也要為你的父親考慮一下吧，如果在下失敗，那么他就要考慮將房屋抵押作為你的治療費用，帶你去大神社‘治療’。”

神官少年俯下身，而少女的耳邊吐出低語。

“到時候，你的‘秘密’就會暴露在所有人眼中。——相信我，大神社的神官們不介意直接詢問你的‘記憶’。”